聊聊二十一年前，暴雪的这本Roguelike教科书
至今仍未过时。 |
文/托马斯之颅
后悔，非常后悔。
在《暗黑2:重制版》刚发售的时候，一篇同事写的文章让我决定补票上车。可万万没想到，这条朋友圈是一切噩梦，不，应该说是地狱的开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我大约要在这款游戏中花上3-5个小时，中间还经历了一次从Switch到PS5的转换。而且为了追求稳定，我玩的是离线版本——这意味着吸引我的还只是它的单机体验。
我玩过的Roguelike游戏不算少（用最宽泛的定义理解，强调随机性和构筑的《暗黑2》应该也算）。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进化，我还以为这款在2000年发售的游戏早该过时了，大家买它只是为了情怀。可在社交平台上面，至今我还能发现刷了几百遍，还是乐此不疲地通报战绩的玩家。
《暗黑2》的魅力到底来自哪里？在所有厂商都看好Roguelike，可就是做不出爆款的当下，它的哪些设计能给我们启迪？
01
在复杂之前，先做减法
作为一款ARPG，《暗黑2》的核心玩法很简单：选择一个职业，然后升级、打怪、攒装备，通关普通、噩梦和地狱三个难度的主线剧情。
但作为一款ARPG，它的操作似乎又过于简单。在不少主流构筑里，玩家频繁使用的技能不会超过3个，绝大多数操作只需要鼠标左键即可完成。用主创Erich Schaefer的话说，连他的祖母都能轻松掌握要领，完全不必看说明书。
召唤流打噩梦难度的最终Boss巴尔，只用点点诅咒
为什么会这么简单？首先要聊聊《暗黑2》借鉴《文明3》而设计出来的技能树系统。
在《暗黑2》中，角色每次升级会获得1个技能点。每个职业都有三个专精方向，每个方向的高级技能都要通过学习低级技能解锁，单个技能最高等级为20，且不少技能之间都有数值加成关系。
考虑到有限的技能点，玩家往往只会选择1-2个主攻技能。学习其他技能只是为了满足它们的过路条件，或是给它们加成。这极大地降低了玩家的操作压力。
与此同时，《暗黑2》的战斗体验几乎是魂类游戏的反面：小怪极其脆弱，常常可以秒杀；Boss的攻击方式也不复杂，稍微摸摸套路即可应付；药水虽然生效缓慢，但可以无限使用……再加上主攻技能有限，甚至会有一点儿割草的感觉。
死灵法师召唤的骷髅两刀一个精英怪
但这并不是说《暗黑2》的难度就不够高。因为它的难度不在于操作，而在于构筑（Build）策略。
和不少Roguelike游戏类似，《暗黑2》会随机生成地图和怪物。怪物不但有不同种类的组合，还有五花八门的词缀，也就是各种Buff。例如冰法就很难应付寒冰免疫的小怪。
来自百度百科
而且如同《暗黑2》主设计师Philip Shenk所说，他们还在游戏中实现了有限的光线半径，玩家无法看到超越自己视野的怪物，打开一扇门可能会突然面对一群词缀各异，且彼此配合的敌人。因此玩家不但要考虑构筑的数值强度，还要考虑如何规避它的短板。
第二幕还特意安排了一段「天黑黑」的剧情
为了应付这些状况，在游戏的后半段，你会发现攻击力、防御和血量并不是一切，同样重要的还有压碎性打击、撕裂性打击、施法速度、抗性、抗性削减……而且技能流派不同，这些高级属性的价值也不相同。
这种强调构筑策略和游戏理解，而非操作的特点，也是很多人觉得《暗黑2》硬核的原因。我的第一个重制版角色是毒狼德鲁伊，他可以一边靠高攻速回血，一边等待一群小怪互相传染疾病而死，因此我没加体质。而当我遇到第二幕攻高血厚的Boss，且发现它会用圣冰光环降低我的移动和攻击速度之后，这位德鲁伊英雄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是这厮
在这种情况下，核心战斗的减法就显得相当重要。用户很早就能明确自己的追求：找到一套强度最高，且能应付各种复杂环境的构筑方案，再一点点完成它。这种认知是一切乐趣的基础。
其实有了上文讲述的这些机制，《暗黑2》已经是一款颇具趣味的Roguelike游戏。例如《传说法师》的核心乐趣就是学习、选择和升级不同的法术，应对各种复杂的场景，它的Steam好评率也超过了91%。
但这些只是《暗黑2》成为神作的基础。真正让玩家投入成百上千小时依旧乐此不疲的，是另一套极其复杂的系统——装备。
02
如何保证刷刷刷的乐趣？
《暗黑2》的装备系统可以说是为无数网游打下了基础：装备分为灰色、白色、蓝色、金色、暗金色、绿色（套装）和橙色等多个等级；装备的词缀和数值由系统随机生成；不同强度的怪物会掉落不同稀有度的装备。于是看到稀有颜色的时候，玩家会产生强烈的快感。
但这些基础设定并非这套系统的精髓，在这里不妨聊几个简单的细节。
首先，《暗黑2》的装备掉落速度超出绝大多数RPG游戏，你甚至很难找到一组爆不出任何装备的怪物。然而游戏的背包格子偏偏又很有限。
刚玩游戏的时候，大家还会用「捡垃圾」的思路快速塞满背包，频繁回城售卖。但之后玩家的眼光会越来越高，只愿意拾取金色以上的物品。而魔法物品又往往需要鉴定，一个个鉴定太过麻烦。于是玩家会把它们攒到一起，找城镇里的NPC一次性免费鉴定。
就这样，玩家围绕装备形成了最小的行为循环：打怪获得珍惜装备——回到营地检查、挑选和存储装备，获得战力的提升。而鉴定既拉长了获得极品装备的反馈，又带来了一次额外的，基于随机性的刺激：这件新鲜出炉的绿装到底是新人用来过渡的垃圾，还是最强构筑的关键组件？
不过这套系统有一个缺陷：如果玩家只喜欢拾取那些稀有的魔法装备，那普通的灰装和白装不就很快失去了意义？而《暗黑2》用合成和符文系统解决了这个问题。
获得赫拉迪姆方块之后，玩家可以解锁合成功能。它不只可以转换消耗品，还可以为装备打孔，赋予词缀，或是合成符文——从表面上看，符文只是更难掉落，效果也更好的可镶嵌物。但如果按照特定顺序镶嵌在特定孔数的灰白装备上面，装备会被赋予固定的优质属性，威力甚至会超过一般的暗金。
考虑到这个系统，在游戏中后期，玩家除了要拾取暗金和套装，还要留意有没有特定凹槽数量，且属性优质的灰白装备，将之作为符文之语的底材。而蓝色装备也可以通过方块获得新的词缀，成为特别实用的单品。
像这个底材就可以制作「眼光」
而在此基础上，《暗黑2》还借由装备，为玩家提供了一套局外成长系统。
首先，每个角色都可能掉落不太适合自己，甚至其他职业专属的神装。这些装备可以被存到共享仓库里转让给其他角色，或者和其他玩家交易（非单机版）。
这里要注意一个细节：由于极品装备爆率较低，且高级Boss常常爆出低级的装备，玩家的共享仓库迟早会塞满一堆当前角色用不到，却非常适合小号的东西。这就为多角色的横向培养埋下了伏笔。
比如我的第一个角色是死灵法师，在开荒过程中，我得到了一把非常适合火焰圣骑的双手剑。为了测试这柄剑的效果，我把一个圣骑小号练到了23级。结果在此过程中又凑齐了一套适合小号的北极套装，于是我又练了一个亚马逊……
慢慢你会发现，在不机械刷宝的前提下，你根本无法用一个号凑齐当前等级的最佳装备。构筑最强组合的最佳方式，就是把几个号都练到满级，审视一下积攒的装备和符文，彼此互通有无，甚至干脆建一个新的「土豪」小号——几百个小时就这么搭了进去。
就算你对尝试新职业，新构筑没有兴趣，只是希望提高刷宝的效率。你也会情不自禁地构筑一个「刷宝效率很高」的角色。因为不少装备能增加获得魔法物品的概率，而它们往往相对脆弱。如果想使用它们，用什么职业，如何加点一样很有讲究。
新手刷宝利器，但伤害很低
而在你已经尝试过每个职业的主流构筑，也都成功通关地狱难度之后，你可能又会获得一些特殊的装备，或者更高级的符文，它们会让拥有有了剑走偏锋的资本。例如「野兽」就可以让非德鲁伊的角色变熊，这让近战法师成了可能。
来自小程序「暗黑核」
到了这一步，你对游戏的理解也就有了新的变化，很可能会推翻之前的套路，尝试创造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构筑，测试各种娱乐玩法。这也是那些散落在各个平台的攻略大神，至今仍然如此活跃的原因。
03
结语
说实话，我对《暗黑2》的体验还是不够深入，上面这些内容只是表达了我一些片面的理解：它通过大胆的减法，把玩家的关注点集中在构筑策略上面；然后通过装备系统的种种细节，以及各个细节之间的耦合，串联起了一切的体验；最终这款45个人开发了2年多的游戏，仅凭借7个职业，5个场景，就撑起了无数玩家上千小时的游戏时间。
贴吧老哥的回帖
而且在这些设计的基础上，最终《暗黑2》形成了层级多样，且极其频繁的目标与反馈循环。正如主创Erich Schaefer所说："在游戏的任何时刻，你都会发现要么有一个即将完成的任务，要么有一个近在咫尺的传送点，要么有一个马上要升级的经验槽，要么有一个将要通关的地牢摆在面前……我们希望让玩家总是处在一个即将取得重大突破的节点。"
当然，我不是说《暗黑2》的一切设计都很完美：它的职业、技能和装备平衡性一直为人诟病，复杂的机制、苛刻的洗点条件和缺失的新手教程也加大了玩家的挫败感。我很难想象如果不看攻略自行开荒，通关地狱难度要花多长时间。在这个年代，做一款原汁原味体验的网游估计会死得很惨。
凯恩之角上的部分攻略列表，感受一下
但如果你也喜欢Roguelike，而且不太熟悉或者忘了《暗黑2》的感受，那我强烈建议你进入游戏，感受一下随机性与构筑的魅力，以及这篇文章没有提及的细节。我相信即便在今天，这些内容仍旧可以激发不少品类设计师的灵感。
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在一个父母朋友的儿子家里第一次玩到了《暗黑2》，并彻底被德鲁伊能够变形和召唤狼群的特性迷倒。只是技能和属性点得一塌糊涂，连血鸟都打不过去，只能用他的旋风斩野蛮人在第五幕解馋。
当年也不知道这游戏还有过场动画
等到又长大了一点儿，我发现暗黑、星际和魔兽都来自一家叫做暴雪的公司。当时我不知道什么叫RTS、ARPG、Roguelike或者MMO，只觉得这家公司可真厉害。后来工作之后，才听说连中国游戏行业的领军人物，也曾表示「让我们悄悄地超过暴雪。」
然而王权没有永恒。这些年来的暴雪江河日下，负面缠身，在我心目中也跌落神坛。直到最近几个月玩了《暗黑2重制版》，我才意识到在2000年做出这款游戏有多伟大。只可惜美人迟暮将军老，相差了半个时代，我的认知来得太晚了些。
也许在下单《暗黑2重制版》的时候，我们怀念的不只有青春，还有那个曾经的暴雪。
游戏葡萄招聘产业记者/内容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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