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B站时，我发现了款「过于卑微」的二次元游戏。在其玩法视频下方，官方表示它能够成为玩家的「副游」就是自己的最大理想；同时在公开简介中，制作组也将自己定位成「又萌新又寒酸的小破组」。更有意思的是，在佛系的产品目标和团队定位背后，这款名为《异尘：达米拉》（下称《达米拉》）的游戏研发成本看起来并不低，其实际品质也跟「寒酸」二字相去甚远：单论角色，作为3D塔防游戏，《达米拉》的角色有卡通渲染的次世代建模，也有专门为剧情设计的高品质Live2D立绘——甚至连角色印象曲，也是制作组找格莱美音乐奖获奖成员专门定制的……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如今竞争激烈的二次元市场，为什么《达米拉》会「急流勇退」，选择主动降低产品预期？何况游戏制作成本并不低、品相也不错——难道他们找到了产品突围的新手段？带着这些问题，葡萄君参与了4月《达米拉》的内测。
制作组将游戏首曝PV放在了登录界面，并配了一首名为《I will fly》的英文歌曲。即便葡萄君不清楚该如何品鉴音乐，但其明快的节奏，和具备辨识度的慵懒语调，也能在一时间引人注意——它确实跟常见的日系二次元曲目不同，且独具浪漫气质。
虽说仅从登录界面，很难判断一款游戏能提供怎样的视听体验。但与效果相比，类似策略的存在意义更大：不仅能将游戏内容体验前置，还从侧面证明了，在游戏从安装到注册的转化环节，仍有一些额外手段能给予玩家惊喜感。在这点上，《达米拉》确实找到了个不错的内容包装形式。
首先游戏整体风格贴合轻科幻题材，在界面设计和UI排布上，虽然很难跟近几年流行的灰暗色调、扁平化的设计拉开距离，但又因此类设计足够成熟，看起来也跟产品调性结合得不错。其次是游戏角色的美术表现。虽然《达米拉》是一款塔防游戏，但其角色依旧使用了高品质的3D建模，整体观感有些类似《战双帕弥什》。但与之相比，《达米拉》采用的是类似于《白荆回廊》「PBR+NPR」的渲染方案，这种组合方案在保证角色体肤、头发符合二次元氛围同时，让角色服饰也能有更多细节和质感。
不过遗憾的是，登录游戏后，迎接玩家的依旧是比较套路的游戏题材和剧情——在科幻、机甲和末世世界观基调下，主角再次身负异能但又经历失忆、被迫唤醒后指挥战员、拯救世界。除了套路外，游戏在具体叙事演出上也略显僵硬，角色动机有些缺乏情感色彩。拿序章来说，在面对「火星10亿人的存亡」救还是不救的二选一情节，游戏里的大部分角色都能理性地分析利弊；而在面对险境时，也有角色会熟练地通过自我牺牲解决问题（后续他们也能脱困、恢复和复活）——看完序章，可能不恰当的说，《达米拉》的主线也许之后会有精彩的发展，但这个开场确实称得上平淡而又正确，甚至有些刻意。跟常规的剧情设计相反，游戏在战斗玩法上，比较少见地采用了「3D塔防+局内策略」的组合。战前，玩家最多能搭配9名战员，这些角色所属于六种特色各异的职业，比如刺客角色可以在局内位移，有更灵活的攻击范围；医疗角色则专注恢复，不参与攻击；除职业外，基本上每位角色也都有其特色机制，像是玛乔丽降低敌方防御的「融甲」、希格德莉法可以攻击隐身敌人的「反隐」……单靠这些机制，就足以支持不少玩家搭建流派，获得不同的战斗体验。局内，我们也不再是放置角色后只能旁观的工具人。《达米拉》针对角色、地形、怪物和特殊道具都进行了差异化设计。例如角色在局内是可以利用怪物掉落材料进行技能升级的，其中一些升级路径会额外赋予角色新机制，一些会直接改变其攻击形态、战斗风格。像角色安息香的治疗对象会增加至两人，但治疗量会相应减少；赫萝克会减少攻速、增加射程，从「步枪手」变成「狙击手」；希格德莉法则会从「狙击手」变成「炮手」，攻击类型转变同时附带麻痹效果……从这儿可以发现，《达米拉》的角色局内升级机制对于数值提升并不明显，更多的是赋予他们差异化的战斗特征，让玩家能够有更多决策应对战局，从而增加游戏的策略性。
此外，《达米拉》也更重视局内可交互道具的设计，包括资源箱、可破坏障碍物（破坏后还可能改变怪物前进路径）、无差别攻击的毒气罐；攻击开关后可以移动站位的「电梯」……这些道具的存在，让《达米拉》不再只是摆好角色位置就能挂机的游戏，时刻观察游戏战局，适时作出适当决策显然会获得更好的通关体验。
更多有关游戏策略玩法的内容不一而足，在这儿就不一一展开了。比如官方承诺的反塔防模式和进攻模式，也已经在这轮测试中实装了，诸如此类的设计，进一步弥补了游戏的策略性和趣味性。综合来看，《达米拉》在整体气质这块儿，有继承一些二次元产品的成熟设计，又有尝试做出自己的小特色。比如相当抓耳的BGM、高品质的角色模型、强调局内策略的塔防——拿玩家评论来说：「这可能是小作坊能做到的最好状态了。」但比较让人担心的是，实际体验中《达米拉》的内容节奏相当慢热，不仅主线前期缺少波折，需要我们用更长时间感受内容温度；而且局内升级与环境交互的机制，以及角色的多条升级路径的应用，也会占用玩家更多的思考和操作……种种因素限制下，或许需要玩家跟制作组对上电波、忍受得了游戏慢热的节奏，才能获得更好体验。
如果经历过磨合期，并且将这款游戏的预期放在「副游」上时，可能你就会觉得它的体验会好上很多——至少目前游戏符合了我对副游的大部分需求，并解决了不少我认为的二次元游戏常见痛点。差异化是不少厂商都可能会频繁提起的策略方向，但从实际情况来看，越凸显差异化的产品，普适性也就越差。在这个前提下，玩家想找到一款既对上胃口、又不至于太小众的产品可太难了。因此差异化的核心，应该还是得回到用户实际体验和诉求上，也就是前面说的「情调」。在这点上，《达米拉》将游戏视听内容前置，放到前文所述的游戏登录界面中，用游戏PV和独特韵味的英文歌曲截留玩家，把游戏的情调提前展现出来，给他们留下更深刻的初印象——除此之外，《达米拉》的题材剧情、美术风格和玩法设计等并未有太多的差异化内容，普适性较强。二是补足了塔防玩法表现力、参与感等痛点，兼具策略又不至于让玩家太过头痛。首先是表现力的问题。基于游戏3D塔防的基础，《达米拉》对比其他Q版、2D塔防来看，画面信息量更多，角色表现张力和华丽度也更高。
值得一提的是，制作组还专门设置了局内特写视角，方便玩家近距离观察角色，更沉浸地参与战局——这点独特设计，进一步弥补了常规塔防玩法中角色表现力不足的弱势。其次是参与感的问题。在这儿我讲个不是很显眼、但可能会拯救不少塔防玩家「漏怪」痛苦体验的设计——锁定集火。当有怪物突破角色防线后，玩家依然可以通过点击怪物，让攻击范围能覆盖到的角色进行回防，如果此时放置新角色，她们也将优先攻击玩家锁定的目标。
此外，为了缓解游戏玩法和养成的体验压力，《达米拉》开放了通关后可扫荡的设置，用最高效和暴力的手段帮助玩家降低游戏肝度，也算是解决了二次元游戏的玩法痛点之一。三是明确了游戏内容侧重点。前文说到游戏主线剧情有些套路和平淡，对此取舍我有两方面的想法：一个是制作组在游戏整体剧情架构上的能力欠缺。从设计角度来看，主线剧情对文案的要求更严格，需要相关人员对世界观、角色人设、剧情框架有更深入地理解和把控。因此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或许他们选择了通过「平淡无奇」，来避免游戏剧情可能存在的失控，和由此带来的一系列成本、口碑等方面的潜在危机。另一个则是游戏选择了角色作为内容体验核心。相对于主线的平淡无奇，我发现制作组在角色人设、背景叙事上着墨更多，几乎每个角色都有数千字的背景故事——目前游戏大概有36位角色，也就是说仅是围绕着角色的文案量就有可能超过了10万字。当然，为了弥补玩家的剧情体验，《达米拉》采用了跟常规二次元游戏不同的叙事结构。简单用图表来看，常规二次元会兼具主线价值，角色专属剧情、活动内容等则大多作为主线的补充和延伸，玩家跟角色之间始终有一条线进行连接的（整体呈现类似下面的树状图）。例如再强调角色价值的《崩坏3》，也不能否认其主线的价值，游戏的一些内容爆点也仍是通过主线动画的形式展现；而《达米拉》的主线剧情更多是为角色提供出场和舞台（如图表外圈），游戏的内容体验核心反而在于玩家跟角色直接互动、甚至是单对单互动上（如下图，类似向内的圆形结构）。这两种叙事结构并无优劣，况且《达米拉》也只是刚刚开始探索。例如制作组在游戏中设置了宿舍玩法，通过制造独立空间呈现角色建模效果、动画演出等等，希望以此带给玩家更沉浸的互动体验——这块的内容设计，更像是有着高品质场景和角色建模的GalGame。
在宿舍中，玩家能以第一视角跟角色交谈、互送礼物。当角色好感度达到一定阶段后，还可以触发亲密动作、解锁角色约会事件和背景故事。由此来看，制作组想通过玩家跟角色不断单对单地接触，使得他们对角色的喜爱，从简单的审美，过渡到更立体的人设和更复杂的情感共鸣上，从而形成更持久的情感链接。
角色约会事件
此前游戏制作人在接受葡萄君采访时，曾表示宿舍玩法可以说是游戏的核心体验。为了让不被玩家贴脸看出破绽，他们在宿舍玩法中使用的角色建模是经过重新渲染的，仅首个角色安息香的宿舍相关设计，就耗费了他们数月之久——用他们原话来说，「大家也不希望面对面时，自己老婆有边缘锯齿、穿模等出戏的情况」。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他们会在宿舍玩法上投入这么多成本，毕竟这个玩法在很多二次元游戏中都存在，但大多都是作为游戏内容和付费点的补充，在设计层面也都会采用角色Q版形态来降低制作成本，节省资源——况且这类设计是已经经过用户和市场验证的。
虽然很难理解，但至少《达米拉》确实也踩中了这片市场空白，做出了自己的差异化内容。
解释完了游戏的大体情况，我们就可以回归开头，聊聊他们为什么会自降预期，在有高品质内容的情况下，却愿意只当玩家的副游。其实上文也简单展开解释了一下，即游戏内容体验的侧重点带来的客观定位和主观追求。首先是客观定位。《达米拉》除了有供玩家常规消耗的角色和玩法内容外，最有差异化和竞争力的「宿舍玩法」则因为团队产能问题更新缓慢（目前也只有一位角色实装了宿舍），这导致了游戏核心内容没办法快速地呈现出来——如果没办法解决玩家的长草期，玩家自然会将其定位成副游。其次是游戏对情感体验的主观追求。《达米拉》一开始就定位「3D御宅」，服务于二次元宅文化用户的情感诉求，因此也就需要他们主动构建起「恋爱关系」：第一步是「找到合适的对象」，也就是挖掘潜在用户和培养目标用户。在这一点上，《达米拉》通过整理出二次元群体感兴趣的角色特征，诸如白毛、Furry、御姐这些外部特征，傲娇、三无、天然呆这些性格特征……然后通过打标签的设计手法，塑造出了不少本身就是服务于用户兴趣和诉求的角色——这也是很多二次元游戏在吸引用户上的常规操作。
例如白发双马尾的无口少女一松樱、性格乖张的游戏宅海风藤、不良少女造型的莎姬、战斗女仆玛蒂尔达……这些角色可能会让他们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对方总有一个特别之处会吸引自己。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就是《达米拉》为了能更好触达目标用户而做出的对应设计。
第二步是培养用户长期感情。毕竟光靠「似曾相识」吸引过来的用户，对角色的情感链接可能还停留在简单的审美层面，这也就是为什么游戏会花费大量文本塑造人设，甚至尝试在宿舍玩法中，集中呈现每位角色背后的经历、动机、记忆点、人设高光等内容——说到底，游戏还是想用更深层的情感认同和精神契合，让玩家跟角色之间形成更长久的羁绊。例如《达米拉》中的安息香，如果仅从角色界面和主线剧情，我们或许只能得知这是位知心姐姐，全能、理性而又强大。但在宿舍玩法中，我们得以见到其小女生的一面，以及过去角色的遭遇、跟玩家（主角）的过往，从而会对其形成的处事方式、对玩家的仰慕之情等动机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第三步是满足用户的归属感。这也跟恋爱类似，只有角色跟玩家相互主动、相互依赖，才能建立更深厚的情感链接。对此，《达米拉》在宿舍玩法中有个独特设计——角色会主动给玩家送礼，也会主动分享和推送一些有意思的事件给玩家。也就是说在《达米拉》中，游戏角色不再只是接受玩家好感，才会予以反馈的关系，而是会主动培养跟玩家的感情，让玩家能更好感受到角色的陪伴感和归属感。
同时，游戏在品牌归属感上也进行了大量尝试。比如早在内测期间，游戏就推出玩家投票活动，人气更高的角色会更先推出专属宿舍，更早跟玩家见面；再比如官方在B站、TapTap、好游快爆，以及游戏社群中也相当活跃，会主动听取玩家提出的意见和建议，跟他们打成一片。
在上述三步策略下，目前《达米拉》的不少角色已经在受众群体中获得了较高的呼声，在官方动态下，也经常会出现某角色的单推玩家、或是希望游戏调优，从写几千字的测评体验和反馈建议的用户——看到游戏目前的生态氛围，我似乎有些明白《达米拉》为何要花这么大功夫去打磨内容体验、培养用户感情了。
说实话，其实我很期待《达米拉》能将「御宅」这件事能够做到何种程度。毕竟在如今的二次元市场，太多产品光顾着卷美术、卷玩法，但这些具体方向的内卷不仅成本更高，也更难追上市场竞争规则和用户审美的变化——美术品质、玩法类型这些东西是有周期性的，厂商不一定能完全预知什么东西会火，怎样满足用户日益变化的需求。而《达米拉》早前强调的「御宅」，就已经明确了其核心策略：服务于二次元宅文化群体，提供「宅」这个能凸显陪伴感、轻松感、休闲感和情感寄托的特殊需求。
从这方面来说，《达米拉》一开始就选择了攻克玩家的「最高难度」，一旦成功，产品就能获得足够强大的护城河：比如不用再过度追赶外部变化，因为他们的核心受众，都是经由游戏长期内容体验筛选和培养出来的，他们的情感诉求是一致的，不太会因为其他产品在玩法和美术上的竞争而迁移。再比如能形成独特的游戏生态氛围，跟市面上的其他产品形成错位互补。在这点上，也有《碧蓝航线》《蔚蓝档案》等产品存在成功经验，即通过深层的情感链接和内容体验设计，让游戏始终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圈地自萌。
相对的，类似策略的成功路径也更加艰难：需要厂商用更多成本和时间理解用户、打磨体验、建立情感。在此前提下，不仅厂商容易「吃力不讨好」，产品调性也会因此变得更慢热，需要跟用户更长期地磨合——而时至如今，《达米拉》也成了这条路的全新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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