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了,然后呢?"
文 | Lancy(益微青年前项目总监)
那时我正在进行一场穿越世界的旅行,刚刚到达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我只想到用“满目疮痍”来形容我眼前的景象。我预定的青旅处于待改造的旧城区,整片区域“破得让我伤心”,尘土漫天,让我都不忍心拍照。我想,或许只是这片区域如此。
但即使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格鲁吉亚各地的旅行,也没有让我看到这个国家欣欣向荣发展的迹象,随处可以碰到乞丐和流浪汉,设施和建筑陈旧残破,人们也是一种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茫然状态。下面是摘录自我当时游记的句子:
残破的古城,简陋的教堂,坍圮的城堡。格鲁吉亚……是个纠结的国家,似乎是欧洲,又似乎是亚洲,信着基督,长着金发,却被划为西亚,人民贫穷政府无力,蹒跚着立国,却背负着一个庞大极权政权留下的伤痛。现在它处于百废待兴的关头,旅游业也只是雏形,各种不完善,景点扔在那没人管。所以城内四处能看的也都是残破。
那些景象触目也惊心:这便是民主之后的真实。这让我思考,所以,民主并不只是意味着苏联解体,意味着建立民主政权,还意味着,承担政权动荡后的百废待兴却一时无力去“兴”而导致的贫穷和落后。
那次旅行我从欧洲国家出发,经过了发达却正没落着的国家、正在发展中的国家、百废待兴的国家、茫然无措的国家、贫穷而混乱的国家,最后回到中国大陆。这不只是一次游览风景的旅程,而是建立完整世界观的“观世界”的过程。旅行结束后,我的很多思想观念发生了转变,世界不再只是书本上的图片和单一倾向的文字,而是与我打交道的人,我穿越过的街道,停留过的建筑,这些景象组合成了我新的世界观,我开始从更广阔的角度、更历时性的角度甚至人类的角度去看待很多事情。我不再像以前一样把所有问题都归因到体制,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一个政府,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专制的消亡。
消亡之后呢?这个世界会更好吗?民主之后呢?人们会生活得更幸福吗?人类终极需要的是什么?
并不是否认民主和自由,更不是安于现状“就这样吧”的犬儒性观念,而是从更建设性的角度去思考这个世界如何才会更好。
如果自己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领袖,那么就要从某个角度去切入,以一己之力去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地推动改变,做一个practitioner,而不是一个dreamer。
这是我从一个愤世嫉俗的热血青年过渡到一个脚踏实地的社会实践者,最大的转变。
万千路途中,我选择改变一个个人。“我们变了,教育就变了,教育变了,世界就变了。”
我在中国念的大学是一所让人哭笑不得、缺乏人文底蕴、行政化气息非常浓厚的学校。当我去英国留学时,最初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想哭——终于感觉到被当作“人”来对待,我终于开始真正地“受教育”了,终于感受到”教育“的本质是什么样的。这深远地影响了我。只有把人当做人来教育,人才是完整而独立的人,是健康而自然的人。在我看来,最好的教育,是生命影响生命,是用温度和爱让人类逐渐接近终极需求。这看来不过是最普通的道理,但在中国,却那么难。
而我遇到的益微青年正是在做这样的事,他们把人当做人,相信教育即生长,坚持关注人为最重要的标准,激发人的潜能,培育每个人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将个体的发展根植于社会的发展,为人人都是独立、自信有担当的积极公民而努力。
所以我愿意与它坚守,与它一起见证一个又一个青年人,从懵懂、漠然、不会独立思考发生改变,他们说,自己更懂得尊重人了,他们说,自己更会倾听他人了,他们说,自己对世界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们说,找到了最喜欢最想要做的事,他们说,发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连接。
一朵云推动了另一朵云,一棵树摇动了另一棵树,我们感到了自身的价值。
来源于公民自发的公益行业对这个世界的改变力量可能力度和广度不及政府和市场,但是如果没有公益在从这些被大世界忽略的角落去与人连接,用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去柔软地推动,那我们的社会会不会更多无力感,会不会更像第比利斯的街头,甚至变成万马齐喑或者娱乐至死的某些年。
本文2016年6月4日发布于
Lancy个人公众号W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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