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青年人的内在力量 | 第四届益微论坛

作者 | 王雄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青童教育学院院长
益微青年乡村夏令营发展顾问

本文由第四届益微论坛现场录音整理而成

谢谢刘斌的邀请，我在2009年第一次见到刘斌是在北京林业大学，我就感觉这个小伙子挺好玩的，有两个特点：第一个是微笑，第二个非常积极主动。为什么？（像他刚才讲的那样）他有一个好老师，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三点钟才把PPT传给我们的会务组，为什么？其实我之前就做好了，做好了以后又推翻了，然后我在飞机上又重新写，写完了又推翻了，回到宾馆里面，又推翻了。

其实我挺紧张的，因为要来这里和大家分享，很激动，很想表达自己的思考；另一方面又觉得压力很大，因为我觉得益微青年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大学生是比较令人失望的，我们经常会去招募一些年轻人来参加公益组织，结果我们看到的是：四年的大学上下来变成这样了，好悲惨，不会说话，不会做事，似乎没有生命的迹象。这是为什么？

斯坦福大学和陕西师范大学经济研究所有一个报告，在几年前发布的时候，我在哈佛大学的现场。他们有一个结论，中国的教育在有些地区的学校里，每多一年，学生的智商多下降一些，为什么会这样？谈这个问题首先就要谈到青年。谁是青年？我们在座的都是。我是吗？（台下呼声：是）我肯定不是，但是我有青年人的气质，有他的热情。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打开窗户看外面，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现代化的城市。PPT上是两个不同的场景，一个是福建的培田村，一个八百年的古老村庄，一个是很常见的现代城市景观。这两个哪个更好？真的很难说。这就是培田村，我们看到里面房屋古旧破烂，但是，它的周围是在开阔的天地之间。但是我们的城市呢？

当然，城市现在看起来也挺好，可是我们会看到城市也有很多问题，比如这张图遍地垃圾。城市也会产生很多不好的东西，海岸边全是各种塑料垃圾，被污染的河流等等。这样的景象天天都在发生。另外就是贫困，这个是非洲的贫困，我们有的时候经常会忽略它，似乎离我们太远了，当然，我们中国也有很多贫困问题。

 人类面临的危机 

当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变得好的时候，它同时也在向恶的方面发展。根据经合组织和联合国的报告，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些结论：

与过去的任何时期相比，今天的人类对自然界的破坏、对生态的破坏，应该是最为严重的。经济发展的同时，贫困的范围依然在扩大。更为重要的是，科技与经济的发展导致人类的内心在膨胀，但人们的良心、道德、关爱并没有增加多少。

我指的是整个人类，不是我们在座的，这可能是我们在座需要去努力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要问：这个社会真的会变好吗？

这是我最近看的一本书，叫《即将崩溃的文明》，这个即将崩溃的文明就是人类的文明。作者美国的丽贝卡-D-科斯塔。她是研究了前面已经崩溃的文明，如印加帝国，然后来分析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危机。

这个危机实际上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我们人类解决不了。这种危机除了刚才我们看到的生态的危机，环境的危机，还有宗教与宗教、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非常大的那种分歧，这应该看成是社会危机。

所以作者借助了一位哈佛大学的学者的话：根据经验法则，集体的复杂性只有与环境的复杂性相匹配，才能增加生存的可能性。什么是环境的复杂性呢？即要求人类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成功。如果大量可能性是错的，只有少数是对的，我们必须选择正确才能成功。

除了我们刚才说到的生态危机和社会危机之外，还涉及到一个新的技术发展的危机，这个我们都知道就是机器人或人工智能的迅速发展。

我们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到2049年以后，我们会成为机器的奴隶吗？或者我们有的人控制机器人使得其他人成为他们的奴隶？那将是非常可怕的。

人类这样的一个几十亿庞大的群体，他们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呢？我们要考虑这样的问题吗？如果我们不从这个点上来考虑问题，而仅仅担心我们身边的问题，这是远远不够的。

 人类是什么？

所以回到这里，我们还会问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是谁，人类是高级动物吗？

我问过很多人，大学教授，校长，学者、大学生，我都问他，你怎么定义人？几乎千篇一律的说法是高级动物，这高级动物还是动物啊。这就是我们教育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整个中国教育的大厦的根基是建立在高级动物的基础上，这样的大厦岂能不倒？没有把人看成一个独特的生命、有尊严的生命，而仅仅是高级动物，一切教育问题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这样一种非常普遍的常识性的错误，使得我们整个教育的方针、制度、课程、各方面活动的设计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上。如果是这样一个基础，我们的教育一定是冷冰冰的，不会有我们刚才在开幕式看到的，志愿者做夏令营和孩子相处以后的那份感动。他们如果仅仅是高级动物，互相之间仅仅进行一些物质的交换，怎么会有那种感动呢？

所以，问这样的问题，我们就要回到最根本的方面。我觉得人是独特的生命，他/她有三个部分，一个是生理性生命，一个是精神性生命，一个是社会性生命。

生理性我们应该理解，和其他的动物差距不是很大，有的方面人还不如它们。可是人类有很重要的社会性，这个社会性是通过精神性互相影响的。我们最能够在生理性上接触的可能只有我们的家人，但是我们的社会性是非常的广阔。所以刚才谈社会化学习为什么能实现，实际上就涉及到人的社会性，这是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刘斌刚才讲的事情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那个小学老师会影响他？而且现在20年过去了，影响还在。这就是那个老师的生命进入了他的生命，他的生命中有那个老师生命的一部分，刘斌又用他的生命影响了更多人。

这个生命是什么？这个生命就是老师的观念、行为、情感，然后又通过这些体现出来精神性生命来，所以这里边社会性和精神性是非常关键的。我们为什么要说苏格拉底，为什么要说孔子，那就是因为他们在精神这个方面有伟大的成就，一直影响着2000多年以后的今天，可以说他们的精神生命依然活着。

还有一个人，《时间简史》的作者霍金。霍金的生理性生命是什么样？蜷缩在轮椅上，讲话都不能讲。他的喉管有一个装置，喉管颤动，然后那个装置来发出声音。他在生理上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就是一个所谓的“废人”，但没有人否认他是一个伟人，因为他的精神生命震撼人心，他在宇宙方面的思考，远远超出了普通的科学家。他是一位伟大的探索者，这就是精神性的影响，比社会性还要广远。

我们在这里，可以和北京、上海、英国、美国的好朋友交往，他的某件事通过微信传给你，你看到以后很感动。注意了，这个时候他的生命进入了你的生命。因此，人类是一种特殊的生命，这个生命有他独特的部分，就是他的自我精神，还有一个部分就是一定会跟别人连接，这就是社会性部分。

那个游戏做过吗？

如果你做过，你会有非常独特的一种感觉，你坐在一群人的底下往上看，就是这样。如果你伸出手，上去把每个人的手摸一下，你的感觉会更好。这是怎么回事？人类是个整体，他的社会性，他的本性要求人和人之间相互连接，当他联系的时候就有温暖，就有关怀。因此，从这个方面来出发来思考人，才是整个教育的基础。

 人类社会的文化 

在我们每一个人出生之前，这个社会就已经存在。这个社会，在不同的地区就形成不同的文化，那么这种文化会形成不同的社会模式。不论是传统社会还是当代社会都存在着善的制度或恶的制度，善的文化或恶的文化。

当人们处于童年时期，就搞不清楚社会是什么样的，他有一种纯洁想法，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可是随着年龄长大，就会看到社会的良善和丑恶同时存在。最关键的是，人们不会因为金钱、地位、学识的增加，就会变得更好，就会变得更善良。相反，有的人地位很高却作恶多端。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因为社会化的过程是一个客观的过程，你在和社会打交道的过程中，无意当中，它就把你变成那样的人，不会有人天生是一个恶魔。

这个社会通过家庭、学校、企业以及各方面的东西在塑造你，换句话来说不要以为你是你，你的脑袋里有很多被别人塑造的东西，这些东西是社会化当中一些值得我们警惕的。

青年人面对社会的不公正，当然会义愤填膺，希望能改变。但是有很多人会认为算了、算了，习以为常就好了，就没问题了。所以我们这个开幕式一开始的那个舞蹈我很感动，那么多人对一个孩子说“你应该怎么样，你就应该怎样，这是对你好”，他们从什么程度上，什么方面在对你好呢？

年轻人总会去想，这真的是对我好吗？哪些是我可接受的，哪些是我要拒绝的，还有哪些是我必须改变的？所以很多年轻人就想着，当我做爸爸妈妈的时候绝对不这样，可是等他做的时候，他又那样了。他感到那种社会的压力，只有三个字——“没办法”。这就是传统社会和文化在起作用，这个作用很大。

不只是中国，在美国，在英国，在很多国家是一样的，很多改变社会的想法最后无法实现。面对强大的社会，我们个人该怎么办？当群体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个体就消失了。

你怎么能够改变这个社会呢，你怎么能让它变得更好呢？很难的，真的很难啊。

在这样的人群当中，我们有的时候会感觉到我们是其中一员，默默无闻，相互之间隔离。你能影响他们吗？你真能影响他们吗？他在你的面前就是这样，跟你打招呼也好，跟你熟识也好，实际上他是他、你是你，你可能影响的是你自己。

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是过客，财富、地位、知识、名声都将过去。所以，我们要问：我们活得真的有价值吗？

因此有很多人说算了，算了，我不想了。什么价值不价值，先活着再说呗，开心就可以，成都这地方多好啊！对吧？有的吃有的玩，夜生活又很丰富，到成都来多开心啊，去想那么多问题干什么？很傻、很呆，是吧？

爱因斯坦在16岁的时候写了一个日记，在日记里面他说，“一个人幸福的人对现在太满意，就不会对未来思考得太多”。换句话说，年轻人如果不去质疑，不去思考，不去批判的话，他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未来呢？ 

 人的价值何在？

所以从这里来看的话，我们人的价值在哪里？

爱因斯坦后来说，一个人真正的价值首先取决于他在何种程度上、何种意义上实现自我的解放。

他在16岁的时候就判断出自己缺乏想象力和实践能力，但是特别善于抽象性的思考，所以他得去做研究，所以他就去上苏黎世大学，然后到里面去学习数学、物理。这是他的一个思考，但是他没有停留于这样的思考，他有更多的思考，在这里面特别关键的是自我的解放，这是我们人的意义的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

那么我们可以把它分成这样几个方面，首先就是自我的力量，实际上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精神生命的内在性方面，这个力量从哪里来呢？

首先是体验和反思。很小的时候，他/她就会经历一些事情，对这件事情留下很深的印象，然后就去反思。其次是不断地阅读。阅读这个事情是很奇怪的，没有哪个动物不断地去阅读的，只有人是不断地阅读的。所以阅读是人和动物的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我们在这里吃早饭、中饭，晚上休息，这些都是在我们生理性生命的力量来源。但是我们的精神生命靠什么滋养呢？

首先是阅读，然后是交流、和别人的讨论。在哈佛访问的时候，我就看到哈佛大学的周围有很多的咖啡馆，很多书店，有很多人在里面讨论，一直在讨论，从早到晚，深夜都有。他们在不断地交流。

再次是行动。在阅读、交流之后，必须要有所行动，没有行动，前面都是空的。通过阅读、交流、行动和思考，人类就可以确认自己的存在，实现自我的认同，自我的解放，最后是自我的创造，从而去和传统的社会观念进行观念的战争，实现社会的进步。（特别说明：这里不是否定传统社会的一切） 

在这个过程中，你一个人是很难取得胜利的，除非是了不起的那种突破性的哲学家、思想家。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有那种潜质，都有那种力量。但是，当我们能够形成自治的群体，每一个自由而负责任的个体联合起来，加上积极行动的时候，这个社会会因此而改变。

甘地25岁的时候，在南非遭遇到了他一生当中最大的灾难。他从剑桥毕业的，做律师，但是在那里受到了歧视。他从高贵的地位一下子落到最低的层面，被侮辱，被殴打。他没有屈服，他开始发起非暴力运动。十年后，他三十五六岁的时候，这个运动影响在南非扩大。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回到印度领导了震惊世界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甘地相信非暴力是真理，人和人的爱是真理，既然如此，那就应该采取行动。他不像别的人那样想：唉，算了，英国已经做得不错了，如果我去斗争的话，那会很受伤，那何必呢？他完全走了另外一条道路，它是印度人的精神导师，他的影响至今依然存在。

当然，我不希望我们有一种英雄崇拜，觉得这个是英雄人物，一般人做不到，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看到旁边一张照片，这是甘地年轻时的，和一般的大学生是一样的，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他的未来是什么，但是他愿意去行动。

 寻找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所以最后，我希望，在座的你，能够找寻到属于你自己的那条道路。而那条道路首先是从你的精神生命开始的，精神生命的核心是透彻的爱。

它体现在对一片树叶、一座小山、任何我们能发现自然之美丽的地方，这是你对自然的爱；它还体现在一个贫困的孩子、一幕不该发生的悲剧，都会激发起我们的勇气，去建构一个更公平、更理性、更健全的社会，更有爱的社会，这可能就是我们的使命。

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就会发现我们每个人的内在的力量。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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