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会记得山岗的夏日和星空。”
“孩子们看世界的眼光会和大人很不一样,他们是小小的哲学家,是小小的诗人,还是小小的意外与惊喜。”
作者 | 韩雪萍
2016年西部阳光V行动志愿者
本文于2017年3月16日发表于益微青年公众号
我们没有酒,只有大把大把的故事。
当初加入东北师范大学“远方有你”公益支教团只是因为名字好听,分队时选了贵州队也只是一时兴起。我们的故事没有精心安排,却依然曲折动听。
来到山岗,方知人生可以如此不同
我们住在一座烟火味不怎么足的山上,那里的人说着苗语,牵着牛羊。那个小学不怎么大,四四方方的校园,左右不过100平方米。木头搭成的教室还遗留着上一届支教队员留下的学习园地。
刚下车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在篮球场打球,小小的身子蹦的老高,“哐”!正中篮心。起居室前,一口大缸里的泉水兀自地流淌,门口时不时垂下几只结网的蜘蛛,吃饭用的是齐膝的小矮桌,厨房有会着火的煤气罐和只有小火神谢雨才能掌控的大灶台。
一切都那么出乎意料又自然而然,以一种纯朴的姿态看着我们这些新人。
羽羽笑称她和思嘉的寝室已经自成一个生态圈了,在这里,蜘蛛、老鼠、还有各路不知名的小虫子,都怡然自得地活着,我们倒像是入侵者了。
来到山岗,方知人生可以如此不同,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原始的纺纱工具,植物汁液做成的染料,一年一套的民族服饰。午后的阳光照在纺线的妇人身上,竟然有种与世无争的安详。最是吵闹的是半夜犬吠和凌晨鸡叫,令人抓狂,却也肆意酣然。所谓的与世隔绝,远离世俗与喧嚣也不过如此罢了。
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你很难不去关注抬眼就能望见的山和夜间密密麻麻的星星。山岗有星空,美景不胜收。山岗小学的天台到了夜间简直美的不像话。天空像一块巨幕,抬头就是一部银河大片。也许是天神不小心把太多的星星混进了洒向人间的墨水里,所以这里的星星才会如此动人。
把视线延伸至天际地平线处,目光360度以内,是天似穹庐笼罩的既视感。成片的星,发光的银河带,还有时不时划过去的调皮的流星。阿兰一边摆弄她的相机一边说,这么震撼的星空,眨眼都是浪费。
那种场景下很容易让人有此生足矣的感觉,就好像,我所有的浪漫都在那一夜之间耗光了。但浪漫说多了显得矫情,生活嘛,歌声和星空永远也取代不了一块红烧肉带来的饱足感。
在山岗的日子,就像是一条缸里的鱼,食物供给变成了十分被动的事。当食物紧缺遇上停水停电停信号,我们就变成了一群安逸的鱼被困据在远离尘嚣的山上,一边等待吴老师的上山送粮,一边觊觎整天在我们眼前晃悠的鸡。
事情不顺利的时候要怎么办呢?哦,那就唱歌吧。我们的生活,实在是太需要歌唱了,在天台上,在挑水的山泉边,在崎岖的山路上,在教室前的台阶上,闲暇时光几何,皆由歌声填充之。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一个移动CD机韬韬。
“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走就是一年多 ”,吴老师说就下山一下,马上就回来,结果有事耽搁了,一连4天都没回来。“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我们和粮食隔的,可不仅仅是一座山。打着手电备课,顶着饥饿唱歌,倒是别有一番苦中作乐的滋味。
只要遇见过合拍的人,人生就不虚此行
对于21天的朝夕相处,你很难不去喜欢这样一群人。
他们和你一起看过流星和银河,一起在没水的日子里抬水踏过泥泞的山路,一起在食物不够的日子里默契地吃饭只吃七分饱,一起在放学后走一个小时的山路送孩子回家,一起喝着冰镇可乐配各种五毛钱辣条高喊好幸福,一起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用为数不多的材料给孩子们带来一节有趣的手工课,一起跳着不怎么整齐但是很有趣的广场舞……
至此,便有了十五好友与一段生活轨道之外的奇妙时光。
玩过了多少局的1010,听过了多少遍的《走马》,备了多少课,走过多少次教室,看过多少星星,聊过多少人生。一个四四方方的校园,每天活动的范围不超过100平方米。每天思考的东西除了备课就是孩子,有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大山的一部分了。
耳朵说,在山岗的日子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康德的的一句话:“有两件事我越是思考就越是觉得神奇,那就是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山岗的星空真的很美,但是在那样一个闭塞的环境里,还能够坚持我们的队规,我们的原则,这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山岗闭塞到什么程度呢?村子里所有的狗都是一种颜色的,长得都一样。这些囿于山间又倦于追求的狗,懒懒地伏在地上,一躺就是好几个时辰。也是,哪里会有狗愿意跑一个小时的山路下山去进行杂交的呢?
要有的话,也算是一只特立独行又勤于冒险的勇敢狗了。
我可不是一只特立独行又勤于冒险的小猴子,外表活泼开朗,爱闯荡爱自由,想广交朋友游历四方,但从骨子里就是个追求安逸和稳定的懒蛋,不然也不会这么坚定地选择这种一眼就能望见未来的大学和专业,一劳永逸,多好。不用再做那么多选择了。
我以后呀,要当一名博学的语文老师,我的学生能从语文上获得幸福感。这就是全部了,我的梦想,我的未来职业。有点简单,又有点安逸。总觉得,跟孩子们打交道是一件蛮幸福的事。
“一个人的影子无法铺满大地,但有些声音,可以传的很远。”
他们是小小的哲学家,是小小的诗人
送孩子回家的特殊仪式
这次乡村夏令营,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在跟队友交流时,“我们班孩子”成了口头禅。努力地记住班里每个孩子的名字,观察每个孩子的课堂参与度与进步,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甜蜜的第一次,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被贴上了独一无二的果果班标志。
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就很美好。到后来看星星,便都像他们的眼睛了,一闪一闪的。
他们,有时候很调皮。比如:
橘子老师:hello!
孩子们:hi!(继续吵)
橘子老师:大家安静下来听老师说好不好?
孩子们:好!!(震耳欲聋的声音)
然后……
继续吵继续吵。
再比如,午休的时候一个个都趴在桌子上和我斗智斗勇就是不愿意睡觉,从手臂的小缝里偷偷瞄我,笑得饶有趣味,一会举手要喝水,一会举手要上厕所,一会和前后桌隔着桌子洞打闹。仿佛我一个不留神,场面就不可控制了。孩子毕竟是孩子,精力充沛得惊人。
可是,更多时候,他们很暖心。
下着暴雨的早晨,说不清是担心还是期待,还没吃早餐我就上教室等着,雨没有停,孩子们却是陆陆续续来齐了,也不带雨伞,就那样跑进来,有个孩子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叫了声“老师好”,冲我甜甜地笑了。我心里一紧,五味杂陈。
36℃高温下的运动会,我和羽羽站在孩子们后面,一个孩子站起来说:“老师,你们坐一下吧,我们已经坐很久了。”
送孩子回家的路上,果果班的一个孩子看我穿着拖鞋,一脸真诚地说:“老师你不能穿这个鞋爬山。”我打着哈哈说,没事,老师可以的。她坚持:“真的不可以。”但我比她更执着,岛民对拖鞋总有谜一般的自信。走到半道我才发现,孩子一直紧紧地跟在我后面。瞬间就为自己的坚持后悔了。
感冒的日子里,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一个孩子下课了跑到我面前说:“老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们不听话?我们以后一定听话。”
上课铃
一次手工课上,我带着他们做树叶贴画,前一天让他们在上学路上摘自己喜欢的树叶带来学校。第二天班里一个特别害羞的女孩低着头递给我一朵紫色的小花,轻轻地说了声:“老师,这是送给你的。”她在课上不怎么活跃,也不怎么爱说话,送我花实在是意料之外,也是一天中最美的惊喜。
离别前一天,班里孩子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老师我们想送你们,我们早上五点就来,六点就来,等你们”。第二天,他们真的来了,从家里带来了系着彩绳的鸡蛋。
当然,在山岗小学,还有这样一个班,他们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顺从为何物,自顾自地逍遥快活,其打出的卖萌搞怪牌却俘获了所有志愿者的心。作为最敢于说“不”的班级,苗苗班的苗苗们不仅能做出午休的时候把头塞进桌洞里的壮举,还会在各种场合跟老师说不。
绘本课堂
比如:“今天中午放这个电影好不好?”“不好!”“跟着老师一起来做这个动作好不好?”“老师我不想做。”
去苗苗班上课形象的表达是,去接受被苗苗班控制的恐惧吧。而苗苗班的四大天王之一的你列敢站在讲台上指着壮壮老师说:“这节课是不是上体育课?”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的先要在摆象棋玩,耳朵老师说:“先要,快进教室,上课了。”先要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耳朵老师做了个“嘘”的手势。
还有天然萌的囧哥,我带他们打节拍唱《相思》,我一边示范一边说:“拍一下手,再拍一下腿”,囧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愣是做出了双手在耳边摇晃的动作。我被萌得一塌糊涂。
孩子们看世界的眼光会和大人很不一样,他们是小小的哲学家,是小小的诗人,还是小小的意外与惊喜。
明天发生什么无所谓,拥有今天就好了
生命中的每次相遇,都教会我们不同的道理,都是命中注定。刚好是这十五个人,刚好是这群学生,刚好是这所学校,这是属于我们的“一次远方,一生有你“。
在不远的将来,我可能会带很多很多个班的课,会做很多次班主任,但可能没有一个会像我的果果班带给我的独一无二。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趟山岗小学的乡村夏令营,那就是“匆匆”,从怀揣着满满的期待上山到在孩子们的目光中下山,好像只是短短的一瞬。离别如期而至,在归程的车中,我唱着还来不及教给他们的《关雎》,眼眶发涩。
孩子们的作品
多年以后,我会记得山岗的夏日和星空,会记得有早操的早晨和充斥着拍桌子和喧嚣的早读,会记得孩子们的笑容和暖心,会记得36℃的运动会和联欢会,会记得贵阳满大街的充电宝和到处乱窜的狗,会记得有你们的时光。
从火车晚点两个小时到上山的困难重重,再到后来奔赴不同点的目的地,分别很仓促,吴老师带来的大西瓜吃得我们撑得溢进了眼睛里。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喝的明明是雪碧,却还叫嚣着干杯。
那一晚,没有人说离别,也没有人好眠。明天发生什么无所谓,拥有今天就好了,我们还在一起就好了,就在这个矮桌前,在山岗的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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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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