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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机怪奇录

jerrymice 杰瑞HAO说 2019-06-26

 

《老司机怪奇录》可以算是《滇东童异闻》的姊妹篇。
《滇东童异闻》
《滇东童异闻222》
《滇东童异闻333》




论是否到过云南,大多都听到过“云南十八怪”的说法。但到底有哪十八怪,又好像没几个人能完全说清楚,不过流传最广的应该是“鸡蛋用草串着卖,火车不通国内通国外“,或者”四季衣服同穿戴,火车没有汽车快”这两句了。

 

前者说的是解放前,唯一一条出省的米轨铁路是从昆明通到越南,后者说的是解放后到上世纪的那段时间。云南多高山峡谷,城镇大多位于盆地坝子里,修建的铁路坡度大、弯道还多,使得以前的火车速度特别慢,于是出现了火车没有汽车快的奇特景观。尤其上个世纪那段时间,火车不仅慢,线路也少,大部分地方还是靠汽车运输。

 

像滇东小城这样的盆地城镇,进出城市都要翻山越岭,虽然也有成昆铁路经过,但除非去省城昆明,否则其他地方也是交通完全靠车。小城里各种企事业单位,莫不以有车有司机为荣。


 

 

 

壹:面店坡

 

 

小城养护段车队的吴师傅最近有点烦。开了十多年的车,还在把着老解放的方向盘(注:老式的一汽解放牌运输货车),比他后学车好几年的黄卫红,现在已经都被借调到行署里给专员开吉普去了。这种事情想得越多,吴师傅的心里头越是堵得慌。越堵得慌,就得靠喝酒来缓解。中午在家里灌了几两苞谷酒,浑浑噩噩的躺了一下午,才猛的想起今天还有晚班车任务要出,带着一头的酒气来单位。

 

养护段院子里有几个娃娃在撒野,把场子里的马牙石(早年的铺路原料)撒得到处都是。调度室里今天只有小唐一个人在,她见吴师傅进来,笑着点点头,就继续低头整理表格。小唐是调度室三朵花里皮肤最白的,又是上海来的知青,车队里的小伙子都喜欢守在调度室,就为了听她讲几句软糯的上海话。不过今天吴师傅没有那份雅兴,进来就靠墙一坐,迷迷糊糊、昏昏叨叨的准备眯一会儿。

 

吴师傅的出车任务很快就来了,这次是养护段的杨书记亲自安排的,到几十公里外一个叫趟淌的小镇采石场运石头。听着老解放发动机有力的轰鸣,吴师傅精神劲头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刚才的下午酒酣也就被扔到了脑后。

 

去采石场的路程很顺利,吴师傅在石场吃了饭就准备回单位。这辆老解放车况一直不太好,此刻车斗装满了碎石料,开起来更加的磕磕巴巴。此时天色已晚,阴霾密布,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过来。

 

才开出采石场,车子挂挡就开始不怎么灵光,不过今天吴师傅心情甚好,在采石场食堂又小小的饮了几口苞谷酒。此刻正是神清气爽,浑身通泰。这个点一路上也没什么车,省道公路边上偶有路人,也是周围村里的农夫,都在急匆匆的赶路,为了在大雨前赶回到家。

 

车子转进面店坡路段,大滴大滴的雨点就“啪啪啪啪”落在前挡玻璃上,车前视野一下子模糊起来。吴师傅还记得学车时老司机给他说过,面店坡这段路是滇东地区最难开最惊险的路段,不但急弯,陡坡的路段复杂,还经常传说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车上。

 

解放前这里还叫滇缅公路06段的时候,南洋机工的运输车队曾经在这里翻了好几辆。当时那些牺牲的东南亚华侨司机基本都埋葬在面店坡周围。和他们同行的华侨司机,按照马来西亚、印尼还有泰国的华人殡葬习俗,在面店坡这里搞了个小小的庙。因为庙里供着来自南洋的神仙,面白妖艳,非道非佛也非本地的少数民族土主神,周围人就把这段路叫面店坡。


面店坡最有名的就是一个Z字长上坡,吴师傅刚开到这里就听到路旁的大槐树下有人在呼喊。


“师傅!师傅!麻烦停下车!”


听着像个女的,吴师傅停下车,摇下车窗,一个本地打扮的戴着头巾的少妇靠在大槐树旁急切的跟他招着手。看吴师傅停下了车,少妇几步蹦到车旁热情的说起话来。

 

最后吴师傅还是让少妇上了车,虽然深夜搭人,又是在面店坡,都是货车司机的大忌讳。不过少妇又没像传说中那样穿着红衣服,此时又不是半夜十二点,一路上还有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搭车的少妇很健谈,很快吴师傅就知道了她是娘家在趟淌镇,嫁到了滇东小城附近猪街村,今天是回娘家太晚了,没赶上班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车子慢慢悠悠的爬着Z字长坡,右边是山,左边是山坡。突然“嘎吱”一下,这辆老解放货车的发动机没了声音。吴师傅停下了车,下车检查一番,自动熄火,全车断电,灯光熄灭,打火不着,看来是彻底没救了。

 

这里距离趟淌镇才七八公里,另外采石场还有一趟车稍晚点会开出来。吴师傅和少妇合计了一下,决定就待在车上等采石场的车过来。万一没车来,再顺着公路走回趟淌镇也不迟。

 

吴师傅这会儿孤男寡女在一起,脑子也兴奋起来,就把当年老司机给他讲过的面店坡故事,添油加醋,眉飞色舞的给少妇讲了一遍。少妇很有耐心的听完,和吴师傅开玩笑说,看来今晚车子这样就是有东西提醒你,路上小心驾驶。

 

笑完之后少妇说她来给吴师傅讲个一个故事,说是几年前在滇东的某条公路边,有个老妇人家里稻谷丰收,就在公路边上晒稻谷。天快黑的时候,老妇人独自出来收拾晒在公路边上的稻谷。这时一辆路过的货车没有看到路中央的老妇,正正的撞了上去。老妇当场死亡,肇事的货车扬长而去。事后老妇家属在现场只找到了身体,老妇的头颅不知去向。

 

少妇说到这里,突然凑过来问吴师傅,“你说这个老婆娘的头会不会在你的车里?”


吴师傅之前在采石场喝的苞谷酒酒劲上来了,脑子正有点迷糊,被少妇这么冷不丁的吓一跳,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没有,怎么可能!”

 

少妇无声的笑了笑,又开始讲起另外一个故事。这次故事主角是一个少妇,回娘家的途中搭了一趟顺路的货车。货车司机看这个年轻少妇孤身一人就动了色心,把车开到僻静的地方停下就开始动手动脚。少妇奋力反抗跳窗而出,没跑几步就被司机开车碾了过去。

 

 “那个少妇被碾成了肉泥,司机把肉泥铲到路边的山坡下,开着车就走了。少妇的家人找不到她,以为她跟着野男人私奔了。其实少妇一直就在山坡下面,可是从来就没有人下来看看她。”

 

吴师傅这会儿有点清醒了,听少妇讲着故事,背上不知不觉的开始冒起汗。少妇讲的故事,让吴师傅越听越坐立不安。车里没什么光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戴着头巾的少妇,靠在副驾驶位置的车窗边。吴师傅突然回忆起自己没怎么见到少妇的脸,上车时下着大雨没仔细看,后来又熄火停电一片漆黑。

 

 “司机师傅,你格撞死过人撒?”

 

“不有不有,我是模范司机呢!”吴师傅已经有点后悔当初让少妇上车了。

 

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少妇的声音听起来也忽远忽近。此时少妇也不再讲故事了,好像把心思放到了吴师傅身上。

 

“师傅你格你记得第一次出车拉货的事情呢?”

 

“想不起来了…”吴师傅心里开始打鼓,这女人怎么话怎么多,好像话里还藏着话似的。

 

“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果大下嘛雨的天气呢?”少妇的声音依然是幽幽的飘过来。

 

“你到底是谁!”吴师傅终于受不了了,拿出打火机打着,转身看着少妇。

 

“你来看看我是谁嘛,嘻嘻。”


少妇娇喘一声,凑了过来…

 

昏暗的火光下,吴师傅只看到头巾下面一排刘海,刘海下面密密麻麻的蠕动着…

 

 

吴师傅大叫一声,猛然坐起。面前却是一片光亮,他坐在调度室的长凳上,调度室的小唐一脸疑惑看着他 。三个小屁孩突然跑进调度室打闹起来,小唐连忙站起来吆喝:“亮亮,赶紧带着小波出去玩!”

 

其中一个男娃闻声停下来,却转身过来冷冷地看着吴师傅,准确的说,是看着吴师傅背后的墙。忽然小声说:“下来一起玩嘛!“

 

吴师傅被看得有点渗,忍不住快速回头看了眼背后,墙上只是贴着一张工作计划表。再转过身了又吓一跳,另一个娃娃悄无声息的凑到跟前来了。这个娃娃的眼睛好像没有眼白,眼眶里就只有黑溜溜的一坨。这个娃娃递给他一块紫色的小石头,跟着另外两个娃娃跑出去了。

 

吴师傅也顾不上晚班车了,匆匆跟小唐打个招呼就赶回家里。去TM的上班,去TM的采石场,老子要回家喝酒…

 

养护段的杨书记被吴师傅的擅离职守气坏了,少拉了一车碎砂石,至少耽误了两天的工程。但这个小吴就算扣奖金,写检查也不愿开车了。杨书记无奈,只好临时从采石场借调一个司机把砂石运了过来。

 

吴师傅也是后来才知道杨书记是怎么死的。单位里的老婆娘们传的绘声绘色,采石场的司机不熟悉养护段的场地,装满砂石的老解放一个侧翻就把书记给埋了,扒出来的时候杨书记嘴里塞满了紫色的小石头。

 

很多年过去了,滇东小城有了高速公路,面店坡那样绕七绕八的省道只有驾校的学员车才会去走走。吴师傅后来再也没开车去过面店坡路段,就连夜车也很少开。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像今天这样有紧急事情,吴师傅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连夜开上了高速。

 

说来也巧,这天夜里也是下着大雨。吴师傅开进高速,进入收费站,接过收费站里小姑娘递过来的IC卡,就踩着油门一路狂奔。窗外的雨水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沿途没有什么岔路口,老吴紧紧握着方向盘,大气也不敢喘,紧紧盯着前方。

 

好不容易开到了目的地-猪街,大老远看到了收费站,吴师傅心里松了一口气。到了收费站窗口,摇下窗口递过去IC卡,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你来看看我是谁嘛,嘻嘻。”


 

 

贰:二十四拐



小熊同志是滇东小城汽车运输总站的新司机。按照总站的规定,新司机拿到驾照后要跟着老司机锻炼三年才能正式上岗。小熊跟的师傅姓许是河北人,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从部队就地复员之后就在滇东小城运输总站里扎下了根。许师傅也是运输总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车前能挂着“安全行驶200万公里”光荣牌的老司机之一。

 

不过许师傅却不是个严厉的老师,上班时带着徒弟小熊在车上嘻嘻哈哈,下班了带着徒弟和几个老乡喝酒吹牛皮。许师傅经常一起喝酒的老乡是刘师傅和王师傅,他俩其实是山东人,也都是抗美援朝老兵,几个老家伙聚一起总是各种牛皮吹的不要不要。小熊也乐得跟老师傅们一起厮混。

 

这天几个老家伙又搞在一起喝酒,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开车时遇到的怪事。许师傅就说起他七十年代走贵州的事情。那是去晴隆的一条路,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条路叫滇缅公路24拐。

 

“老子上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依稀能看见前面有辆客车在跑着。这条路我也不是经常跑,就慢悠悠的跟着前面的客车走。可是越走越觉得奇怪,天都那么黑了,前面这车居然还不开前灯。”

 

“开始的时候,我试探着按了几下喇叭,前车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脚油门跟了上去,近到能看见车牌号了,可把我给乐了。车牌号最上面写着“云南36 ”,这不就是滇东小城的车牌么。弄了半天还是自己单位的车,小城里的客车可都是运输总站的。“

 

“这个时候车子已经上到差不多3拐到4拐了,整个24拐路段已经黑得能看到星星,前面这车还是没开灯,就连刹车灯都不见亮起来。我就想这不是个事儿啊,又来一脚油门,过了5拐后超过去,看看是哪个兔崽子,好好的给他说道说道。”

 

“超车的时候我偏头瞟了一样,那心里一下子就瓦良瓦良的。这什么玩意啊,后排座位上一个人没有,就连司机的位置上也是黑糊糊一片,忒娘的,这是鬼车啊?赶紧一脚油门,赶紧超了过去。过去后,我还心有余悸啊!还说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那辆诡车。娘的!那辆狗日的车突然开了大灯,一下子把我眼神给弄花了。”

 

“还好我心里有数,前面就是第6拐了,眯着眼睛看着左边的路,手上打着方向盘。等我拐过了6拐,再一看后面,狗日车又不见了。我也说不好是没开灯还是没跟在后面,反正这心里是凉凉滴。后来一想有啥可慌滴,当年在朝鲜,狗日美国人的炸弹也没慌过。”

 

“后来过了七八个拐后面都没动静,我心里就定下来了。把注意力集中到前面,果然啊,差不多到10多拐的时候,前面突然迎面就来了一辆没开灯的客车,我一看车牌,忒娘的,还是那辆狗日车。我就把大灯打开,射它狗日滴。这次我可看真切了,方向盘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对面狗日车也把大灯打开了,眼看就要撞上了,我一把方向盘就把车别开了。”

 

“后来又消停了一会儿,快出24拐的时候,这妖蛾子来了。这次是从后面冒出来的,还是没开灯没声音,从左边一下子就冒出来。老子早有准备,侧面的雾灯全部打开,正好照在狗日车的驾驶室里…”

 

许师傅说到这里忽然抬起酒杯闷了一口苞谷酒,夹几颗花生米嚼着就不说话了。小熊正听得精彩,突然一下子断了,忍不住问起后来怎么了。许师傅只是喝酒不说话。还好一起喝酒的王师傅知道缘由,他把小熊偷偷拉到一边,说许师傅是看见他以前带的一个徒弟坐在驾驶室里。那个徒弟前几年出车祸死了。

 

许师傅不说话了,其他几个人也觉得没意思,这顿酒也就算散了。不过第二天上工的时候,许师傅带着小熊去了趟废车场。在废车场里,小熊看到一辆严重报废的大客车,车牌正是许师傅之前酒桌上说的那个。

 

许师傅轻轻拍着这块车牌,不住的叹息。


“狗日的,报应啊,我看见的那个鬼车驾驶员就是我自己啊!”


 

 

叁:新兵蛋子


过了几天,老家伙酒桌又开始了,这次许师傅只喝闷酒不说话,讲故事的人换成了王师傅。王师傅虽然也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但王师傅是在朝鲜战场上现学的开车技术。当时是上甘岭战役才打完没多久,很多部队的编制都完全被打光打散。都撤退到后方的一个朝鲜村庄里集结,慢慢收拢了各个番号部队的散兵。

 

当时老王还是个新兵蛋子,在集结地里等原部队的召集,闲了无事就在野战医院里帮忙。有一天野战医院的大夫让老王去打水,老王人生地不熟的哪知道附近哪儿有河啊,这时一个不认识的军官开车过来跟王说:“来,坐我车去打水,我带你去。”老王心里还挺热乎,这回遇到位好心的长官,于是就爬上了军官的卡车。

 

车刚开出村子就遇上了老王原属部队的团长巡防回来,就听见团长指着驾驶室大叫:“姓刘的!你不是给打死了么!怎么回来了!你尸首老子都看见了!”

 

听见大喊团长大喊,作为军人老王本能的掏出枪跳下车,跑到前面来一看!就这么会儿功夫,驾驶室里已是空无一人!那个姓刘的长官居然不见了,只见往日血里捞骨头都不眨眼的团长也是浑身发麻。后来听团长说,这个姓刘的军官是军工兵营的,几周前被美国鬼子打死了,尸首还是团长派人从阵地上抢回来的。死了好几周的人今天怎么又活了呢?

 

最后王师傅说他记得那天晚上团长跟他说:“你小子命真够硬的,门口遇上了我,你要是真跟他走了,会带你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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