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教中高考作文靠谱吗?
孟大明白发了一张图,作家余华上台讲“如何在中高考中写好作文”,她说这表明“文学已死”。作家教人写作很正常,就好比厨师教别人做菜、演员教别人演戏。但一般作家都是在大学里教创意写作,像王安忆在复旦,孙甘露在华师大,张悦然在人民大学,三毛、冯内古特都教写作。老舍、叶圣陶、张中行都有关于写作课的著作。
一位语文老师说,余华教作文,简直是降维打击。其实作家不一定教得好考试的作文。我读书时,一位发表过许多论文的教授替他儿子写了一篇作文,老师给判了不合格,他还要去找人理论。
作文这件事,作家也没什么秘诀,不是凭几个秘诀就能成功的。张中行先生说:“连续两次,有年轻人来问准备高考的事,说旁的几门课温习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语文怎么样才能考好。我说,我不知道出题的同志怎样出题,比如说,一类是偏于考记忆的,内容出于课本,你就要温习课本;另一类不出于课本,甚至有意躲开课本,而考语文能力,如作文、正误等,温习课本自然用处不大。可惜此外也没什么好办法,因为语文能力的提高要靠多读多写,长期积累,不能速战速决。我这样答,等于说没办法,很抱歉,但这是实情,也只好这样说。”
国外的创意写作班“教”出了不少优秀作家,但他们的老师主要起到鼓励、引领的作用。澳大利亚作家克莱夫·詹姆斯在《文化失忆》中说:“创意写作课程除了补充阅读材料之外还能教点什么,的确让人生疑。”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辅导过他女儿的写作,她女儿也的确成了一名作家,但跟父亲始终不一样,因为他父亲无法把自己的写作天赋传递给女儿。里尔克给一个青年诗人写过十多封信。“那个青年诗人后来成了一个乏味的老商人,唯一的杰作是配平到无可挑剔的账簿。”
《文化失忆》书封
菲茨杰拉德在给他女儿的信中说:“优美的风格不可能产生,除非你每年从五六个一流作家那里吸收养分。”菲茨杰拉德在一系列信件中提及的作家给他女儿提供了一个书单,包括亨利·詹姆士、屠格涅夫、德莱塞、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易卜生、福楼拜、托马斯·曼等。新秀必须从众多名家那里吸收精华,如果你只受一个人的影响,那一定会有痕迹,而吸收养分的核心在于不留痕迹。
按照菲茨杰拉德的建议,形成自己的风格靠大量阅读最优秀的作家的作品,包括他本人。
老舍先生在《写与读》一文中说:“要写作,便须读书。读书与著书是不可分离的事……使我受益最大的是但丁的《神曲》。我把所能找到的几种英译本,韵文的与散文的,都读了一过儿,并且搜集了许多关于但丁的论著。它使我明白了肉体与灵魂的关系,也使我明白了文艺的真正深度。”
《神曲》书封
再有天赋的作家也不是横空出世的,都需要去了解大部分人是如何运用语言的,创作要有所依托,“可用的表达方式不只一种,但不管其中的哪一种,都是由前人习用的框架描画或脱化而来。加拿大作家达尼·拉费里埃说:一定是阅读在先,写作在后。所有作家一定首先是读者。正是由于酷爱阅读,他才希望可以写作。”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斯蒂芬·平克在《风格感觉》中分析了几段范文,他说:“成为好读者是成为好作者的起点。作者在阅读中发现、欣赏,并对好作品进行逆向工程,以获得自己的技巧。”
好的文章要得体、明晰、准确、有说服力,这需要反复的练习。英国古典学家周伊特说:“完美的风格是在统一、自由、轻快、明晰之间的变化,是一种可以畅所欲言、击中人心,却也保持得体的力量。”明晰的反面是给予读者太多意义含混、粗心大意的段落,那样会削减读者们的耐心——因此要以让读者感到舒适的方式来写作。
说理的文章有其特别的难处,有些中高考的题目过于宏大,其实不适合孩子去写。英国作家亚瑟·克里斯托夫·本生在《写作谈》中说:“当我们一开始练习写作时,我们都常感到,想要把一条思路一直维持到底会有多难;这时我们惯常会远离正路不走而去另辟什么迷人的邪径;我们往往不会组织安排自己的思想。一切能拿得出有独到之处的产品的作家大概都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这时大批大批相互类似的意念往往会纷至沓来,一齐涌入,这一切都或多或少与其主旨有关,但其各自的动向却全然超出其驾驭能力。他们的思想正仿佛一伙乱纷纷的乌合之众,而此刻的要务即是如何将此蚩蚩群氓训练成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一名作家是要经历这样一个见习阶段的;医治这一势所难免的浮泛空疏之弊的良方即是首先选好一些小而明确的题目,然后就有关的意思,罄其所知,全部说出,并意尽笔止;所追求的目标也不在文章的如何华丽漂亮,而在其意思的具体与明晰。”
本生建议学习写作从记日记和写诗练起。日记不必枯燥地记录自己的日常活动起,它只需要对其中较有意义的事项著上几笔,比如一次散步、一部作品、一段谈话。写诗能扩大词汇,领会平衡之德,节奏之妙,选词之秘与状摹之艺术。我们的作文教学往往非常假大空,做不到让孩子爱上写作、领略到文字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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