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沉迷于网络和物质还能干什么?
美国哲学家西恩·凯利与休伯特·德莱福斯合著了《万物闪耀》一书,希望借助西方经典帮助现代人寻找生活的意义、找回闪耀的东西。他们认为,西方古代社会是一个充实、有意义的世界,当代生活则充满悲伤、彷徨甚至是虚无主义。
《万物闪耀》书封
尼采在《快乐的知识》中描述了荷马的幸福生活:“拥有敏锐的感觉和审美情趣;习惯于遴选最佳的理念犹如习惯于最佳的食品;享有至强至勇的灵魂;以平静的目光和坚定的步态经历人生;随时准备成就非凡卓绝的事业……”
当代就不同了。当代西方的诗人和思想家们往往表述我们缺乏什么。艾略特诗中的普鲁弗洛克总是在彷徨;贝克特剧作中那著名的两个人在作无尽的等待;奥登在《阿基里斯之盾》中对比了阿基里斯闪闪发光的盾与当代人荒凉的盾(“在闪闪发光的盾牌上,他的双手布置的不是舞厅,而是布满枯草的田地的荒凉。”)当代人淹没在悲伤之中。
在卡尔维诺的小说《帕洛马尔先生》中,主人公帕洛马尔在巴黎一家奶酪商店排队,想买些奶酪。柜台里陈列着形形色色罕见的奶酪品种,品种齐全、应有尽有。 最终,帕洛马尔的选择却是几样商业广告中广为宣传的最普通、最一般化的奶酪。
《帕洛马尔》书封
这形象地说明,现代人面临太多的选择。今天在选择丰富的世界中长大的孩子,成年后会发现做选择更加困难。数字化一代在做的是捡而不是选,他们能做的就是抓起这个或那个,希望刚好挑中了自己想要的。
《万物闪耀》的第一章中说,在日常生活中,有些选择很微不足道:这件T恤是不是太皱了?吃薯条还是沙拉?但有些选择更重大,也更麻烦。它会让我们思考我们到底是谁:该不该继续这段感情?这份工作?该不该抓住这次机会?该不会支持这位候选人、这位同事或这个团体?我们的生活中充满各种这样的选择。我们想知道该根据什么来加以选择;我们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懊悔或高兴。
很多人会说,能够自由地选择是现代社会的一大进步。“虽然选择太多会让人担心自己最终选错了,但是选择就是学习如何不受控制地生活。我们选择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的选。”某种意义上这种说法当然是对的。那些生活很贫困的人不太操心吃哪种食物,因为他们没有多少选择。当经济状况不佳时,人们也没有挑选工作的自由。但是,“现代世界的特点不仅是很多人拥有了比以前更多的选择——选择成为怎样的人、如何行动、支持谁。而且,当我们面对这些选择时,我们感到缺乏去挑选这个而非那个的真正的动机。”
有两种人,努力避免当代生活中众多选择带来的压力。第一种人是,他们非常自信。他们迅速地采取行动,认为在何种情况下该如何选择显而易见,怎么会有人觉得不知该怎么办?他们有时还把握十足地劝别人跟从他们。自信的人往往气势逼人。他们干劲十足,目标明确,致力于使世界符合他们的观点。他们真挚地相信,他们的世界观是对的,如果世界符合他们的意志就会变得更美好。有时他们确实能够做出更好的改变。
但这种态度有一个危险之处。这种人的自信往往只是傲慢与野心的混合,或者更糟糕的是,只是一种自我欺骗。因此,当他们失败时,他们看不出自己失败了。他们固执、坚定地认为事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无法对真实的世界做出反应。作者举的这种人的例子是“公民凯恩”。凯恩非常成功、富有,从不回首往事,最终,他的傲慢和权力欲导致了他的失败。
当代另一种避免选择的重负的方式是因为沉迷于某些东西,被它们奴役而不做出选择。这种人受到他之外的东西的吸引而行动。莎士比亚在他关于“神秘女子”的十四行诗(第127至154首)中描述了这种对某人或某物上瘾的情形。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值得他为之沉迷,既不漂亮,也不可爱,也许甚至邪恶——“尽管你不算美,你的暴虐并不亚于那些因美而骄横的女人”。他本人也知道这一点,但他的眼睛“居然错把那极恶当作至善,对于我,你的黑胜于一切秀妍。”他无法自抑,并因此而厌恶、痛恨自己。“这种上瘾今天也很常见。有些人能在现代对各种东西的上瘾中看到同样的现象:视频游戏、数独、网络等等。这些现象的共同之处是,它们会引起莎士比亚所描述的自我厌恶和憎恨。相比之下,英勇的人体验到的是在做了某种高贵、值得的行为之后的快感和成就感。”
由于对生活的目的缺乏任何明确的和公认的见解,一部分人仍坚持旧的价值标准,自我欺骗,有人则沉迷于外物,以躲避选择。
自我欺骗的人紧紧抓住日常约定所赋予的意义不放,就好像这些意义是普遍而绝对的。美国作家梅尔维尔说,存在着诸多不同值得过的生活,失去统一、普遍的价值标准并不导致一种被无意义攫取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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