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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厕所和厕所的文明

中微子和小二 贝书单 2022-11-05

我刚刚搬进一座新楼,一切都很智能,灯光会自动亮起,水龙头会自动出水。每层楼有三个淋浴室和四个独立全封闭男女皆可使用的洗手间,一举解决了当代谁该用哪种厕所的难题。只是搬进去两周后,洗手间就有两个坏了无法使用。太过智能的空间总有这种问题,它们不象粗粗笨笨无智能的设施好修,一定要报给管理处等工程师来,看是芯片坏了还是水箱链子断了。

在旅游类书籍中,厕所经常被用于衡量一个地方的“文明”程度。有趣的是,在这类书籍作者的笔下,食物并不经常与“文明”挂钩。厕所如果干净清爽,这个地方必定是文明的;反之则是野蛮的。但食物精美味道好,并不意味着这个地方文明。在某种观点看来,人们普遍心不在焉地吃着很差的工业化的食物,仍然无损于他们的高度文明的名声,因为他们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做。但吃饭的后果必须被认真对待,排泄物必须看不见,闻不到,它们在光洁的场所被大量干净的水冲刷掉,消失在黑洞里。人们喜欢与他人一起进食,但排泄中的人需要严密安全的独处空间,与自己产生的废物在一起。越来越多的人们奋起保卫饮食的多样性,但全世界的人类对厕所的看法却趋向一致——厕所应该易得,干净,私密,环保。再复古的人也不愿意用夜壶或拎进拎出的马桶。

在现代,厕所不是社交空间,而是冥想空间。在理想公共空间,厕所设置就像一个人的自我:不需要它的时候不觉得它存在,需要它的时候总能在附近找到一个。可惜公共空间中的厕所永远没有够用的时候,尤其是女厕。女厕长队排出门口,男厕门前冷冷清清,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另外,给婴儿换尿布的台子也总是设在女厕,让可怜的独力带孩子出门的好爸爸们非常尴尬。好在男人总比女人勇敢,他们有勇气走进女厕给婴儿换尿布,怀里的婴儿就是他们的护身符。绝大多数女人不仅不会责怪,而且会赞赏他们的温柔和勇气。女人总是喜欢带孩子的男人。

《厕神:厕所的文明史》从人类有文字记述和考古证据的历史中收集考证人类处理排泄物的历史,但其实没怎么说神的事情,主要是收集了一堆与厕所相关的事实和典故。公元前的美索不达米亚人和印度人都发展出了分隔的如厕空间和与排水管相连的厕所,厕所中有石制陶制的座圈,让人能比较舒服地坐在上面如厕。古代的人制造了许多陶制的水管,纵横交错,排出城市中的污秽(虽然效率不很高)。

《厕神:厕所的文明史》书封

克里特人甚至还有能冲水的马桶。罗马人的下水道大于是足以容纳一辆装满干草的四轮马车,罗马人的排泄污秽,被处决的死囚,不想要的婴儿,都被扔进巨大的下水道,最终进入台伯河。罗马人也有公共厕所,公厕中有桶装着小棍,前端绑着一小块海绵。使用公厕的人用这小棍清洁自己,再放回桶里给下一个人用。罗马人也把尿壶从窗口倒出去,路上的行人必须提防突如其来的暴雨。在中世纪,城堡中人的排泄物丢进护城河,城市的排泄物排入河流,堆积太多时河流就堵塞了,可以想象城市的气味。国王和贵族有专门的隐私室,座厕上的坑直通地底。这给剌客提供了便利,好几个国王和贵族在如厕时遇剌。

我从古代中国小说里得来的印象是,古代白天使用的厕所是一间单独的屋子,“更衣”是上厕所的另一种说法。古人穿着华丽的长长的衣服,上厕所的时候要把除去外袍放好,所以“更衣”也不完全是隐语。到了晚上,人们在房间里用马桶解决排泄问题,天明后有粪车来收。

中国自古有用人粪肥田的习惯,提高了作物产量,也清洁了城市。大菜园有自己的粪坑,鲁智深就把想挑衅他的泼皮一脚一个踢进了粪坑里。《醒世姻缘传》中很详细地解释了大粪生意:“整担家挑将回来,晒干,轧成了末,七八分一石卖与人家去上地。”既有利润,就有垄断:“那拾粪的必定先在那讨厂的人家纳了租税,方许你在那厂里拾晒。”所以秀才人家无法以此糊口。贵族上厕所的时候,用干枣子塞住鼻子以免闻到臭气。

《醒世姻缘传》书封

工业革命开始以后,发明家们才开始在家庭中引入革命,各种各样更容易清洁和防止散发气味的马桶发明出来,进入富人和中产阶级的家庭。很快,抽水马桶和以抽水马桶为中心的盥洗室成了全世界的统一形制。有的人家在厕所摆个小书架,因为无论承不承认,超过一半的人有在厕所里看书看报的习惯,大概是因为实在无聊。

上厕所看书,这到底是个好习惯还是坏习惯?过去人们还争一争,现在已经不争论了,因为所有的人上厕所时都看手机,就像所有的人吃饭的时候也看手机一样。有的人群数千年来保持着虔诚的习惯分配一只手做清洁之事另一只手做不洁之事,但手机永远是那同一个手机,在厕所,在饭桌上,在床头。参加正式晚餐要换正式衣服,去快餐店只要T恤牛仔裤,但手机还是那同一个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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