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印度人做了英国首相

新任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是生在英国的印度裔，南亚裔任此高位，还是第一次。其实在英国居住一段时间以后，就知道南亚裔人口众多，从巨富到平民，遍布各个行业，做到首相只是时间问题。现任伦敦市长沙迪克·汗是巴基斯坦裔，父亲是公交司机。另一位曾经出任过保守党内政大臣的议员萨义德·贾维德也是巴基斯坦裔。今年泰晤士财富榜第一位的是身家284亿英镑的兴都贾兄弟，他们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才在英国长居。在英国填表格，“亚裔”选项指的就是南亚裔，不包括中日韩东南亚。这一点经常让外来者包括美国加拿大的亚裔很迷惑。

里希·苏纳克

自1599年东印度公司成立起，到1947年印度独立，英国占领并统治印度历经三百多年。在这期间，印度是英国人遥远绮丽的梦。大批英国的无名之辈去印度发了横财，也见识了热带的丰饶和富丽——当然，他们大都有一种主人视察财富的心态，就像范进的老母审视细磁碗盏和银器。印度不仅是英国的聚宝盆，也是全欧洲的金矿。巴尔扎克安排欧也妮·葛朗台还保留着一丝纯真的堂弟去印度寻找翻身的机会，在那里他很快变得贪婪狠毒，贩卖人口，放高利贷，赚回了三大桶金沙，还有大量的钻石。人类像喜鹊一样，天生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可欧洲偏偏缺乏金银宝石矿藏，所以四处搜刮，把世界弄得天翻地覆。福尔摩斯故事中的《四签名》，就是英国的亡命之徒劫夺印度土王巨额财富的故事。被捕的凶手说起罪行和吃的苦头，振振有词，仿佛一切都是他们该得的。福尔摩斯的故事除了传奇性，也透露了许多当时英国的社会状况。大量来自印度的财富以合法或非法的方式流入英国，在印度旅居的英国人把他们的仆佣带回英国，都是很常见的事。

印度也让英国文人成就他们的事业。威廉·萨克雷出生在加尔各答，他的父亲是东印度公司的雇员，家境原本很优裕，萨克雷不必工作。但是萨克雷本人用钱如流水，为他保存财产的两间印度银行相继破产，让他不得不寻求能养活自己的事业，于是开始写小说。他在《名利场》中把无能懦怯的胖花花公子乔瑟夫安排成长驻印度的收税官，有钱有闲，但是因为远离欧洲太久毫无社交技能。《名利场》的时代，英国全面统治着印度，任何一个庸人都能去印度发财。英国人公开歧视印度人，生怕自家儿子从印度带回一个黑皮肤的妻子。印度的出产却令英国人倾倒，无论是滋味丰富的咖喱还是精美的细羊毛披肩。

《名利场》书封

跟印度渊源最深的英国作家当数卢迪亚德·吉卜林。他也出生在印度，最著名的作品是《丛林之书》。被狼收养的人类男孩莫格里在丛林中长大，在黑豹和熊的教养下学习了丛林的生存法则，成为狼群的领袖，短暂地回归人类，战胜瘸腿老虎，还救下了自己的父母。人们常说社会即丛林，吉卜林把丛林写成了人类社会：老虎是无能的暴君，得到了它应得的结果。狼是骄傲的自由民，但没有头领就会陷入苦难和堕落。黑豹和老熊是丛林中的智者，懂得适时组成武力联盟保护自己的利益。猴群是群氓愚民，只配被镇压和漠视。二十世纪初的男作家用童话的笔法写男性的成长，用想象力的外衣遮掩最保守的内核。在那些“写给男孩子看的童话”里，天真烂漫的孩子必要经受同辈的背叛和孤独，得到尊长的教导和支持，还有不如自己但忠心耿耿的朋友的帮助，最后真正成熟，成为冉冉升起的统治者，拥有真正的自由，有权支配他人。《丛林之书》是这样，《小鹿斑比》也是这样。《小鹿斑比》的作者费力克斯·索尔顿是奥匈帝国的热心拥护者，也是经验老到的猎人，一生打死过二百多头鹿。他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自述，斑比的故事是在他打死一头漂亮的母鹿后成形的。这些故事现在都不能仔细推敲，因为这个年代的父母不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那种出人头地称王称霸的幻想，因为他们大概率不能称王称霸，而是变成一个充满有毒男子气概的无用之人。

《丛林之书》书封

吉卜林的感情当然属于印度的丛林，河流和土地，但他也主动地把英国人放在公正的文明的统治地位上，他自己毕竟是白人。莫格里的人类父母被村民诬陷为巫师，其实是贪图他家的田地和水牛。莫格里解救了他们，让他们去找英国人申冤。不在场的英国人代表着严厉的公正。在印度人拍的电影中，英国人却离公正很远，离残暴很近。几百年来，印度哺育出的英国作家用他们的英国视角写遥远的印度；现在应该写写英国的印度了。

排版：苏苏 / 审核：南希

同题阅读

大家都在看

【欢迎扫描二维码，来和贝小戎一起读外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