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展台】高明娟：牛耕时代
高明娟简介：业余时间喜欢写作，已发表作品300余篇，著有长篇小说《70后大学生的爱情三部曲》
文/高明娟
“咧咧，啦啦！”爹扶着犁，我牵着牛，身后松软肥沃的泥土翻卷着波浪，春耕开始了，一年的希望即将播下。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牛占着大半个家日。牛可以耕地种庄稼，可以拉车运粪，可以产牛犊卖钱。不管是生产队的时候，还是大包干的时候，牛都是庄户人珍爱的好帮手。我们老家一直流传着“不杀老牛”的故事。
一个夏季的夜晚，雷雨交加，姥姥村的一头牛被雷击了，那时候还是生产队，队里的老人都哭了。后来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块牛肉，姥姥姥爷都难过的不肯吃牛肉，想起那头牛干活特别卖力，都眼泪汪汪。倒是我们几个小孩子，没有见过那牛，大口地吃着牛肉。
大包干的时候，我们家分到了一头牛，当时它还是一头小牛犊。我和哥哥天天去割草喂它，放了暑假，就牵着它去山上吃草。我是亲眼看着它从一头小牛长成了一头壮硕的母牛。牛的饭量很大，它的肚子就是我一天的目标。我会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牵着它，到绿草茵茵的沟里，用一个橛子把它固定，然后坐在树下静静地看书。《边城》《简爱》《傲慢与偏见》《基督山伯爵》，还有汪曾祺、张笑天、琼瑶、金庸……都是放牛的时候看的，那是一种真正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我的书页间似乎还残存着隐隐的青草气息。
不过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牛，山坡和沟底的草都被牛啃遍了。牛有一种“洁癖”---拉上牛粪的草，再怎么肥嫩它也不吃。有时候，为了找一片草地，我要牵着牛走好几里地。傍晚，迎着夕阳，我牵着牛到河边饮水。看着它的肚子因啃了新鲜的青草，喝了甘冽的清水，而高高地鼓起来，我的心里特有成就感，再加上刚刚看了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心情愉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的同伴……”快乐的歌声洒遍乡间那条弯曲的小路。放牛占了我少年时代所有的暑假。
跟牛合作耕地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每年春天耕完了地，还要用耙把地耙一遍，这样泥土就会很细很细，没有一块土卡拉。牛只拉一个耙是不够的，还要有一个小孩蹲在耙上才够分量。这件事情通常由我来做，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身量最轻，跟牛的感情最深。我们就像一对默契的搭档，牛因为每天吃着我割来的青草，对我脾气特别好，从没有尥蹶子不干把我闪下来的时候。所以我有时候站在耙上，悠然自得地看着蓝天白云，一首《信天游》脱口而出。
我们村因为是山区，地很不平整，一小块一小块的，很难用机器来耕，所以牛耕时代持续的时间特别长。我们大学毕业后，要把爹接到城里。爹最舍不得的就是那头老牛，它已经快要做妈妈了。后来姨家的一个亲戚想买那头牛，爹少要了好几百块钱，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把它卖到屠宰场，要让它产下小牛犊，让它好好干活。“它耕地可卖力了，从不踩坏庄稼。”爹抽着烟，眼里闪着泪花。
好多年过去了，现在在村里几乎看不到一头牛了，大机器生产替代了牛耕时代，农民种地比以前轻松多了。联合收割机割小麦，在地头等着就行了。春天也不用牛耕地了，各种播种机一眨眼功夫就把种子播下了。
可是，我还是有那么一丝一缕的怀念，怀念那艰辛却充满乐趣的牛耕时代。
责任编辑：河汉女 雪儿
总编：木子（相思枫叶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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