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冠测试盒“失控”：药房全面断货，冰淇淋店翻倍售卖|棱镜

作者 |王凡  编辑丨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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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身边还没有人得新冠，那大概你是没什么朋友。”这是如今美国社交媒体上网民们互相之间的调侃之一。

居住在纽约州的张丽（化名）在圣诞节前夕的晚间接到日托电话，刚周岁的儿子班级里出现了一例新冠确诊，如果想要返校的话，一则自主隔离10天，二则拿到医院或专业检测机构的阴性报告。

“但是，医疗资源有限，医院并不给没有症状的密接者提供测试。”张丽对作者表示，“好在纽约有很多检测点，但近期都在大排长龙，仿佛周围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密接者。”

为了对周边检测点的排队时长进行评估，张丽让丈夫先去打前站，结果目测前面只有10人，却等待超过两个小时。“也许是因为病例短时间井喷，也许是效率太低，我们就放弃了。宁可让孩子先在家里隔离一段时间，否则本身没病，在排队的时候也可能染上新冠，或是被冻感冒了。”

新年伊始，在新变种奥米克戎（Omicron）成为主要流行毒株后，美国新冠感染人数迅速攀升。根据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数据，全美在1月3日单日新冠感染人数超过百万人，也突破了全球所有国家单日新增记录。

尽管全球抗疫已有两年，但美国各级政府和企业在应对新一轮变种肆虐时仍显预案不足。在新变种的致死率和传播性缺乏有效数据评估的大环境下，部分学校、机构和企业要求学生或员工提供阴性检测报告才能上学上班，让检测需求短时间迎来井喷。传统医疗巨头享受新一波疫情红利的同时，也在面临供应链的新压力。此外，供需的再度失衡，也给黑市可乘之机，囤货居奇、哄抬物价、商业欺诈再度涌现，给中低收入群体雪上加霜。

新年伊始，纽约街头的露天检测点大排长龙，图片系《棱镜》作者拍摄

雅培单季新冠检测相关销售过百亿

检测点排队无望的情况下，张丽转而去药房购买居家检测套件，但发现一盒难求。

“好像又回到了2020年疫情时，要上网抢厕纸，抢口罩的时期。”张丽表示。

作者在1月初查询沃尔玛上的新冠快速检测套装，显示大批无货

居家快速检测套盒一般采用抗原检测，18岁以上的成年人可以根据产品说明自行进行鼻腔取样进行检测。虽然灵敏度和特异性不及核酸检测（PCR），后者对实验室、检测人员、仪器等有更高要求，但抗原检测等待时间短，能够在疫情爆发时帮助学校和企业快速进行分流，因而需求井喷。

“技术手段和检测渠道似乎都比两年前疫情刚开始的时候要多，但唯一的缺点就是现在哪里都买不到（测试盒）。”家住加州的赵明（化名）对作者表示，在孩子的班级出现新冠阳性病例后，最新的学校规定，全家都需要提供阴性检测证明，孩子才可以返校。

美国医疗巨头雅培是居家检测套件的先行者，其产能也再度成为媒体焦点。雅培在新冠疫情发生后曾快速组建包括科学家、供应链专家等在内的百人攻坚组，短期内研发快速检测组件。2021年4月，雅培研发并生产的快速测试套件BinaxNow获得美国食品药物监督管理局(FDA)紧急授权，可以在没有医生处方，没有专业人员采样的条件下，在美居家使用，该产品可以15分钟之内提供检测结果。该机构另由韩国工厂提供国际版本，可销往美国以外的国家和地区。

财报数据显示，雅培在新冠检测方面的投入，带来丰厚回报。2021年三季度雅培业务中，与新冠检测相关的全球销售，达到1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1亿元）。作者查询2020年第四季度至今的财报发现，过去12个月，雅培与新冠检测相关的全球销售额达到78亿美元（497亿元人民币）。其中，由BinaxNow等快速检测产品带来的全球销售额，超过60亿美元，占据八成。据外媒报道，在2020年第一二季度，也就是产品刚获批的前两个季度，雅培在缅因和伊利诺伊州的两个工厂保持着24小时的生产节奏，甚至让一些工人觉得“难以接受”。

但供需关系在美国疾控中心（CDC）发布了一份新公告之后突变，也让私营企业走上“倒牛奶”的商业决策。当时，CDC建议，已经接种疫苗且没有症状的疑似感染者不需要进行测试，即便成为密接后也不需要。

“需求急剧下降。”雅培 CEO福特在2021年二季度的财报会上表示，并下调了公司的盈利预测。《纽约时报》在2021年8月曾刊发文章，称在下滑的需求面前，雅培在五六月对工厂两千余名员工进行裁员，并销毁了30万份的测试纸。雅培随后回应称，销毁仅为测试纸，并非完整的产品套件。一份完整产品套件还包括拭子和试剂等，并表示销毁为标准的库存管理流程。

但如今在新一轮变种肆虐、消费者一盒难求的大背景下，雅培当时的商业决策引发争议。今年1月，雅培对媒体表示，正在加速生产，预计1月份产量达到7000万份，并考虑在未来进一步提高产量。

美国版美团加价售卖测试套装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在搜寻了Walgreen、CVS等大型美国商超后一无所获的赵明发现了美国食品派送平台“美国美团”Seamless上居然有些商家卖起了测试套装。

“但价格都是翻倍的。”赵明表示。

作者查询Seamless后发现，加入新冠检测盒“淘金大潮”的商家原本的主营业务五花八门，包括冰淇淋店、啤酒店、宠物商店等。一家原本售卖冰淇凌的商家，将新冠测试套装列为店内“新产品”。在Walgreen售价仅为24美元（约合153元人民币）的雅培测试盒和QuickVue测试盒，在该冰淇淋店的售价均为49.99美元（约合318元人民币），加价一倍。

雅培新冠快速测试套装在Walgreen上售价为23.99美元，但显示缺货。

一家售卖冰淇淋的店面在美国食品配送网站Seamless上出售雅培检测套装标价为49.99美元，加价一倍。

美国纽约州总检察长詹姆斯在2021年12月21日发布公告，鼓励消费者对测试盒哄抬物价的市场乱象进行举报，并称该部门自新冠疫情流行以来，“已经向商家发放了1900多份禁止函，阻止了三名使用亚马逊对消毒剂进行价格欺诈的第三方卖家，并起诉一家鸡蛋主要经销商过度提价，并将因此锁定的120万个鸡蛋发放给了有需要的纽约人”。

但总检察长的威慑并未遏制疫情中的市场乱象。除了Seamless之外，作者用“新冠快速测试”等关键词进行搜索，亦可发现多个网站，均对测试盒进行加价售卖。

作者查询发现，多个网站对新冠测试套装进行加价出售。该网站将售价24美元的测试盒标价为48美元进行出售。

关注物价问题的美国非营利组织“公共利益”称，“企业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提高关键物资的价格，但不得利用当前的大流行过度提价。” 该组织同时表示，各州的法律并不相同，但将价格提高 20% 以上，可能被视为“哄抬物价”。

对于可以居家工作的白领一族，面对加价，也许可以等待价格回落，但是餐馆服务员、酒店大堂、商店柜员等以时薪计酬的一线工作者却急需检测结果，以获得上班资格。外媒报道，曾有餐馆服务员在时间紧迫中，只能被迫买了加价的测试产品。

检测点漫天要价，保险公司拒不付钱

如果在医院、药房等不到预约名额，又无法购买到正规的居家检测盒，消费者还会求助于私人检测机构，但鱼龙混杂，物价哄抬问题屡见不鲜。

行业协会美国健康保险计划 2021 年 7 月的一项研究显示，保险公司为私营机构的新冠测试支付的平均花费为130美元-185美元（约合829元人民币-1179元人民币）不等；7% 的实验室会收取超过 390 美元（约合2487元人民币）的测试费用。 该组织表示，“在应对新冠流行病方面，能够负担得起检测是减少病毒传播的关键，但某些供应商对新冠检测进行哄抬物价，仍然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

保险公司对新冠测试费用不满，并拒付账单，正在为检测的可及性带来隐忧。

美国各级法院就记录着多起保险公司以收费过高为由，拒付账单的诉状。其中，位于华盛顿州的西区法院档案中记录着美国保险公司Premera Blue Cross状告检测机构GS Labs的起诉书。保险公司称后者采用欺诈手段让消费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时进行核酸、抗体等多项不必要检测，单个消费者在一次检测过程中可能就需要花费上千美元，“比其他实验室的价格高出10倍”。

“Premera 已经向GS Labs支付约1万美元测试费用。”起诉书中称，“但GS提交了额外2600万美元报销需求，并威胁Premera涉嫌违反CARES法案，将向联邦和州府举报。”

“CARES法案”全称为“新冠病毒援助、救济和经济安全法案”，于2020年3月由美国国会通过，总规模达到2万亿美元，其中专门设立1000亿美元的基金，用于补偿医院和医疗保健提供者因新冠病毒支出的费用。该法案提及，新冠病毒患者无需分担测试费用，测试提供者需要写明测试的现金价格，保险公司应当报销该价格或特定商议的价格。但该法案对测试价格并未设立上限，被一些供应商滥用，引发测试机构和保险公司的多起纠纷。

“如果只是提价，似乎还可以接受。”赵明对作者表示，“最怕遇到不正规的机构测试结果不可信，或者其他欺诈。”

美国各级卫生部正在通过官网提醒民众新冠测试欺诈行为。其中，洛杉矶公共卫生部在官网中称，“有骗子假扮成红十字会志愿者挨家挨户地提供家庭新冠测试套装，但实则为了入室抢劫。”

洛杉矶卫生部提醒民众，曾有骗子以发放新冠测试套装为由入室抢劫

在新冠疫情重燃而测试供给跟不上需求面前，各大机构再度切换回居家工作模式。和科技公司所不同的是，全美大银行在疫情以来一直是重返办公室的力推者，但疫情浇灭了计划。

去年疫情中，美国券商杰弗瑞的原首席财务官因为新冠病毒引发并发症而过世，成为华尔街上极少因为新冠过世的公司高管。因此，在新一波疫情面前，杰弗瑞也格外谨慎。首席执行官Richard Handler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表示，“我们预计直到1月31日都不会让员工回到办公室。我们鼓励所有人远程办公室，除非有必要的理由。”

其他的华尔街大厂也先后公布远程办公室新时间表。其中，摩根士丹利允许各团队自行决定是否返回办公室，但并不鼓励。摩根大通通知员工2月1日是恢复重返办公室的时间，根据情况进行调整。高盛也通知所有美国员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居家办公室到1月18日。

“公司刚通知可以居家的时候，去办公室的人还是挺多的。”一位金融从业人员对作者表示，“自去年重返办公室之后，办公楼一直配备第三方检测团队，不用排外部检测点的长队。但开年之后，陆续有同事测出阳性，我也就最后享受了一下公司福利，测试确认自己是阴性，就开始居家了，感觉又回到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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