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解封”三日：“你闻，这才是它该有的味道” | 棱镜
作者 | 陈弗也 编辑 | 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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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通知可以堂食的时候，小美（化名）有点意外。前一天她工作的奶茶店才刚刚被封。
小美打工的奶茶店位于广州厦滘地铁站附近的夜市。以往，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会摆满了地摊，卖烤生蚝、炒粉、卤凤爪等。一个月前，广州疫情加重，夜市被叫停，小美的奶茶店虽然没有休业，但也只能提供外卖，不能堂食。
11月29日，夜市周边突然被红色的水马护栏封住，小美当时就想，过几天可能连外卖也送不了了，她自己也做好提前回家过年的准备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第二天下午5点，老板突然通知她，去店里把桌椅给摆好，准备迎接许久未见的堂食客人。6点多，她到了店里，前一天门口刚摆好的水马护栏正被拆除，周边门店的店员也都在打扫卫生，为开业作准备。
“太突然了，感觉跟过了年回来一样。”小美感叹道。
11月30日晚上，夜市上的一些水马护栏已被拆除，部分尚未来得及被搬走。作者拍摄
11月30日，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宣布各区进一步优化防控的五条措施，与此同时，广州多区陆续发布通告，优化完善疫情防控措施，解除临时管控区。
在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卫健委副主任张屹表示，疫情从海珠区内局部聚集暴发，发展为海珠、天河、番禺、白云等多区、多点散发与聚集性疫情交织叠加，全市各区之间流动交叉传播较为普遍。
11月29日0至24时，广州新增6995例本土感染者，其中包括社会面发现的68例。此后几天，新增感染者数量也并未明显下滑。
国务院疫情防控20条发布以来，多地都在优化防控措施，进一步提升防控的科学性、准确性，既阻断疫情传播，又推动复工复产。拥有1880万人口的广州，则是第一座在疫情仍高位运行的情况下“解封”的城市。
广州的这一步，对于其他城市防控措施的调整，无疑会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一天时间，快速路开始堵车了
广州大桥的“解封”，让不少市民对这次防控措施的调整充满信心。
这是一座连接海珠区和越秀区的大桥，在本轮疫情中，海珠区一直都是重灾区，广州大部分的新增病例都出自那里。此前，为了阻断疫情传播，广州大桥被封控，禁止通行。
11月30日下午3点，工作人员开始将红色、黄色水马护栏搬走，当时的视频显示，不少戴着口罩的市民正骑着电动车准备通行。在护栏撤离那一刻，市民拧动电门，快速上到了桥面，桥下的珠江正日复一日地缓缓流过。
过去一个多月，虽然每日新增病例数千，不过广州一直没有宣布封城。但很多地方禁止堂食，停运公共交通，限制居民出行。
12月1日下午，海珠区的四季天地商场，一位母亲正带着孩子在游乐场玩耍。作者拍摄
王鹏（化名）是荔湾区的一位居民，这一天的中午，本来氛围消极的小区业主群，突然热情高涨，很多人在传荔湾区的那份通告：解除我区全部临时管控区。
他所在的小区有多例感染者，这些楼栋后来被列为高风险区，但整个小区没有被管控起来，其他居民可以自由出行，去购买生活物资，散步，只要出示24小时的核酸阴性检测证明即可。
不过，当他看到荔湾区的那份通告后，并没有像其他居民那样兴奋。他担心放开之后，可能会出现更多的病例，而他的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以及来帮忙带娃的老人。
此时，在业主群里，外出的业主开始发回一些小区外面的视频和照片，平时繁忙的马路依然冷清清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
王鹏决定先观望两天再出去看看。为了应对放开后的感染冲击波，他也决定要先囤一些预防治疗感冒、发烧的药物，如连花清瘟、板蓝根等。但当他打开外卖平台时却发现，附近几家药店此类药物已经售罄。
在12月2日的广州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市场监管局副局长丁力表示，防控措施调整优化以后，市民的购药需求猛增。12月1日当天，广州市零售药店感冒、发热类药品1天的销售记录达10万条，是平日的2.5倍。
但丁力也表示，市民没有必要盲目囤药，广州市药品供应充足，并且购买包括《疫情期间需登记报告药品目录》内的37类药品，也不再查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
事实上，在解封的前两天，不少市民都像王鹏一样持观望态度。11月30日晚，作者驾车行驶在广州市的主要街道，曾经极易堵车的广州大道、黄埔大道、新光快速均畅通无阻，一些门店也大门紧闭，这座被疫情困扰一个多月的城市，尚未完全恢复活力。
11月30日的新光快速。作者拍摄
此后几天，烟火气开始逐步回归。12月1日下午，新光快速上甚至出现了久违的堵车，一些商场、饭店、娱乐场所也迫不及待地开门营业了。
不查核酸，抗原遭遇囤货
根据11月30日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的内容，广州一般不按照行政区域开展全员核酸，只对风险岗位、重点人员开展核酸检测，不得扩大核酸检测范围。
当天，王鹏就看到小区里的核酸检测点正在撤去，此后社区在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核酸检测点比之前少了很多，且没有了24小时的检测点。
王鹏有些担忧：检测点虽然撤掉了，但去公司、商场、地铁等依然还需要24小时核酸证明。他一度怀疑广州所谓的“解封”，水分很大，其实是在变相限制市民出行——做不了核酸，就出不了门。
但他的这个担忧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广州各地就宣布不再查验核酸检测证明，只需持有绿码即可。
“我这是得了“核酸检测后遗症”了，之前只要有24小时核酸，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不做核酸了反而有点不适应。”王鹏自嘲道。
丽影广场是广州的一个老牌商圈，也是其最热闹的几个商圈之一。它位于此次疫情的重灾区海珠区，时至今日，在丽影广场的方圆两公里内仍有多个高风险区，在一些小区外依然可以看到红色的水马护栏，一些大白、救护车就守在小区门口。
12月1日这一天，作者来到这个商圈，进入一些商场时工作人员只要求扫码，不再查看核酸检测和行程卡，出入自由了很多。
在丽影广场的下面，穿梭着广州最繁忙的地铁线路——3号线。若在平时，这条地铁挤满了人，很多时候要等上几趟车才能挤上去。过去一个多月，这条地铁线上的多个站点暂停运营，而那些没有停运的站点，也需要持有24小时核酸检测才可以进入。
如今，广州的地铁也不再查验核酸检测，只需要出示绿码。
12月1日的客村地铁站，不再查验核酸检测，但乘客不多。作者拍摄
医院一直都是疫情防控的重点地区，如今也已经降低了对核酸证明的要求。
12月2日，在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卫健委副主任张屹通报，即日起，市、区各级各类医疗机构普通门诊、急诊就诊人员凭健康码绿码通行；新入院住院患者及其陪护人员凭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办理入院。
发热门诊则要做到“应设尽设，应开尽开”，对就诊患者开展核酸检测和分级分类诊疗。
与此同时，广州也鼓励家庭自备抗原检测试剂盒。根据11月21日国家发布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核酸检测实施办法》，在核酸检测的同时，可同步开展抗原检测，尽早发现疫情。
这几天，不少市民便开始抢购抗原检测试剂盒。作者在天河区、番禺区的几家药店看到，抗原试剂盒已经处于缺货状态。天河区一家药店的工作人员告诉作者，此前他们并没有储备太多的抗原试剂盒，“解封”之后，店里的存货很快就卖完了。
去酒吧，看世界杯
11月30日晚上9点，在番禺区的长隆商业圈，张伟（化名）正对着一桌子的烤肉拍照，脸上充满了难以掩盖的兴奋，他要将堂食重启的这份喜悦传递给每一个人。
张伟是一家烤肉店的负责人，当天下午5点，在得知可以堂食后，他就和同事们来到店里着手准备；8点多，门店迎来了第一桌客人。在忙完之后，他和同事们坐下来吃饭，将五花肉、鸡翅、里脊肉放在烤锅里，整个店里都是扑鼻的香味和滋滋的声音。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堂食了。”张伟一边拍照，一边招呼同事们一起来吃，“今天晚上的客人可能不会太多，但我们要做率先开业的一家。”
丽影广场则是在12月1日通知开业的。当天下午6点，一家火锅店的负责人告诉作者，前一天他们看到“解封”的新闻后，就一直在问广场管理人员什么时候可以堂食，当天早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迅速组织员工打扫卫生，准备菜品了。
“10月23日开始封的，一个多月，之前存的肉、菜都坏了，整体亏了150万。”这位负责人感叹道，“你闻，这才是广州该有的味道。”
彼时的丽影广场，正被火锅、牛杂、烤肉、椰子鸡的香味给笼罩着，虽然没有多少客人，但是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的打扫卫生、整理桌椅，看到路过的客人还上前招呼一下：靓仔，要不要开一桌？
丽影广场内，一家正在准备开业的门店。作者拍摄
12月1日晚上11点，番禺区的一家酒吧迎来了他们本轮疫情以来的第一次开业，酒吧里的大屏幕用球赛取代了热歌辣舞，每当双方的球门遇险时，客人们都会放下手中的酒杯整齐地发出“哦”的一声。
“现在的客人还不多，估计周六晚上人会多些，因为第二天凌晨3点有一场阿根廷的淘汰赛，阿根廷球迷多。”酒吧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作者。
12月1日晚上，广州一家酒吧的内部。作者拍摄
据他介绍，为了迎接本届世界杯，老板早早就储备了酒水和零食，此后酒吧停业，所幸的是，酒水保质期长，只是坏了一些零食，整体算下来，老板在过去一个月，少赚了50万。
过去几天，广州的球迷被憋坏了，小组赛的前两轮，球迷们无法出门组团看球，只能在家里守着电视。
11月30日“解封”之后，不少球迷认为酒吧这样的封闭场所在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开业，但广州的解封力度大大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第二天，天河、越秀、番禺等多个地方的酒吧就开业了。
在12月2日的广州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商务局副局长吴炳祥表示，广州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加快促进消费市场的回暖，还将发放第二批政府消费券，助力释放消费潜力 。
“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本轮疫情，是三年来广州遭遇的最严峻的一次。根据官方数据，截至12月2日，广州累计报告本土感染者16.27万例。其中，无症状感染者占比约9成，重症、危重症4例，无死亡病例。
12月3日，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采访了广州多位医学专家，对此次疫情和防控措施进行解读。
广州医科大学党委书记唐小平在采访中表示，广州全面准确完整贯彻第九版防控方案和优化疫情防控工作“20条”的相关要求，优化完善疫情防控措施并不等于“躺平”，而是结合不同时期疫情形势特点，变得更加科学精准。
据唐小平介绍，奥密克戎变异株的毒力已经明显减弱，他的一些朋友也感染了新冠病毒，不需要特殊治疗就康复了。
“在本轮疫情中，方舱里的感染者多喝水、休息好，很快就可以出舱了，用药也只是对症支持，包括解热、镇痛的药，还有一些中药。如果市民想在家里储备药物，按缓解普通感冒症状的药物来准备就可以，没什么特别。”唐小平说。
“优化不等于放开”，“解封不等于解防”，这也是不少广州市民对此次防控措施调整的共识。
12月3日，广州迎来了“解封”后的第一个周末，但不少商圈依然没有回到疫情之前的热闹程度。当天中午，作者在长隆商圈看到，一些餐厅的上座率不及往日的一半，不远处的长隆欢乐世界依然处于闭园状态。
若在往日，只要走出汉溪长隆地铁站，就可以听到欢乐世界里过山车上的既刺激又欢乐的尖叫声。
这一天，越秀区一家海鲜馆老板兴奋地告诉作者，他们的海鲜馆终于可以堂食了。他特别强调，海鲜馆的全体工作人员都已经接种了疫苗，并且每天会做好核酸检测，大家可以放心来就餐。看得出来，对于此次来之不易的“解封”，他倍加珍惜。
11月30日晚上，在路障清理完后，一位工作人员将车辆停在了广州大桥上，对着不远处的广州塔拍照。
此时的广州塔，正吸引了很多市民的目光，两串白色的文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滚动播出：“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在此后的几天，每到晚上7点，广州塔的灯光亮起时，这两串文字便会如期出现，紧跟着的是“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这样的文字。
来广州塔下散步、拍照的市民越来越多了。
12月1日晚上，广州塔上滚动的文字：“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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