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怪事 |寧靜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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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24，迎來25。回內地送舊迎新，處處喜氣洋洋。但新年伊始，卻逢怪事。

第一樁，元旦正與親友飯聚，香港手機「叮」的一聲，從短訊途徑傳來一則微信信息，上曰：您簽署的資金安全險協議已生效，費用從您名下所有儲蓄戶口進行自動過數金額為63801港幣，後續請注意戶口餘額變動，客服熱線：81974636

以上文字依書直錄，連標點符號都不曾改動。

筆者與騙子直接打過不止一次交道，大致知道他們的套路，一笑把事情告知席中各人。有位家人驚叫着顯示手機屏幕，説：「同一時間，我也收到了跟您一模一樣的短訊。不同的是，我的自動過數金額是4萬多元。呵呵，可能知道我是個窮鬼吧？」

內容完全一樣，客服熱線也完全一樣。她的信息來源是香港某著名保險公司，也是她公司的保險資金系統。

乍一看，信息真實可信。

急性子的人可能就會有如下反應：我從沒買過資金安全險，怎麼會産生這麼一筆扣款？不行！一定要弄個明白。情急之下就會去撥通那個客服熱線。於是對方的劇本台詞很可能就是這樣的：哦？您沒有買過？那我們得馬上停止資金過戶的程序，請報上您的個人資料、聯繫方法和所有銀行的儲蓄戶口帳戶，我們將馬上追停這個指令。

急性子的人很可能就糊里糊塗地報上資料，而且還可能按照對方的指令一步一步操作，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些錢就會隨着操作轉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戶口。

冷靜的人收到這個短信，就會想：第一，我沒買過這種資金保險，這肯定跟我無關；第二，對方能用甚麼神技妙法從我的戶口自動過戶呢？對銀行操作程序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要轉移資金到其他戶口，是需事先登記驗證的。短訊所言從戶口自動過數，肯定操作不了，肯定是個謊話；第三，以上兩點既不成立，便可判定這就是詐騙信息，可不予理睬。

然而不幸的是，從朋友的信息得知，還真有人如上文描述的那樣，着急忙慌的就去撥了那個客服熱線，一步步地陷入了對方劇本的圈套，瞬間損失了8位數的錢財。

第二樁怪事也發生在同一天，筆者家人收到了一個女子的電話。對方操着大致標準的普通話，聲音怪好聽的。說：為感謝您對「滴滴」(網約車)的使用，本公司決定向您回贈10元。等一下我會傳過來一條鏈結，按它的指示操作，就可把10元錢轉到您的戶口了。

家人就坐在旁邊，筆者聽得真切，幾乎就要信以為真了。家人卻很警惕，與對方敷衍了幾句，然後問：能告訴我你的工號嗎？此話一出，對方馬上就掛了電話，後面自然也就沒有了「鏈接」了。

手機通行，騙術流行，騙子伎倆層出不窮。這邊廂以為緬北四大家族已被擒伏，定了性，判了罪。豈料妖風不絶，騙子連過年也不閑着。

好在大部分人現在都活得聰明了，凡是碰到這一類要打熱線電話或上鏈接的，先就冷靜下來，轉動腦子，辨別真假，拒絶受騙。

2025年第一天發生在筆者和家人身上的怪事，其實不怪。當下奔錢而去的騙術，在香港和內地都可謂普遍。可騙子也高明不到哪兒去，比如筆者在香港不止一次收到冒充入境處和醫管局的電話，只需靜心應答，對方騙術很快就能被戳穿。

一般只需説：「Speak English please」，對方肯定立馬閉嘴收線。

有一次遇上了頑強的騙子，強硬地用普通話與筆者周旋。末了反是筆者的英文撐不下去，用普通話對他說：「你的劇本編得太爛了，回去重編。」這才逼着對方收了線。

元旦這天還有怪事。筆者內地家的附近，新建了一個樓盤，由一家著名發展商開發。樓盤走高檔路線，外表看去豪華。

回家時車子路過，心想閑着也是閑着，又不花錢，何不去開開眼界？

樓盤進口大廳佈置優雅，低調奢華。客服是個秀氣的姑娘，帶着自知身價的矜持迎上來問：有甚麼可幫到二位？我們隨口回答：想了解一下各種戶型。對方説現在只能夠看「大平台房」和「疊層房」。名詞用得很新，聽着陌生，溝通了幾句才知道，所謂的「大平台房」就是一般人通常說的「公寓」；「壘層」就是通常所說的「別墅」。這些別出心裁的創新名詞，也許就是這個小區身價不菲的標誌吧？

姑娘下面説的話，筆者簡直就是聽不懂了：「請出示你的股票與財產總值的證明。看大平台房需要有200萬以上資金。看壘層房需要有300萬以上。」

筆者頓時O了嘴。甚麼意思？要出示財產證明才能入內看樓嗎？姑娘點點頭，表情自然和熟練。

是根據穿着打扮判斷筆者不是個富人，所以出了這麼刁難的一招？筆者來了氣：「你是覺得我不用LV和愛馬仕不配來看樓嘍？」

「不是不是……」姑娘搖頭，「我們一視同仁。」

「你們不想想，誰會隨身帶財産證明？」

 姑娘寸步不讓：「您出示您的銀行戶口就行。」

筆者忽然警惕：「你要留個紀錄嗎？我憑什麼要向你出示我的銀行戶口？」      

「阿姨您別着急。我們就看一眼，我們不留紀錄。」

筆者素來反感用金錢來劃分人等。更何況不就是看看樓盤嗎？何至於要以財產作入場券？此生也看過不少樓盤，一般平民化的，豪華貴族化的，從未聽過有這種奇怪的要求。

事後才聽說，現在的地產行業「豪宅」樓盤盛行這條規則。是筆者自己out了。

筆者的真性情上頭了，轉身就想走，但同行家人看樓興致很高地挽留，只得邊罵邊掏出手機顯示了其中一銀行戶口。這場無聊的把戲到此就該結束了吧？不料姑娘卻認真地説：「不好意思，您這個價兒，只能看大平台房。」這激起了筆者內心深藏的好鬥心，於是繼續邊罵邊展示了另一銀行戶口，厲聲警告：「不許拍照！不許留下任何記錄！」

姑娘恭敬起來，說：「這個額度夠得上去看疊層了……」

看樓過程略去不提，事後筆者非常痛恨自己：怎麼會配合這種低俗的動作？真像吃了一隻蒼蠅般的噁心。

那家發展商是著名國企，金錢令其猥瑣。在振興房地產、促銷樓盤的當下，此舉還有「拒客」的低智之嫌。

此爲元旦所遇怪事的第三樁。

這個年，在元旦暖冬的陽光下，很多人過得興高采烈，對新一年充滿了期盼和希望。但在陽光下，也有着陰暗醜陋、令人錯鄂的怪事。

人們，我是愛你們的！你們可要警惕啊！

這是《絞刑架下的報告》的名句，也是本文的結束語。

本文作者：黃虹堅

（作者是香港作家，生於香港，長於內地，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和北京電影學院編導系畢業，曾任內地中學教師、電影公司編劇；返港後曾任職報刊與教科書出版公司編輯，後兼任各大學中文、語言、兒童文學課程導師；是小學普通話教科書作者，擔任過中文教科書顧問及各文學獎評委。代表作有電影劇本《橘紅色的校徽》、《湖草萋萋》；長篇小說《和誰在陽台看日落》、中短篇小說集《我媽的老套愛情》；少兒文學《十三歲的深秋》、《零點五分》等。作品曾獲內地、香港和台灣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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