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白萝卜
“《八佰》这个电影可以上映，我都可以说如果没有机会拍电影了，但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是《八佰》，我觉得也很完美。”
关于《八佰》，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CEO王中磊道出了内心独白。经过463天的等待，《八佰》终于上映了，而且是以“救市”的方式。以近期电影市场的几个关键节点来看，8月14日《八佰》开启点映后，直接带动单日票房大幅恢复到25%以上（此前单日票房成绩恢复始终未突破20%）；在8月21日《八佰》正式公映当天，单日大盘也达到222天以来的破亿成绩，周六周日大盘均超过2亿，整体恢复到去年同期的75%，此外，影片上映首周票房8亿（含点映）、首周末票房5.7亿也破了2020年全球上映首周末票房纪录，并受到外媒关注与好评；昨天七夕档当天，单日总票房突破5亿，其中《八佰》也贡献了三分之一的票房。在市场反馈层面，前有长期积累的对于影片独特类型、自身品质、主创团队的高期待值，后有《八佰》开分即拿到9.4、9.4和8.3（猫眼、淘票票、豆瓣）三组高分，多方向的热度汇聚引燃全民观影高潮爆发，《八佰》也成为这一年最具关注度的话题作品。《八佰》身后，一路看着它诞生、成长、遇险、上映和取得成功的华谊兄弟也在接受纷至沓来的祝贺，王中磊也感怀：“现在这个行业是一个破墙的时代，大家要团结一起，这个事肯定能办成。”在接受一起拍电影（ID：yiqipaidianying）的专访时，王中磊也回望了这段彰显勇敢的历程。
去年《八佰》撤档，导演管虎发愿说直到影片再次上映前自己不会再抽雪茄，当问及王中磊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他笑着说“我继续抽雪茄来着”。
而在一个多星期前的《八佰》云首映现场，王中磊也曾哽咽过，他用“刻骨铭心”形容过去的400多天。《八佰》上映背后，作为老板、作为电影人的王中磊如释重负。一起拍电影：最初《八佰》确定要重新上映的时候，您第一刻的内心感受是怎样的？王中磊：第一时间还是比较激动，因为等可以上映的时间也等了很久，这样的过程其实对我们来说还是比较有感触的。在5、6月份的时候，其实我们就已经跟局里面一直在沟通，我们也非常愿意请战，在影院复工之后作为最开始加入到市场的大片，电影局也特别支持我们。但是没想到疫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重，（影院复工）从春节一路推，一直到7月20号通知可以复工这样的一个时间，接下来在那一刻之后，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进入工作的状态。因为冷静想了想，这个还是需要非常多的不同以往的工作。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电影，又做发行和宣传，但是突然发现《八佰》在这个时间上映其实有很多我们没有面临过的事情。在宣布档期的时候，电影院的复工要求还是（上座率上限为）30%，两个小时（时长）之上的影片还不能（一次性）全放完，场间距也有要求，市场上虽然有很多影片在放映，但是整个市场还没有真正有一定成效的恢复。在8月14日我们做点映前一天的票房也只有1900多万，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容纳《八佰》这样一个体量的影片。王中磊：不可否认《八佰》具备强大的电影号召力，无论是电影质量还是本身的知名度。最终让我们觉得要做这个事情来源有两个，一个就是华谊本体来说，我们之所以能成为一个知名的电影公司，这一路走来除了拍了很多电影之外，更多还是得益于中国电影市场20年的发展，我们是最大的受益人。我们这些人初心是拍电影，最开始是爱电影进入这个行业，虽然华谊是我们的企业、是我们的一个商业行为，但我们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你既然是一个最大的受益者，我觉得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有这样的一个担当。《八佰》可以进入市场的原因是这部电影有特别大的特殊性，它做到了三性统一，从电影角度的观赏性，这是它的娱乐属性；第二个是艺术性够了，我们虽然是拍了一个战争电影，其实我们拍的根本不是战争，是小人物的成长、转变；还有一个，这个电影里面特别大的感情基础，可以走到电影之外，在这个时间段特别合适，因为包括我在内、身边的人或是更多我不认识的人，疫情给太多人带来了一种对生活的不确定跟恐惧感。这个电影的内核就是面对恐惧的时候，人的转变跟你做的事情。但是它是一个战争（背景），很极致。后来我们发现，这个电影在这个时候特别合适，其实它是一个破圈的团结的力量。这些东西支撑我们做有勇气跟担当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自己发疯了，拍脑门就能做的事。第二个信心是来自于我们都知道，电影院的复工一定需要强有力的内容来支撑（大盘）的数字发生（明显）变化。我们做了四天的点映，比我们预想的好。其实做任何电影之前，我们都会有一个预期的票房、反应，但这个电影在做的时候我们没有，因为没有任何数据可以查，我怎么知道我一天可以卖1亿多对吧？但是一周下来，我们一部电影带来了3500万人次进入电影，这个其实让我非常感动。他们看完以后就是自发地在自媒体或者自己的社交网络里面讨论，力度之大超过了我们原来正常做电影。经过这么长的一个过程，反而你会越来越坚信所有东西都是“缘分的安排”。所以到最后我们能在这一天、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成为它的档期，我其实很感慨，原来都是安排。如果去年7月份上，起到的效果和电影之外形成的影响力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这一年里，疫情危机的爆发让这个行业变得异常脆弱，在后疫情期登场的《八佰》则凭借一己之力强势拉动大盘的抬升。对于《八佰》的定档选择来说，眼下这个时期是特殊的，但从这部影片的能量与其正在爆发的影响力来看，《八佰》出现在任何时候也都是特殊的，因为它拥有足够的实力，也一定不会被埋没，或许这也正是王中磊所说的“所有东西都是安排的”。
华谊蓄力，寻找千里马
管虎导演筹划《八佰》十年，与华谊兄弟开展合作后这部影片也是他最先拿出来的项目，但当时双方都没有准备好，多重客观条件也无法满足，项目搁置，管虎先拍了《老炮儿》。《老炮儿》的庆功宴上，《八佰》制片人和华谊兄弟实景娱乐的时任副总裁聊起来，当时华谊兄弟实景娱乐战略中的新项目“华谊兄弟电影世界（苏州）”正在建设当中，为了给《八佰》造景，华谊兄弟又向苏州政府申请了一块200亩的地，历史中的“四行仓库”平地起，《八佰》重启。过去两年多，华谊兄弟也经历诸多风波，多个项目延期、人事变动，今年5月也迎来新资本的注入，王中磊重回电影一线亲手抓业务。眼下《八佰》爆发也代表着，华谊兄弟再次靠内容迎来生机。一起拍电影：《八佰》现在的上映，对于华谊来说意味着什么？王中磊：超过一个电影了。我作为一个电影公司的老板，也是一个电影爱好者，也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工作我变成了一个专业的电影工作者。其实我更想把电影变得更单纯，不去联想那么多东西。但是因为这个过程就变成了你刚才的这个问题，电影会承载很多，前两天我看了一个媒体报道写的名字就叫什么？《八佰》救市，华谊救己。听起来挺刺耳的，但是一想其实也是这么回事。这部电影真的能改变华谊整个财务系统吗？能改变什么吗？因为它毕竟只是一部电影，它再大的投资量对于一个百亿市值的公司来说，没有在那个数字上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是它起到一个非常大的作用，就是电影之外的概念。因为我们是个公众公司、是一个上市公司，同时华谊又是上市公司里面的一个标志性公司，它的所有都会被放大。但是从我的本心来说，我特别单纯，《八佰》这个电影可以上映，我都可以说如果没有机会拍电影了，但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是《八佰》，我觉得也很完美。一起拍电影：今年您也重新回归电影公司，对于之后电影业务的规划和升级有哪些考虑？王中磊：来不及去想这些，电影行业是一个很特殊的行业，更多就是（需要）走回原点，就是创作这一块。当然有时候大家说你得规划好，你要创作什么、有没有新的力量加入，后来我发现什么其实都是靠你的作品来解决的，就算我现在把所有优秀的导演都揽在华谊之下，但是没有作品，没有用的。所以我回来以后，主要还是从专业性上来做这个事情，不管是从创作、发行、宣传都应该回到专业的角度上去做，不被市场牵着走。华谊在那些年之所以有成功的作品，之所以被人记住，就是因为你在很成熟的体系里面不断地创新，电影都已经一百多年了，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电影类型，电影的技术会改变，但是它是一个支持，最终大家都是看里面的内容。创新是你在不同的影片中有没有新的理解和角度，华谊拍战争片比较多，也爱拍战争片，战争片很难拍，但我们就不停地换角度，比如说《集结号》是从一个连长给他的战友寻求应有荣誉的角度，《八佰》传达的是一座桥的两边，四百余人证明了民族血性。这些可能是我回来以后要深入的，不管选择哪一部影片，你有没有一个想法？这个项目里边有没有哪一点是真的打动你了？真的跟它有强烈的认同感。甚至我到现在也不排斥去拍最作家电影跟艺术片，这个事恰好是我感同身受，你又爱它，那你一定会把这个电影做好，这是我回来以后一个比较大的心路变化，这也可能是经验。电影它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所以必须有很好的土壤、很好的种子，这个种子是什么？其实就是天才的艺术家。我觉得电影导演跟音乐家没有什么区别，靠后天训练只是掌握了技术，灵感、高光时刻那些东西是他天生的，所以就是看运气吧，看能不能多碰到这样的（人才）。以前市场太小了，能出一两个导演就已经不错了。以前我记得拍电影的时候，我们把导演名单拿过来的时候就挠头，看谁能拍（笑）。现在市场给了这个机会，你可以拿出几十个甚至还有很多名字根本不认识、马上就会出现的人，而且非常年轻，对电影的理解非常现代化，非常带感，所以接下来我的规划就是想认识很多很多有才华的人，这个才可以让公司发展。一起拍电影：在寻找合作伙伴方向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或方法？王中磊：华谊是最早做签约导演、演员工作室的，那个时候资源非常少，很好的资源也需要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那个时候是我们在砌墙，就把自己弄成一个公园，只是你野心大一点，把你的公园弄成了100亩，有的人就是5亩地。但是现在市场形势不太一样了，人才量开始逐渐加大，市场需求量也很大。我反而觉得现在这个行业是一个破墙的时代，大家要团结一起，这个事肯定能办成，就是把中国变成一个全球最大的电影市场。如果只是靠我们有强大的消费力跟观影人次来做，不高级，高级的是什么？就是说你的作品质量特别高，有一批特别棒的导演，现在也应该是多边的状况，就是不要哪个导演属于谁，他是属于这个行业的，（我们）就是要这个作品，可能这样未来才会让我们高速的发展。《八佰》打头阵，接下来华谊兄弟电影项目的储备库当中还包括《侍神令》《749局》《美人鱼2》《温暖的抱抱》（已定档12.31）和《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等，很显然华谊也将迎来又一段项目爆发期。
疫情危机也在重塑行业面貌，线上空间崛起，尤其让传统电影行业中发展形势与从业者心态的变化都非常明显，典型的如制作端口更多传统影视公司积极入局网生内容，发行端“院转网”背后的争议、院线窗口期缩短等，矛盾与统一中，传统电影行业也必须面临新时代的冲击和挑战，当然更重要的是学会转化互联网红利。在三天前的北影节论坛上，王中磊也以传统电影从业者的身份表达了拥抱互联网的态度：“我们要以保护电影可持续健康发展为前提，去拥抱互联网提供的新形式、新渠道。既要看到网络平台带来的巨大增长空间，做好定制内容和院线电影网络播出的统筹规划，同时也要呵护好院线电影的健康发展。”不过，线上线下解决的只是形式问题，内容行业的本质万变不离其宗，谁掌握内容话语权，谁才拥有核心竞争力。一起拍电影：今年疫情危机的爆发对行业造成深远影响，作为传统电影公司，您如何看待现状和未来发展趋势？王中磊：深远的影响更多还是电影产业链当中一些链条的变化，而且几年前就谈，每次参加上影节、北影节以及行业论坛，其实大家都在聊，每次话题很尖锐，每个人各抒己见，但我发现都是在谈的这个阶段，因为没有一个事件让你真的去做这个事或者想改变，都觉得是要这样，但我们要不要一步一步走，而这个疫情“啪”一下就打破了。三年前我们营销开会就说，路演这事靠不靠谱、成不成立、多大的产出比，大家都在讨论要不减少点？甚至大概三四年前，还因为某些新导演特别吃苦，可以去50多个城市宣传，还成为了一个事件在表扬，我就在想，这不是跟我们想的都是反着的吗？我相信这次疫情之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有路演了，或者不需要那种传统的路演，需要一个新的过程。还有卖票的方式，现在80%的售票都是通过线上，线下的都是一些特殊的情况。宣传也是，我跟你现在做访问，可能5分钟之后咱俩说这事已经普及下去了，以前我跟一个报纸（做访问）还得等着它出版，那时候电影已经上映了（笑）。还有放映、发行这些，我觉得都会因为这次疫情产生很深远的影响，它他会迅速地告诉你，你们看到的那个东西（指共同认定的发展趋势）就会来了。另外一个就是大家讨论的窗口期，我觉得有一个常态就是并存，电影这种产品在互联网媒体上映和影院上映是一个并存的市场，但是电影院就会变成影院电影越来越具象，未来可能会集中在几种电影类型上，是互联网无法取代的。比如《我不是药神》，里面没有特技，它所有有劲的冲击力是什么？情感，这个东西和你自己拿一个手机看了一部电影，得到的情感冲击力一定是不一样的。另外就是技术上的冲击力，比如诺兰的电影一定是影院电影，一定在那儿才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个冲击。但是电影不能只拍这几种，有那么多的导演想表达、那么多的故事要表达，这个时候互联网可能会起到一个非常大的促进作用，所以我觉得并生是疫情之后大家不可阻挡的方向。行业发展始终是要面临危机和挑战的，有时候猛烈、有时候又缓和一些，但在跌宕起伏中反而也体现了这个行业的韧性，以及行业内一群坚守者的态度。这也体现在电影《八佰》和华谊兄弟身上。王中磊说：“当你怀疑、或者有一些沮丧的时候，如果想到这个电影的原点，就是拍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概念，因为你是有感而发，是特别想拍它，那就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站在这个时刻，回望四百多天的历程，坚持初心其实也让一切更单纯、更质朴，自然也更感人。一部电影完成了超越电影本身的使命，这也算华语电影史上的一次“壮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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