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历史33–联邦孕育

上文《联合起来》咱们说到加拿大联合省的政治形成了僵局。这个时代加拿大联合省的人口激增，增加主要是在讲英语的加拿大西部。1861年人口统计是，加拿大西部有160万人口，东部只有110万人，但是两个加拿大的席位仍然是50对50。现在英裔开始不满意了，看到达拉漠伯爵的远见和英国政府的短视了吧？

对于乔治·布朗和他的改革党来说，西部拥有这么多的人口，却跟东部拥有的议会席位一样，这完全是不公平的。他们的口号是“按人口数选代表”(Representation by population或者Rep by pop)，这现在成了英裔加拿大人的诉求。按布朗的说法，这也是结束“法裔天主教徒统治”的唯一办法。

东部的人比如卡蒂埃，当然反对这个按人口数选代表的主张，要求东部和西部权力均等，哪一方都不能压倒对方，麦克唐纳也不喜欢总是在报纸上跟自己过不去的布朗。此时的英属北美殖民地大约有400万人口，讲法语的只占三分之一。对布朗来说，打破僵局的办法是拉外援，同其他殖民地联合起来。

1862年乔治·布朗访问英国，除了带回来一位夫人外，还现场观摩了英国的政治制度，了解到英国议会对加拿大的态度，这让布朗有了紧迫感。回来后的布朗态度大变，妥协和合作成为布朗的主要语汇，1864年甚至提出愿意同以往的政敌联手。这让麦克唐纳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住了布朗伸过来的橄榄枝，还拉上了卡蒂埃。

有人提醒卡蒂埃小心不要被忽悠了，他俩可都是加西的，说不定做什么局等着你往里面跳呢。卡蒂埃觉得总要有个破局的办法，无论如何不妨一试，由此布朗主导的这个联盟成型了。

布朗当然不是为联盟而联盟，议会也不需要开成一个团结的大会，对于这个联盟的使命布朗心中是有想法的：

首先联盟是为了筹建一个大的联邦，不但包括加拿大东西部，还要囊括整个英国北美殖民地。其次这个大加拿大的政府，或者任何未来的联邦政府，将基于最基本的民主原则，就是按人口数选代表。最后，未来的联邦，还要扩大到西北部现属哈德逊湾公司的鲁伯特领地，甚至要一直延伸到太平洋沿岸。美帝国主义已经开始向西扩张，时间不等人了。

这个联盟包括了加拿大四个主要政治团体中的三个：麦克唐纳领导的英裔加拿大保守党派、卡蒂埃领导的法裔加拿大保守派和乔治·布朗的英裔改革派，剩下的一派法裔改革派就被边缘化了。

布朗、麦克唐纳和卡蒂埃1864年这一“伟大联盟”(Great Coalition of 1864)，占据了加拿大130个议席中的92个，成为联邦成立的推动力量。

这时候海洋殖民地也同加拿大一样惶恐不安，他们同样担心美国的“经济制裁”，也在英国的鼓励之下开始考虑“海洋殖民地联邦”(Maritime Union)。行动由三个海洋殖民地的首脑牵头，计划在爱德华王子岛殖民地的首府夏洛特敦(Charlottetown)开会，商谈联合事宜。加拿大人闻听此事一下子坐不住了，立即往夏洛特敦赶。

为什么选择夏洛特敦？因为爱德华王子岛的岛民们其实对联邦兴趣不大。王子岛又有龙虾又有土豆，土地肥沃粮食丰产，俺这么有钱的金主，跟你们联合不联合又能怎样？美帝国主义还能绕一大圈儿专门来打俺们？那得从海上来，俺们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绝不答应。

知道岛民兴趣不大，担心要是在别的地方开会，岛民可能就不参加了，于是其它两个海洋殖民地一商量，就决定会就开在你们岛上，在你家里谈你总不能连个面都不照吧？

结果1864年9月1日这天，爱德华王子岛的领导们发现迎来的不仅有海洋省的代表，布朗、麦克唐纳和卡蒂埃率领的一大波加拿大代表也来凑热闹，号称加拿大联邦孕育的夏洛特会议就此召开。这个会议的主要活动是什么呢？就是喝酒聊天吹大牛，还有盛大的舞会各种party，总之务虚的多务实的少，有历史学家说加拿大联邦是喝酒喝出来的。

当然不光喝酒，还是做了些正经事儿的，加拿大人使出浑身解数拉拢海洋省的兄弟。麦克唐纳天天给大家游说建立联邦的好处，合到一块咱就不怕美帝了，再修一条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铁路，那时候…… 

布朗当然没忘了他的初衷：法律上这样安排、跟王室的关系这样处理、建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依然管理地方事物、按人口数选代表…… 

加拿大的财政部长亚历山大·高尔特(Alexander Galt)给大家展望了联邦未来的美好前景，托马斯·达西·麦吉(Thomas D’Arcy McGee)这位诗人出身的政治家，负责给大家煽情，用诗一般的语言描绘这个未来“新国家”的远大前程。

这加拿大人明显是组团来忽悠的啊，结果还就让他们给忽悠成了。喝大了的海洋省代表们，接受了加拿大代表的邀请，居然愿意跟着他们再去魁北克城，去商量联合的具体细节。

不论如何，夏洛特敦获得了“联邦的摇篮”的美称。如果您要去爱德华王子岛旅游，两处必看的人文景观之一，就有爱德华王子岛省议会大楼，夏洛特敦会议的会址就在这里。他们共商大计的房间，今天仍然按照当时的情景布置着。

1864年10月代表们移师魁北克城继续开会，这次连纽芬兰的代表都参加进来。加拿大代表提出了72条解决方案，确定设想的这个联邦的细节。方案的主要设计师是约翰·麦克唐纳，没办法，代表们大部分都是商人资本家，懂法律能写出规范条文的人不多，麦克唐纳责无旁贷，于是麦克唐纳只好最有资格成为现代加拿大的奠基人。

在魁北克会议上，代表们辩论、修改、完善麦克唐纳的设想，形成了最终方案，中间还被同美国不断动荡的关系，以及上篇《联合起来》提到的那些事件影响着。麦克唐纳还要推敲措辞，不能让人联想到美国的《独立宣言》或者法国大革命，原因你懂的。

一开始，麦克唐纳希望仿照英国或者法国这种单一制的国家，建立一个唯一并且强大的中央政府 (legislative union)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其他代表否决。代表们说对于加拿大这样国土辽阔，各地利益都不同的国家，这种形式显然并不合适，联邦体制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新的国家将有两级政府，中央的政府负责全国的公共的事务，省级政府负责地方的和区域的事务，就像美国的政府形式一样，当然美国是联邦政府和州政府。

不一样的是美国又单独选出了他们的总统，这样意味着美国总统可以来自一个政党，而政府的大多数可能来自另外一个政党。加拿大没有采用这种形式，而是采取了英国式的简单多数，即获得议会最多议席的政党的领导人，自然成为总理。这个新的联邦混合了英国和美国的政治体制，成为没有总统的联邦制。

两级政府承担了不同的职责，省级政府负责教育、道路、医疗、市政、财产、民法、司法和自然资源，比如森林、煤矿、水力等等。联邦政府负责货币、银行、国防、海洋、印第安事务、结婚、离婚、刑法、海洋和内陆的渔业资源管理等等。

分权制允许魁北克保留他们自己的语言、信仰、教育和民法，也就是说，法裔加拿大人的核心价值都被充分保留了下来。

一个非常重要的跟美国体制不同的地方是，加拿大宪法里没有说明，或者特别指出的权力，都被保留在了联邦那里，而美国是保留在各个州。麦克唐纳坚持这一点，他希望有一个强大的联邦政府，能避免美国的那种内战。

在加拿大，英国王室的代表是总督(Governor-General)，在各省还有省督(Lieutenant-Governor)，有时候大家都把他们简称为“总督”。联邦政府采取两院制，有两个分开的立法分支：参议院(Senate)是加拿大的上议院，参议员是任命的，也就是说参议员不是民选的不需要对选民负责。这也是到目前为止，关于参议院改革的呼声不断的原因，有人甚至要求取消参议院。众议院(House of Commons)是加拿大的下议院，众议员是选举出来的，要对加拿大的选民负责——起码在选举的时候吧。

参议院的议席不按人口比例，而是按照地区来设置。按照地区来设置能给人口少的地区，相对来说更大的发言权，可以对按人口数选出来的众议院做出制衡，避免人口大省欺负小省。这听起来不错，可实际效果不佳，为啥？因为参议员是由联邦政府任命，而不是由他们所应该代表的选区的人民选举出来的，那么您想他们会听谁的话？这种任命制很难保证参议员不惟任命他的人是从，这是加拿大跟美国和英国的政治制度，都不一样的地方。

那为啥搞成了这个样子？为啥要这么个参议院？最初的原因是麦克唐纳们心存顾虑，担心无限制的民主会导致暴民统治或者叫“多数人的暴政”。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设立了一个非选举、非民主的参议院，来保护上层社会。麦克唐纳说：“少数的权利一定要保证，富人永远比穷人少……”莫不是怕打土豪分田地？

众议院是法律和法规制定的地方，参议院是对法律法规进行审核把关的地方。

魁北克会议敲定了联邦的细则，各殖民地的代表，还需要把条文拿回他们各自的议会审议通过。回去审议的结果是，纽芬兰和爱德华王子岛拒绝入联，加拿大省通过，新不伦瑞克来回反复，新斯科舍面临强大的反对声浪。大西洋各个殖民地都对这个联邦表现出相当的抗拒，认为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在加拿大省的联合议会，91票赞成33票反对。英裔满意他们的代表人数增加了，并且打开了向西发展的大门。法裔加拿大议员分为两半，支持联邦的稍占多数，27票对21票，反对的主要是被排除在外的红党的势力。尽管优势不大，法裔加拿大议员还是多数支持了建立联邦。所以现在魁北克分离主义分子，说魁北克是“被迫”加入联邦的说法，并不成立。

新不伦瑞克人一开始并不支持联邦，因为海洋省一提到贸易，首先想到的是利物浦和波士顿，而不是蒙特利尔，跟加拿大的关系并不紧密。省长莱昂纳德·蒂利(Leonard Tilley)告诉选民，说新不伦瑞克的未来在加拿大，选民们说：“边儿去！”然后蒂利省长就下了台。

第二年1866年再次选举，蒂利向麦克唐纳伸手，要求支援些竞选经费，麦克唐纳和卡蒂埃找到了大干线铁路公司(Grand Trunk Railway)。铁路公司正想着把铁路一直修到大西洋去，要在东边找个代理人，于是立马掏钱。

新斯科舍省长查尔斯·塔珀(Charles Tupper)带着联邦文件回到省里，想着悄没声地通过了事，没想到被人盯上了，盯上的人就是咱们《责任政府》里面提到的那个改革派约瑟夫·豪。豪是办报纸的，于是读者天天都能读到关于联邦的消息，当然是负面消息。

在豪的报纸上，联邦这个词拼写成了Botheration——麻烦。豪还去伦敦要求英国政府出面阻止联邦的动议，不过英国政府拒绝了他的请求，英国政府的态度是鼓励殖民地接受联邦。

最终帮了一把忙的还是美国人。1866年随着美国内战结束，一群几百号人的爱尔兰裔美国恐怖分子叫做“芬尼亚兄弟会”，聚集在美加边境，号称要拿下整个英国北美殖民地，吓得加拿大人连民兵都动员起来。芬尼亚是一位古代爱尔兰武士，爱尔兰人希望把爱尔兰从英国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于是他们开始……，这逻辑有些拧巴是吧？人说这是“围魏救赵”。

在美国人的默许下，芬尼亚兄弟会袭击了新不伦瑞克、尼亚加拉半岛和红河地区。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但是对殖民地人民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于是1866年新不伦瑞克人又把蒂利选了回来，联邦议案在新斯科舍也如塔珀所愿顺利通过。

下一篇《英属北美法案》，咱们说说成立联邦的最后一步，以及联邦成立之后出现的新问题。 《长廊》那篇里的公寓要价$2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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