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视微小说连载 | 《钻尖》31：想要做一个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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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尖》

顾靖

第四十八章

秦锐该怎么办？

秦锐一直就想找韩一山好好聊一聊，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又到了夜晚，被流放的几人各自回窝了。电视机的信号时好时坏，已经超出了在场几人的忍耐范围。

冯强和徐帅又开始无聊地打起斗地主，一副烂得不能再烂的扑克牌被扔得到处都是。秦锐默默替他们把掉在桌脚下的一张牌捡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这张牌回到牌堆里后，立马显得格外崭新，那张牌已经不知道掉在那里多久了。

秦锐闪身出了房间，看见不远处韩一山的房间里亮着灯，心里才感觉到了一点踏实。他加快了步子，径直朝韩一山房间走去。

房间内韩一山正看着面前的一本日记出神，那是他刚当上代理排长的时候写的。

韩一山确实说到做到了，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百倍的付出当上了连队尖子，并且转了士官，第三年就当上了代理排长。虽然带兵嗷嗷叫，排里训练成绩也在全营数一数二，但是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爱和别人挣个高低。一次在组织障碍训练时，他所带的一个兵为了和其他连队的另一个兵抢障碍打了起来，作为排长的韩一山发现后，却并没有制止，但是不曾想他带的那个兵却失手把对方耳朵给打聋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机关，在那个刚提出依法治军、从严治军的背景下，这件事情极为轰动。但是随着保卫股几次调查，发现就是一件单纯的行为过激，并没有其它因素后，就给了一个严重警告，并承担所有治疗费用的处理结果。而这件事也成为了预防激情违纪的反面典型，多次被人提及。

而当时年轻的韩一山也感觉这个兵给他惹麻烦了，很少给他好脸色看。在年底套改士官的时候，那个兵自然留不下来，在复员的时候，倔强的退伍老兵流着无声的眼泪向韩一山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想好好训练，和你一样当尖子，当排长！”

那个时候，韩一山才知道，那个兵家里非常穷，来当兵也是集全家之力才给送过来的，来到部队第一天，留队转士官就成为了他奋斗的目标，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摊上这么一个事。

后来韩一山想明白了，那个兵在和他人争执的时候，曾经回头看过一眼，他和韩一山的目光有过短暂的碰撞，结果他发现韩一山没有阻止，没有阻止就是默许了，正是有了这个暗示，那个兵才会出手打人。

一个人送到了部队，就像小树栽进了土地，如果任由他发展，他很难成为有用的木材，只有不断修修剪剪，才能长成参天大树。这个修剪的过程是要流血挖肉的，肯定会痛，而少了这个过程就会走上毁灭，那是比痛更不能接受的一种伤害。

自此以后，韩一山就开始喜欢记下一些带兵体会，也开始尝试和琢磨一些更有效的带兵方法，为的就是让他带的兵少走点弯路。

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韩一山也越发稳重成熟起来，随着部队几次变更调整，曾经作为集训队居住的地方逐渐冷清下来。刚开始还有一个班的人在这里驻守，但是时间一长，大家发现看门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人，而且这里人烟罕至，交通不便，很少有人乐意在这里待，所以就慢慢调整成了现在的模样。但是由于现实的需要，这里到后来也改成一个仓库，而韩一山就被安排在了这里，终日和一堆已经报废的训练器材待在一起。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了，秦锐半个身子漏在门缝外，韩一山看了一眼问道：“有事？”

“嗯！”秦锐依然站在门外。

韩一山将笔记本放进了抽屉里，然后起身打开了房门，问道：“边走边聊？”

“好！”秦锐干脆地应道。

晚风吹过，走在小道上的二人感觉格外清爽，秦锐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的月亮并不是很明亮，但是繁星点点，灿若星河。

“在这里才能看到这么干净的天空。”韩一山不经意继续说道，“有时候心也是一样，没有太多想法的时候，反而清澈很多。”

“是啊！刚开始的时候，感觉天一黑人就进屋了，特没意思。但是在这里待久了，反而觉得这里的星空格外神秘璀璨。”秦锐定住脚步，说道：“班长，你是我当兵遇到的第二个班长。以前我不懂班长，所以惹了祸。来到这里虽然你话不多，但是我真的很服你，服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也没有什么改变。”

“一日为兵，终身就会有兵的烙印了。我在这里不是没有变，而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这里需要我，我也喜欢这里的清净。”韩一山看着落在身后的老炮营，那片已经被人遗忘的营房，眼睛里竟然有了些许温柔。

“可是我变了，真的，班长，我是被家人逼来当兵的。我就想，好啊，你们逼我当兵，让我在部队好好干，那我就偏不好好干，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事情都装成满不在乎的王八蛋。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了，我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变成了王八蛋。可笑的是我这样一个不思进取的混混，还被分到了一天把荣誉当饭吃的红九连。我当时就在想，完啦！完啦！为什么把我分到了这样一个连队？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荣誉都可以豁出命的连队？直到遇到了我的第一个班长，那个不管我是什么样，都不会瞧不起我，而且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依旧坚信我会变好的班长，遇到了那个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兵豁出去命的班长！”

泪水已经模糊了秦锐的脸，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流泪了，但是他记住了林忠的话。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进了嘴里，晶莹的液体在嘴里化成了一阵苦涩，然后淌进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秦锐想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可是发现那是徒劳。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秦锐知道，那是心事的流淌，那是委屈的消失，那是种洗刷。

“可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从班长走的那天起，我就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再继续当以前的那个王八蛋秦锐了，真的不想了。这几天我常常就在想，我要做点什么，我要学点什么。班长，我真的后悔了！”秦锐说完这一切后，感觉痛快多了。

韩一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倾听，不要有任何的语言和动作，他只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倾听，当一名合格的听众。

在这个通讯发达到不可思议的年代，有几个人能认真听你倾诉呢？又有几个人能把你的心事听得如此清澈见底呢？

这个夜晚，没有班长和兵，也没有韩一山和秦锐，只有一名年轻的士兵向一名老兵诉说心事，而且永远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四十九章

好兵的第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秦锐几人还在吃饭的时候，韩一山就向他丢过来了一样东西。秦锐接到手上一看，发现是一本已经非常破旧的训练教材。

“这是？”秦锐疑惑地看着手中的训练教材，又看了看韩一山。

“仔细看，看明白，到时候我考。”韩一山依旧是话不多，但是却让人嗅出了点不寻常的味道。

说完后，韩一山又开始去忙活自己的小菜地了，只留下了秦锐、冯强和徐帅三人面面相觑。

忙完手中的活后，秦锐翻开了韩一山给他的训练教程。书的封面早已经破烂，里面的内容被人用红黑两种颜色的笔做了记号，在空白处还有一些对书中内容的理解和补充。看得出来，他的主人是个非常有心的人。

秦锐翻开训练教程，开始认真学习起来。原本枯燥无味的训练教程却因为早已经被勾划出了重点，所以秦锐有选择地开始进行理解记忆。

后来牵扯到一些训练器材的内容，秦锐就索性钻进了堆放训练器材的库房里进行。

“真是没想到，原来一个地雷还有这么多说法！”秦锐在库房里找到了一堆已经废弃的模拟地雷，并对照书中的参数进行一一比对，很快就把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铁疙瘩给琢磨明白了。

秦锐拎着一个反坦克地雷，刚巧瞧见了漫无目地四处闲逛的徐帅。秦锐嘿嘿一笑，拎着地雷悄悄溜走了。

“这些天都着魔了吗？冯强天天跑得四处见不到人也就算了，现在就连秦锐也是这样。唉，我们是流放的人啊！安全活着就好啦，搞这么多事情麻烦不麻烦啊！”徐帅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正在自我陶醉。

突然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块砸在了徐帅身前，徐帅刚一抬头，就见一个影子“嗖”的一声钻进了一个小库房里。

“谁啊？冯强？秦锐？还是班长？”徐帅感觉到不对劲，他一边朝前走，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冯强，秦锐，快过来，这有个人！”徐帅从草丛里捡起了一根半米多长的树枝，故作镇静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这里可是有三个人呢！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动啊，不老实，我……我就拿棍子抽你啦！”

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眼瞅着还没有任何人过来，徐帅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他悄悄地走到了门前，想要来个突然袭击，可是他刚把门一拉，一声“嘭”的闷响就传了出来，接着四周扬起了尘土。

“袭击！袭击！”突然遭袭的徐帅这下是真害怕了。他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几步，不料却被台阶给绊了一下，摔得四脚朝天。

“快来人啊，有歹徒啊！”徐帅扯开了嗓子嚷了起来。而秦锐早已经在旁边笑得前仰后翻，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做的这个土地雷，竟然真的起作用了。

“好啦！好啦！”秦锐见徐帅越叫越大声，害怕把韩一山引过来，连忙跑了出来，拉起了躺在地上的徐帅。

这时灰头土脸的徐帅才缓过神来，当看见面前站的人是秦锐时，不由得一下楞住了。但是看见秦锐憋着笑后，作恍然大悟状，抄起手中的树枝就朝秦锐追去。秦锐见势不妙，一个闪身跑远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韩一山对秦锐的训练也在不知不觉中展开，并且要求也越来越严，常常是一个难题接着一个难题，甚至有的时候，头天晚上讲解的理论，第二天就要秦锐使劲操作给他看。这种苛刻的要求让徐帅非常不理解，他搞不明白秦锐这个被流放到这里的兵，这么折磨自己干嘛？难道就能摆脱被流放的命运？虽然想不通，但是碍于韩一山的面子，他也就很少从中捣乱。

在这方面，冯强就表现出了一个士官的觉悟，常常替秦锐分担一些工作，也很少在以士官的身份去使唤秦锐这个新兵。这也让秦锐非常感激，在接受韩一山的训练时也更投入了。

山谷中，暴雨倾泻，雨水顺着山体“哗啦啦”地往下流，一路上掺杂着泥块。有一个人单膝跪在泥地上，拿着制式的工兵锹正在不停地忙活着，全然不顾身体已经被淋得透湿。

这个人正秦锐，他正在完成韩一山安排的一系列考核中的最后一个环节，单兵防御工事构筑。

当他清理完最后一锹土后，整个人已经是筋疲力尽，身上也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丢掉了手中的工兵锹，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被他抖抖索索地伸向了天边。

秦锐仰天长啸，身体往后一扬，彻底躺倒在泥泞的山谷中。

大雨劈头盖脸地浇在秦锐身上，但是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这次的考核，是彻底把秦锐的体能和技能发挥到了极致。从拂晓时分，一直到现在，秦锐一直不间断地面对着韩一山的一次次“刁难”，光场地都辗转变化了五六次，秦锐还是第一次尝试到这种全力以赴的感觉。

等秦锐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回到宿舍时，却发现属于他的床铺上，被子已经被拉开铺好了，桌子上的几个水杯都还冒着热气。这是冯强和徐帅特意为秦锐准备好的。

秦锐心里泛起一阵感动，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有股暖意从胃里荡漾开来，然后遍布四肢，仿佛有种暖流游动全身，秦锐努努嘴，开心地笑了。

秦锐走到了自己铺前，床上面有一瓶云南白药和一包纱布。他鼻子一热，复杂地看着那两个正装成若无其事的人。

徐帅似乎感到了秦锐目光的投射，他老脸一红，头也没回说：“水是我们给你准备的，药是班长放的，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想接受莫名其妙的感谢。”

冯强在旁边含着笑，但是没有说话。

秦锐点了点，虽然被徐帅呛了一顿，但是他眼中的感激不减反增，然后认真地向两人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谢谢。

秦锐坐到马扎上，忍着疼痛开始处理已经打满血泡的双手。这些天，秦锐的脑子里就跟爆发了一颗核弹一样，思想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是那么可笑，现在，他就想做一个好兵。可是，这好兵的第一步，该从哪里走才算对呢？

《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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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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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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