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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节目再次受限,它作为一档产品的生命力维系在何处?

韩方航 周哲浩 好奇心日报 2018-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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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到底是什么?

消息终于还是确认了。

7 月 10 日,广电总局通过官网发布《关于做好暑期网络视听节目播出工作的通知》,要求各视听网站将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方面的内容放在显著位置。文件明确指示,“对于偶像养成类节目、社会广泛参与选拔的歌唱才艺竞秀类节目……确保节目导向正确、内容健康向上方可播出。”

消息发布时间距离社交网络流传小道消息的时间大约不到 2 天。那则“史上最强限秀令”让很多人猜测娱乐节目日后的命运。传言称,正在播出的《明日之子》第二季将会暂缓播出,而即将于 7 月 14 日首播的《中国新说唱》则会延期到 9 月播出。

对此,经济观察网 7 月 10 日晚间的报道称,腾讯视频方面表示如果有消息会尽快对外公布,而爱奇艺则表示正在了解情况。《中国新说唱》的官方微博还在如期倒计时,有人预测它还是会如期举行。

不少文章提及去年夏天爆火的《中国有嘻哈》的结局。第一季选出的两位冠军 PG one 和 GAI 后来都在跨年之际被主流平台封杀。其中被彻底封杀的 PG one 一度试图复出,但发表宣言的微博最终也被全部删除。

选秀综艺的 12 年

关于大型综艺节目的管制要上溯到 2006 年。

2005 年,湖南卫视播出的《超级女声》拉开了中国第一波选秀的疯狂,它制造的明星有些至今还活跃在娱乐界。此后几年中包括《我型我 show》、《加油!好男儿》、《花儿朵朵》等一大批节目集中出现。

2006 年 3 月和 4 月,各大选秀节目正处于筹备阶段,广电总局分别规定参加选秀节目的选手必须年满 18 岁,并且主持人不得有倾向性、要弘扬主旋律等。一年以后,广电总局要求选秀节目的播出时间不得超过两个半月,并且要求各大卫视在选秀节目中设计公益性内容,不出现歌手泪流满面、歌迷狂热呼叫的场面和镜头。


似乎从那一年开始,选秀节目开始陷入低潮。《加油!好男儿》在办了两年之后停办,湖南卫视也变成了一年《快乐男声》、一年《超级女声》,各大卫视转而推出聚焦普通人才艺的《中国达人秀》、《梦想秀》等节目。2011 年,湖南卫视举办了最后一年的《超级女声》,但选秀节目的声势其实在 2008 年就大幅下降了。

把选秀类节目重新带回注意力中心的是 2012 年推出的《中国好声音》,它以更专业的方式,淡化了明星包装的色彩,取代以导师制增加竞争气氛和看点——但内核依然是选秀。

在那之后,选秀节目演化出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形式。与《超级女声》的年代相比,如今的选秀节目有更强势的社交网络加持。“电视台+互联网”的组合可以让小到选手表情、大到节目组内幕之类的信息在极短的时间内遍布各类人群。这些信息的反复演变带有多重属性:娱乐八卦、消费“带货”、商业营销、文化解析……从信息类型的角度看,从来没有什么内容可以如此强势,就连拒绝接受这一类信息也成为“一种对这种信息的态度”。


这让各色各样的人各取所需,哪怕只是一时的喧嚣。

从某种意义上说,《创造 101》的节目制作方并不能完全控制关于这档节目的舆论,或者乐于让它以各种形式发酵。因为选秀节目发展到今天,出现了《超级女生》年代从未预期过的两个特点,其一是和商业转化极迅速地咬合在了一起;其二,则是让许许多多的娱乐内容消费者,同时变成了娱乐内容的创作者——王菊的“菊内人”和“菊外人”们,“C 位出道”成为网络流行词,便是最佳例证。

选秀,作为一种产品的生命力何在?

事实上,选秀作为一种综艺类型,其生命力之强,让它在其他综艺类型更迭时依然存活至今。

2013 年首播的《爸爸去哪儿》曾一度带动了亲子类综艺节目的热播。但广电总局的监管也随之而来,《爸爸去哪儿》从湖南卫视转往芒果 TV 和优酷播出,影响力也大幅下滑。再加上节目同质化,亲子类综艺节目目前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

与之类似的还有《奔跑吧!兄弟》这样的真人秀节目。2014 年《奔跑吧!兄弟》第一季开播时,其百度指数一度高达接近 100 万的水平,但到了刚刚播完不久的《奔跑吧》第二季,这个数字就只有 20 万左右。作为一档拍到了第六季的综艺节目,它要维持自己的新鲜感并不容易。

选秀节目的生命力在于其包容性——几乎所有的内容都可以装到选秀这个筐里。这可以解释为何《中国好声音》的影响力在减弱的时候,其他选秀类综艺节目就可以取而代之。所谓的选秀只是一个框架,换成喜剧明星,就有了在整个 2016 年取得不错收视率的《笑傲江湖》和《欢乐喜剧人》。换成嘻哈文化,《中国有嘻哈》就是 2017 年最大的爆款综艺。换成演员和配音,就是不久前获得不少关注度的《演员的诞生》以及《声临其境》。和偶像工业嫁接在一起,就是《偶像练习生》和《创造 101》。


选秀的魅力之一,自然是所有竞技都携带的悬念属性,任何可以助长悬念的元素都会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比如《我是歌手》将参赛选手由普通人换成了成名已久的明星,再将明星导师换成了观众投票。这反而更加刺激,毕竟只要被湖南卫视抽中去到现场,都有机会决定明星的去留。另一个细节是,导演洪涛宣布歌手名次时总会故意扭捏,也成了节目播出时必备的元素。

更重要的是,选秀提供代入感——按照《大西洋月刊》的说法,一种实现梦想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 2005 年粉丝们热情地拿着手机发短信,给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投票,也让 2018 年的粉丝们焦虑地端着 iPad 和 iPhone 给蔡徐坤、陈立农、孟美岐、吴宣仪打 call 。

娱乐工业的时代就是这样。你喜欢的东西,成为了你的自我认同的一部分,而给谁投票、支持哪一位选手,也就成为了捍卫自我的一种方式。考虑到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王菊会火。支持一个不熟、不白、也不具有典型美人五官的她,就会被很多人认为是对于传统审美的一种反抗。同理,喜欢或者不喜欢杨超越,都是在表达对于一种生活方式的态度,你是不是能够接受一个人只凭借着自己的美就获得地位、荣誉、关注、以及金钱。

虽然偶像类的选秀节目更强调观众的参与感,所以才有养成一词出现,但只要是选秀节目,多少都是如此。无论是支持《我是歌手》中的李健,还是《欢乐喜剧人》中的宋小宝,观众在表达喜好的时候,都会带上个人的自我投射。

既然互联网让一切指标皆可衡量(当然,制造泡沫的成本也相应低廉),数字就可以让选秀的造势变得更加刺激。

拿《创造 101》的投票互动来举例,粉丝既可以通过微博上的“创造 101 榜”点赞,也能够通过登陆腾讯视频点赞——普通用户可以每天点赞 11 次,VIP 每天能点赞 121 次。最终揭晓的成绩显示,C 位出道的孟美岐获得了近 2 亿的点赞,11 名出道成员的点赞累计超过 13 亿。


与节目合作的品牌也迅速模仿。在线上购买中华牙膏,就能够获得额外的为选手点赞的额度。而当《创造 101》选出的火箭少女团出道以后,第一个代言伊利谷粒多也采用了粉丝购买一定量的牛奶,就能够帮助选手获得正式的代言曝光机会。

这样的娱乐节目所带来的商业效益,几乎没有人可以抵御。

和商业密不可分的联系,让选秀节目能走得更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观众早已经熟悉了选秀的套路,所以对于选秀节目来说,成功的关键变成了节目选的秀是不是能够切中观众流行的心理——从过去几年的经验来看,这其中确实存在大量的不确定性。

以练习生模式为基础的韩国明星在中国火了十几年,AKB48 带来的养成概念也早有 SNH48 这样的中国模仿者,但偶像养成类型的综艺却迟迟没有迎来它的引爆点。

2015 年创造了《超级女声》的龙丹妮推出一档名为《燃烧吧少年》的偶像养成节目,想要再造一个 TFBoys,但没有成功。SNH48 背后的丝芭文化和东方卫视以及优酷土豆一起制作了《国民美少女》,同样悄无声息。直到 2018 年《偶像练习生》和《创造 101》才在不断播出的过程当中,慢慢成为了舆论的中心。

嘻哈也是如此。中国嘻哈圈给自己预热了好几年,但《中国有嘻哈》在 2017 年突然走红却是谁都没有事先预料到的,甚至都不需要偶像养成综艺那样有许多铺垫。

随后的时期就很顺利了。一档选秀给观众普及了一个领域,之后的节目能够产生的商业价值也逐渐攀升。据公开报道,《偶像练习生》的冠名费就达到了 2 亿元,总招商额在 3 亿以上。而紧随着《偶像练习生》播出的《创造 101》在前者的带动下,据称招商金额可以达到 7 亿元。


与之相似,《中国有嘻哈》在帮助观众认知到了嘻哈之后,同为嘻哈文化一部分的街舞也被视频网站提上议程。《这!就是街舞》以及《热血街舞团》这两档分属优酷和爱奇艺的同题材综艺的招商额均在 6 亿元以上。上面的这些数字都在不断刷新网综的招商纪录。

尽管在播放量上,这些新生的网络综艺还比不上传统的电视综艺——《奔跑吧!兄弟》和《王牌对王牌》两部综艺在视频网站上的播放量分别为 84 亿和 42 亿,高过表现最好的网综《明日之子》的 40 亿——但是凭借着本身比电视综艺更强的影响力以及选秀本身的造星特性,他们可以在节目之外创作出更大的收益。

以《偶像练习生》最终选出的 9 人团队 Nine Percent 为例,与他们达成不同等级合作的品牌就包括 innisfree、必胜客、I Do 香水、味可滋、《消除者联盟》等。《创造 101》的火箭少女团也有了伊利谷粒多、麦当劳等多个品牌与他们合作。

还有小红书。根据艾瑞数据,这个同时赞助了《偶像练习生》和《创造 101》的 APP 月独立设备数环比增幅在今年 2 月达到了 20.9%,到了 3 月又进一步增长到 38.4% 。

“限秀”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正如没有人可以明确指出“节目导向正确、内容健康向上”到底应该具体如何落实一样——大家能说的,只有“不可以做什么”。

一切和 12 年前遇到的限制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影响似乎也是可以预期的——当节目本身的竞争性和娱乐性被削弱,它们可能很难维持热度,继而会失去商业价值。

2017 年《中国有嘻哈》播出后,选手展现出来的活力让在习惯甚至厌倦了煽情选秀的观众眼前一亮。哪怕它随着监管偃旗息鼓,也还是有人为当时它少见的非主流气息辩护。


到了“第二季”,《中国有嘻哈》变为了《中国新说唱》,要“说出正能量,唱出大情怀”。导演车澈在定义节目是称它是“新节目、新气象、新赛制、新选手、新的文化表达方式”。吴亦凡为节目创作了中国风宣传曲《中国魂》——这个 10 岁就移民加拿大并获得当地国籍的,后来又经历了韩国多年的练习生训练的偶像,唱着:“你看见我是中国人,你知道我有中国的魂。”

这的确也是一档选秀节目,它追求的可不仅仅是观众的参与感。

制图:郑舒雅

题图来自:豆瓣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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