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皇室嫁女为何这么难？

中国人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在日本，皇室的女儿却显得格外难嫁。目前，秋筱宫真子公主的大婚之日已进入倒计时——10月26日，这位刚刚度过30岁生日的日本皇室目前最年长内亲王将与相恋多年的男友喜结连理。女大当嫁，原本是件天大的喜事。真子公主的婚事却因新娘的身份与新郎的出身变得百转千回，虽然终成正果却蒙上了一层“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色彩，所谓的喜气早已荡然无存。

非同寻常的皇家长公主

1991年10月23日，日本秋筱宫文仁亲王与文仁亲王妃纪子的第一个孩子呱呱坠地。虽然不是可以继承皇位的男孩，却因为是明仁天皇与美智子皇后的第一个孙辈，小姑娘的到来还是给整个皇室带来了巨大的喜悦。文仁亲王随后给她取名“真子”，希望女儿能一生保持自己纯真的天性。

小真子和其他大多数孩子一样，从小在父母和祖父母的宠爱中长大。尤其是美智子皇后，虽然年事渐高且公务繁忙，却经常把这个钟爱的孙女带在身边亲自照顾，有时还会写亲笔信给她。作为皇室新一代成员的代表，真子也不负众望。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遵循皇室的传统就读于学习院的她，13岁就开始陪伴父母、祖父母一起履行公务；15岁那年，天皇家族终于迎来了“千呼万唤”的皇长孙悠仁。作为长姐的真子，经常要替代公务繁忙的母亲，悉心呵护这个注定要继承大统的幼弟；17岁，在同龄孩子还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时候，真子已经要代表皇室独自面对各种庄重场合，为长辈们分担重任。真子内亲王也因此渐渐被广大国民所熟悉和尊敬。

但是，这个圆圆脸有着同龄人少有的端庄气质的女孩在中规中矩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果敢而不羁的心，经常会做出一些不同于“皇室传统”的决定：2009年，高中毕业的真子没有按部就班地进入皇族成员一般都会就读的学习院大学，而是报考了更加强调通识教育、更具“国际范儿”的国际基督教大学。虽然，在此之前也曾有过皇族成员选择了学习院以外的大学就读，因此真子的这个决定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日本国民太大的关注，但12年后的今天回头来看，这却是一个改变了其一生命运的决定。

在大学期间，真子不仅去海外留学，还曾“隐姓埋名”跑到311大地震的灾区去做志愿者。当时没人知道真子公主的真实身份。灾区的孩子们追在她身后亲切地叫着“姐姐”。对此，真子公主解释称，虽然通过媒体报道，也能知道震灾的情况，但是我痛感不去现场有些事情永远无法了解。虽然当时只有19岁，按照日本法律尚未成年，但真子经过反复考虑后决定“一定要去做只有现在的自己才能做的以及现在的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大学毕业后，真子公主也没有选择在国内继续深造，而是远涉重洋，前往英国莱斯特大学攻读博物馆学硕士学位。在那里，她和其他同学一起住在学生宿舍里，过着普通留学生的校园生活。加上读高中时就曾前往奥地利的普通市民家里进行过为期两周的民宿，可以说，真子公主比一般的日本皇室成员更加“接地气”，也更加“国际化”。这些经历也许都为她日后的“离经叛道”打下了伏笔。

在大学期间，真子公主遇到了她的真爱——小室圭，那个有着偶像般的面孔、被大家称作“海王子”的男孩。2017年9月3日，这对校园恋人的婚事在相恋五年后终于得到真子的爷爷——明仁天皇的应允。当天下午，两人携手举行记者见面会。当被问到相恋的原因时，真子公主含情脉脉地说：“小室经常充满温情地鼓励我。我开始之所以被他吸引，就是因为他明朗的笑脸像太阳一样。”对此，小室则用“真子像月亮一样经常静静地凝视着我”做回应。一时间，“真公主”与“海王子”的爱情故事像童话一般融化了亿万日本民众的心，祝福随之如潮水般涌来。

小室圭

情比石坚的爱情冲破世俗的壁垒

真子公主的爱情虽然有着一个童话般的梦幻开始，但这份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事态便急转直下：就在真子公主宣布与小室圭订婚之后不久，以迎合大众、热衷八卦为特点的周刊杂志就将小室圭单亲家庭的种种隐私挖出来大做文章，其中不仅涉及其母的经济纠纷、生活作风、宗教信仰，还包括其父与祖父母的离奇死亡、小室圭本人的成长轨迹、生活做派。随之而来的是世人对小室母子人品的严重质疑，进而全日本出现一种“全民丈母娘化”的怪象，所有人一起对这门皇家婚事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还在东京组织了抗议游行，坚决反对公主嫁给“渣男”。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按照规定，内亲王大婚将从国库得到约1.5亿日元的陪嫁金。这笔纳税人的血汗钱怎么能倒贴给那个“恶迹斑斑”的臭小子？！

真子公主

在举国上下的反对声浪中，真子不得不自己站出来表示，因为准备时间不充分，原定于2018年秋天举行的婚礼推迟到2020年举行。当时，就有媒体报道称，所谓“推迟”不过是“取消”的另外一种说辞。宫内厅实际上是希望通过施加压力，让小室圭“知难而退”，自己宣布退婚。

作为一名旅居日本将近四十年的资深媒体人和华人作家，莫邦富三年前就对日本媒体对真子公主婚事的报道感到震惊。他解释说，日本虽然是个民主国家，提昌言论自由，但长久以来对皇室的报道却管控甚严。凡是涉及皇室的负面消息都属于报道禁区，鲜有敢越雷池的记者和媒体。但这一次，不仅是素以博读者眼球著称的小报周刊连以严肃客观为特点的主流媒体，对真子公主婚事的相关报道，措辞之犀利激烈都属前所未有。当时，他就已经预感到，这场婚事将在日本社会引起轩然大波。

事实证明，莫邦富的判断是正确的。在过去三年多的时间里，真子公主与小室圭的婚事持续发酵，舆论场几乎一边倒地充斥着批评和反对声音。日本皇室从未像今天的秋筱宫一家这般长久地处于舆论风暴的风口浪尖之上。对此，莫邦富分析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在整个日本社会不断右倾的情况下，从昭和天皇到上一任天皇明仁再到现任天皇德仁，一直都是日本和平宪法的支持者，是日本社会反战、拥护和平价值观的体现。日本老百姓对这样的皇室抱有真诚的敬意。从各个方面来看，都离“乘龙快婿”的标准相差甚远的小室圭如果进入皇室亲戚圈将严重地背离日本国民对皇室的期待。莫邦富还特别指出，日本社会对单亲妈妈抚养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偏见。曾经，有日本某知名银行的干部告诉他，在招聘新员工的时候，该行有一个潜规则：绝不聘用出身单亲家庭的员工。理由竟是，银行的工作必须和钱打交道，而单亲家庭一般经济情况都不太好。这样的人在工作中抵抗不住诱惑犯错误的概率更高。小室圭不仅出身单亲家庭，母亲还有骗人钱财之嫌，本人也被指伪造学历。这更令日本国民感到无法接受备受尊重的皇家有这样充满污点的亲戚。

昭和天皇

二是因为秋筱宫一家对兄长德仁天皇一家多有公开指责，尤其是文仁亲王妃纪子更被传与昔日的皇太子妃雅子之间争权夺利，也引起日本国民对秋筱宫一家的不满。莫邦富认为，由于这种常年积累的不满导致媒体和国民在看待秋筱宫家的孩子时，目光会格外挑剔、严厉。这也是导致此番媒体在对真子公主进行报道时，下笔格外不留情的原因之一。

无论处于何种原因，真子公主与小室圭的婚事都被反对声浪所淹没。所有人都认为，解除婚约应该是这件事的唯一结果。但是，年轻人对爱情的执念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无论外界的反对声浪有多猛烈，真子与小室圭都丝毫没有表现出考虑解除婚约的意思。哪怕小室圭2018年8月开始赴美留学后，两个人远隔万里，整整三年多没有见过面，但真子公主认为“小室是个特别出色的男人”的信念从未动摇过。为此，她甚至不惜与父母决裂，严正声明，“结婚对我来说是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活下去的必须选择。”

真子的父亲秋筱宫文仁在自己53岁生日时放出狠话：如果他们的婚事得不到大多数国民的祝福，那么就不应该举行婚礼。但在女儿的“执迷不悟”之下，两年后的55岁生日记者会上，文仁不得不搬出日本宪法有关婚姻自由的条文来为女儿的婚事寻找理论根据。

秋筱宫文仁

与此同时，小室圭用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在美国的法律课程，不仅参加了司法考试，还顺利拿到纽约著名律师事务所的聘书，拥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虽然司法考试的成绩尚未公布，但在返回日本与秋筱宫夫妇见面时，年轻人自信满满地表示，我一定会合格的。据称，文仁亲王年轻时也曾赴英留学一年，深知海外求学的不易。小室圭三年没有回国一举完成学业的韧劲是改善文仁对其印象的关键原因。

2021年10月1日，宫内厅正式宣布，真子公主将于10月26日与小室圭办理结婚手续。作为没有得到大多数国民祝福“一意孤行”的代价，真子公主主动放弃了1.5亿日元的陪嫁金，同时放弃了内亲王婚礼相关的一切正式的宫廷仪式。婚后，脱离皇室成为平民的小室真子将随夫远赴美国，远离日本国民的视线。

真子公主的抗争博来的不仅仅是同情

三年多的抗争，对当事人来说，是一个相当艰难而漫长的过程。2021年10月，宫内厅宣布，由于长期的精神压力，真子公主患有“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一消息为真子公主招来了不少的同情者。

事实上，进入2021年，日本网络上尤其是年轻网民中就开始出现同情和支持真子公主与小室圭的声音。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仅仅因为生在了皇室就一定要征得大多数人的同意才能结婚？有识之士由此开始探讨，皇室成员尤其是皇室女性成员的人权问题。进而有社会学家指出，真子公主所面临的问题其实是日本全体女性都要面对的问题的缩影——对于女性来说，“家”到底是什么？虽然日本民法明确规定，在婚姻中夫妻平等，但被贴上“贤妻”、“良母”标签的女性却承担了包括养育儿女、伺候老人在内的家庭绝大部分义务。为此，女性不得不牺牲个人的自由和尊严。“也许是时候，让我们一起来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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