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咖对话丨崔功豪VS尹稚:聊聊中国城市规划的“槛”
导读
11月18日-20日,2017中国城市规划年会在东莞举行。中国城市规划网在年会期间策划了“大咖对话”活动,旨在通过专家间的对话交流,对我国城市规划问题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本期“大咖对话”邀请到了学会副理事长、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尹稚以及学会名誉理事、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崔功豪,让我们一起看看他们都谈到了哪些热点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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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要进入“人民城市时代”
崔功豪:尹稚教授的大会报告《中国新型城镇化 大国•大局•大势》非常精彩。今天研究中国城市化的问题,一定是和国家的经济实力和发展目标相一致。
尹稚: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确实面临着究竟跟谁对标的问题。中国的体量以及面对的问题,不能跟英国、法国这些欧陆小国对比,要有大国格局,不要去纠结与追赶那些发达国家,他们治国理政的定位、价值观念跟中国完全不一样。
中国到了一个爆发点,体量已经够了。从“十八大”到“十九大”,我们更加关注中国在国际事务里的话语权和大国外交格局。中国开始以一个大国姿态介入国际事务,但很多国际职能方面还有差距。
崔功豪: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后,特别是“十九大”以后,全国重点城市都在编制总体规划,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战略定位。地方城市如何把握国际形势,把握国际科技发展的动态来确定战略,这是现实问题。同时,您的报告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就是“人民城市”,这个提法非常重要,从不忘初心,为人民谋福利,到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回归了城市的本源。
尹稚:一个城市在不同历史时期一定是有它的政治价值最大化的,从教权的城市、皇权的城市到资本的城市,资本城市肯定不是最好的城市。回过头来看我们国家出现的很多现象,其实资本起了非常大的推动作用。
所以当时在做北京城市副中心规划的时候,我们重新提了人民城市的概念,就是中国的城市要超越资本时代,进入到人民城市时代。它不是一种简单的意识形态左与右的问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民生问题,所以当时坚持用了这个口号,就是中国要进入到一个人民城市时代。
崔功豪:实际上我理解“十九大”报告里有两个很重要的主题,一个是人,一个就是生活。人民美好生活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新型城市化和以前城市化最大的不同,是为了追求工业化、追求GDP、追求物质,到追求人民生活幸福,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尹稚:中国新型城市化随着城市人口增长,能带来多大的消费能力?有报告显示,已经成为城市中产阶级的人,只达到了应该有的消费能力的30%多,连40%都不到。
为什么?大量的公共服务系统短缺带来的不安全感,极大地抑制了他们的消费。比如说他们担心老了就医怎么办、怎么给父母养老送终、孩子上学怎么办?这其中存在着一种畸形的价格在主导着运行规则。
在公共服务水平很高、保障能力很好的社会体制下,相当一部分东西可以拿过来消费。当然还有一个很小的原因是质量问题,中国制造还没有达到那个水平,这就出现了到国外去消费,包括“双十一”海淘变为主力。这些问题都和中国现阶段的发展是有关系的。
城市更新改造不能“就事论事”
崔功豪:我觉得现在规划实际上是要解决两大问题,一是宏观视野方面,二是脚踏实地的进行城市建设。中国在城市化过程中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也带来了很多的问题。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对建成环境怎样进行有序的、有机的或者科学的改造。
比如现在提出来的“城市双修”的问题,现在的城市不是进入到扩张时期,而是进入到内涵提高时期,怎样做到内涵提高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再比如说旧城更新的问题,现在也是有不同的做法。
尹稚:首先,城市更新这个词,有历史烙印,第二个就是它的整个走向偏重于物理环境的更新。这些年大规模做的棚户区改造等,其实可以跟产业结构调整、人群的调整、基础设施的补足、公共服务的强化绑在一起的。但是现在往往是原来住的房子很烂,拆了,然后改造一下,再盖新的楼房,其实这是挺低端的一种城市更新。
以在重庆建的新中国第一个体育场为例,现在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围,失去了疏解交通、办大型体育赛事的条件。其实如果把它作为一个社区级的地域来考虑,这个大片区是极端缺乏公共服务的。与其说保留残存的体育作用,还不如加上周边的街道做一个统一改造。通过局部点的改造,形成一个新的区域副中心。体育场承载力特别好,关键是你填充的内容要应对当代需求,应对城市里的基本格局的变化。
“城市双修”其实是可以抓住一些机会用地、机会环境,有条件使得一个更大尺度的地域得到根本性的变化、提升。现在的问题是“就事论事”的太多,从城市战略级出发的动作太少。
崔功豪:旧城更新实际上有两大问题,第一个是旧城的事,房子不好了就拆掉了,这块地低效了,变成高效的。还有一种是从经济利益出发,怎么样提高土地使用率。实际上一个空间的改造,应该考虑到整个城市空间格局的演进、演化、更新,或者是重塑,另外这个改造一定是多元的。
我到爱丁堡考察,一个五层楼要拆除,不是说这个房子有问题了拆掉,而是这些房子里面的人都是低收入人群,这么多人在这会产生很多社会问题。拆了这个房子不是解决房子问题,而是通过拆了房子以后,改造这个区域,增加很多设施,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不叫更新,而是一个再生的过程,不是一个简单的分解。所以,我觉得要提升城市更新的内涵。
尹稚:像北京一些城区其实已经没有后备土地了,完全被城市化地区覆盖了,这种地区如果要做更新的话,其实首先是战略考虑。像东西城区一块后备土地都没有了,但未来要承担作为大国首都的职责,要看准一些有战略级价值的机会用地和机会点,不是一个简单的四合院怎么改,怎么提升质量的问题。
崔功豪:习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里提了很多原则,要实现新型城市化的目标还是任重道远。首先从理念上有一个改变,然后才到具体的规划、计划、实施。新型城市化还是一个漫长的问题,需要去研究、探索,对于我们这些规划师、学者来讲还是有非常大的探讨空间。
我们需要视野的改变、理念的改变、思路的改变,然后才能转化为政策、行动,思考具体该怎么做。中国的城市化问题,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我觉得从“十八大”到“十九大”,慢慢明朗化了。就是把一个新型城市化的核心问题或者是技术问题,变成和整个国家发展大战略和国际大形势结合起来。
尹稚:规划不是一个技术层面的问题,其实跟国计民生是完全绑在一起的。
城市规划需要多学科人才 “协同作战”
尹稚:中国的规划教育体系,从目前的情况看,一刀切的规划师培训还是有问题的。在这个复杂科学时代,要想让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都学到是不可能的事情,应该高度开放。规划队伍的构成,经济、社会、公共管理、心理学的人才等等应该都可以融入进来,共同做一件事情。城市问题现在没有简单问题了,一定要跨很多学科。
我特别理解为什么发达国家到了晚期陆续取消了注册规划师制度,不拿它当做进入行业的门槛,这个行业应该是高度开放的,跟城市规划相关的专业,任何一个专业都可以培养出城市的研究人员。
崔功豪:80年代我去美国听城市规划的硕士生课,有人说他是新闻记者,他学城市规划的目的就是了解城市才能更好地报道城市。美国城市规划硕士,不同学科都可以来念,这是非常好的。
尹稚:我在伯克利工作的时候,班上的研究生算了一下有17种专业背景,五花八门。学新闻的、学法律的,还有学家政的,有很多完全想不到的专业背景的人来学城市规划。
崔功豪:我们的教育体制要改,要扩大视野。做城市规划,建设好城市,不同的专业都可以进来。
尹稚:我们组建新型城市化研究院跨了清华11个院系,各学科专家一起来讨论解决一个城市问题。比如说前段时间,北方的雾霾困扰政府的一个是工地的扬尘问题,还有一个就是所谓的小作坊。不同研究方向的技术团队讨论就会脑洞大开,搞遥感遥测的专家建议用各种各样的遥感遥测技术来分析。搞航空摄影的也有一套自己的思路。
从城市角度来讲,这些思路都有一定的效果,但可能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但是这个讨论过程就会特别有意思,能知道现在有多少技术可以识别城市的各种各样的行为。
崔功豪:现在科技发展给了我们很好的条件,问题是如何去发现、挖掘、应用这些科技为城市规划所用,更加说明规划需要多方面人才的参与。
城市规划的教育改革任重道远。今天我们对城市的认识已经不是过去物理空间的概念,知识结构跟不上,要把城市建设好、规划好肯定不是哪个学科的问题,肯定要多学科并用。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作用、自己的特色,要协同作战。
中国城市规划有两个“槛”要想明白
尹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城市规划有两个特点:
第一,不是完全资本主导。虽然我们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还是要顾及到更多的公共性利益,能够包容性的照顾到所有阶层利益,而不是说只管金字塔塔尖那部分人的利益。
第二,中国没有办法迈过去的,就是人多地少。这两个是最核心的“槛”,也是要想明白的事,其他还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文字根据视频速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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