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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其林:父亲的眼泪

2017-07-21 陈其林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父亲去世五年有余了,这五年多来,我独自料理琐碎的家事、农事,使我一直喘不过气来。我往往会在寂静的夜里,点起一支“红豆”烟,痴望着一闪一闪的烟火,考虑着一件件要处理的事情。然而一些事却难以料理。其实事情并不大,就如手中一根绳子有个小而又小的结,割又不能割断,越想着法子去解,它却玩你似的越结。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辛酸的眼泪,沉甸甸的。不知不觉,自己也会溜出几滴热热的泪珠…… 


父亲一米五高点,一直是黑发坚直,清瘦腊黄的面孔略含几分倔强。不管是炎炎烈日还是冷冷风中,都是一身老农的衣着。吃了一辈子的粉笔灰,也挥了一辈子的锄头。每天从早到晚都徘徊在学校、农田、菜地之间。 


记得,父亲去世的头一年,我收到北京一家杂志社的来信,招我去,说是干编辑。并说明是我函数大专毕业学校的推荐,不过得要三千元的事业管理金。那年,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房子刚盖好,母亲病病歪歪的,老是咳嗽,我念完书后又一直待在家里吃着喝着。家里的事,不分大小,全都压在个小且瘦的父亲肩头。收到这招聘信。父亲深信不疑,撑着腰,读着信,含着笑,说:“总算有着落了,这钱?我想想办法。”说完,在屋里低着头徘徊了一阵,就出去了。 


这夜,打点行装时,母亲交给我二千元钱,说:“你爹又出去了,这钱放好。”还问我能不能到北京找找同学想想办法,听着这话,我心里有些不快,没有答话。母亲似乎看出了什么,也没再说什么话,帮我收拾好东西,就回到了房里。 




第二天早晨,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绵绵不断地。我望了望天,心想,还是走吧。朝着母亲说:“我走算了。”母亲见我一副无奈生气的样子,说:“别急性,你爹还没回来。”我想,父亲那不愿多讲好话的性格我即使等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便说:“在北京如想不到办法,我就来个电话。”说完,提起包,撑开伞,走出门去。母亲送我到门口就止了步。许是怕父亲回来见不着人,又拗不过我的原因吧。 


我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提着包,在斜风细雨的小路上孤零零地走着,又惦记着口袋里不足的钱,心里凉悲悲的。走到马路边,站在那等客车,边等边想着到北京找些什么人揍足这笔钱。突然,小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子,撑着一把青布伞小跑着向我走来。我马上断定是父亲。待他走近,见到他手里捏紧了一叠钱,早早地伸向我说:“够了,够了,收好,我已经尽了最大的面子。”没等我答话,父亲立马转了身,眼里分明闪动着一滴泪。这时,我才瞧见父亲右脚上有只军跑鞋,左脚却光着。我想,定是追我时,那只鞋掉了,怕赶不上,也没去找着穿上。我望着父亲瘦而微驼的背影下衬托着的那只脚,在泥泥水水的小路上一起一落地走着,心伤的眼泪涌在我的眼里。这时,车来了,我收好钱,擦了一把泪,走上车,向车外望,父亲站在风雨里,蓝裤下,光着的那只脚站在泥水里,露出白白的脚背。车在他的视线徐徐开动,我不敢再望了,父亲那滴闪动的泪定还没见他擦去,横下心来,挤了挤座位,眼睛朝向了车的前头…… 


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为我这个儿子落泪。父亲虽然倔强,但他那不高且瘦的身子骨,在生活的重压下应常有流泪的时候,只是我们瞧见的机会不多。 


一年后的一个早晨,天地间飘荡着迷朦朦的白雾。吃饭时,见不着父亲,家里的小黄狗把我领到埋着祖母的山下,摇着尾巴往上“汪汪”直叫,我往上一望,一团令我眼热的蓝布衣晾在山间。爬上去,仔细一瞧,是父亲摔翻了,斜卧着,露出了一丝微笑,眼角的鼻凹聚集了一泓白白的泪水。来不及擦去父亲的眼泪,喊着:“爹爹……”没有回音,蹲下,推了推,不动,手探鼻孔,鼻孔无风,有些发抖的手按住父亲的胸口,心脏没有了跳动,我手忙脚乱起来,双膝无意间跪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仰起头,望着眼前这片迷茫的天空…… 


在这一年,父亲就这样勿勿地走了。





文后记——此文写作于2003年,《醴陵报》停刊的那一年,以半个版的篇幅发表在《醴陵报》上。一年后,又以童浪的笔名发在《中国文艺》杂志。感动了那么一些人,记忆最深的是,平时不读文章的姑妈,读了这文章之后,抹起了眼泪。原稿早就不知扔哪,今在网上无意间看到了这文章,引起我对父亲对此文的一些回忆。



陈其林


陈其林,湖南醴陵人,大专学历,从1994年开始在《青春诗歌》《山花》《中国文艺》《湖南文学》《中国产经新闻报》《中国组织人事报》等刊发表作品计两百余万字。出版诗集《红房子》《谢谢你》,曾主编出版《瓷城精英》。在《炎黄春秋》《特被关注》《中国网》《今日头条》《株洲日报》等发表红色文化研究文章百万余字。现为中国当代作家协会副理事长,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耿飚将军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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