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继广：一碗茄子汤

我对茄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是由于厨艺不精，每次做的茄子都会沦落为剩菜。即便如此，只要看到茄子，总有一种想买的冲动，说实话，我并不爱吃茄子。对茄子的这种特殊的感情，缘起读初中时的一碗茄子汤。

一九八六年，我上了初中。学校在离家有七八里的乡政府驻地，虽然算不上远，可那时，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庄的农村孩子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学校条件简陋，没有宿舍，我和同村的几个小伙伴通过层层关系，在学校邻村一户人家废弃了的土坯老屋里住了下来。住房东，成了当时初中学生必须的经历，当然，不能白住，逢年过节是要拿上礼品答谢房东的。我住的地方，是一座单独的老屋，没有院墙，都不知道废弃多少年了，古旧的屋门挂在摇摇晃晃的门框上，即使关上门，门缝宽的也耽误不了进进出出，老式方格子木窗上满是蛛网，晚上躺在床上，可以透过屋顶数天上的星星。住在这样的老屋里，夏天还挺惬意，要是冬天，寒冷的北风会从老屋的四面八方涌进，让你无处躲藏。不知为什么，这段生活经常回到的我梦里，梦见自己租住了人家的一座破房子，很破，曾经骑过的那辆生了锈的自行车还放在那里。就是好久没有去看房东了，感觉心里有愧。

好在学校还有食堂，可以吃上热饭。星期天下午就得骑着自行车带着三天的干粮和咸菜上学，星期三下午第三节课允许回家去带足能吃到星期六的干粮。由于每个家庭的条件不一，学生带的干粮有窝头、有杂粮馒头、有白面馒头、还有的吃花卷。提前把下一顿吃的用网兜放在食堂的大笼屉里，等到开饭的时候，全校的学生蜂拥而至，围着摆开的笼屉一个一个地找自己的网兜。也有找不到的时候，那准是被人拿走了。经常听说有学生可以一周不拿干粮可每顿都有吃的。你要是个善良的孩子，干粮没了就只有挨饿或者吃自己饭框里的硬邦邦的馒头了。吃饭是在教室里，女生大都喜欢独自一人，男生可就热闹了，几个人围在一起，把各自用罐头瓶子带来的各种口味的咸菜放在一起共享，边吃边海阔天空的胡扯，也是学习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咸菜是整个初中阶段的主菜，有的直接从咸菜缸里捞出来洗洗切成丝，好点的就多放点油炒熟，这就是很好的美味了。后来我吃过一个同学拿来的炒咸菜，不过他娘给他炒的是腌透了的豆豉咸菜，用干辣椒炝锅，葱花爆香。没想到拿不上台面的豆豉咸菜还能做成诱人的美食。现在，每年到了做豆豉咸菜的时候，我还会忍不住炒上一碗。可不管怎么说，每顿都是咸菜也会吃厌的。学校附近的村子就有人瞅准了商机，做了菜汤用水桶挑着到学校门口卖。漂着油花的菜汤，荡着阵阵浓香，老远都能闻到。两毛钱一份。价格不菲。很多学生是吃不起的，家里条件好的每周吃两次解解馋也让人羡慕了。

初一开学不久，离开家的孤单和生活的艰苦困扰着每个一新生。吃腻了馏不透的硬干粮和齁咸齁咸的咸菜，想家的情绪也更强烈了，越到吃饭的时候，家的引力就越大。熬不了这种日子的孩子，就辍学回家种地了。我也曾向父亲提出退学习的要求，但被严厉回绝了。有一天晚饭时间，我在教室里正准备吃饭，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叫我，是上初二的堂哥，让我拿着干粮和勺子出去，他在我教室后面的小树林里等着我，哥脚下的地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子，搪瓷缸子里是刚买来的一碗冒着热气的茄子汤！我们兄弟两个谁也没说话，默默地蹲子地上，我俩中间是一碗荡着浓浓的香味的茄子汤……

一直想着再吃一顿那样的美味，可每次做过的茄子都没有了当年的味道。那碗茄子汤成了永恒的味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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