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蒸发变成天上的雨云,市值蒸发是在致敬格力电器新出炉的员工持股计划。6月20日晚,格力连发七则公告,公布最新一期员工持股计划。格力计划以27.68元/股价格向不超过12000名员工,出售不超过1.084亿股格力股票,预计资金规模不超过30亿元。员工持股、激励计划本都是利好,怎么这次闹得沸沸扬扬,天怒人怨?根据草案内容,在这次员工持股计划中购买股票的价格 27.68元每股,而根据今年6月2日格力电器发布的《关于股份回购进展情况的公告》显示,其第三期回购股份最低价为55.59元。50%的差价,这在A股市场并不多见。要知道,格力拿出来了至少195亿元回购股票,这些钱原本属于上市公司格力的公司净利润。27元的股价,是格力五年前的水准。董明珠和员工以如此低廉的价格买入这五年的升值,百分百的收益率,慷人之慨,借花献佛,广大股东自然意难平。把此事推上风口浪尖的,更是有赖于董明珠的热搜体质。自从2013年和雷军豪赌10亿后,董明珠就在霸占热搜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近年来,又是直播卖货,又是参加综艺,曝光量堪比一线明星。这次公告里,受益最大的也莫过于身为格力董事长董明珠本人了。此次拟认购股份上限为1.084亿股,中层干部、核心员工拟认购0.747亿股,占比68.92%。8位董监高则占据了31.08%的股份,其中董明珠一个人独占27.68%。这还不算完,一方面普遍认为这次激励设置的门槛实在太低。2020年受疫情影响,格力业绩大跌10.9%,根据这项考核标准,只需要格力2021年重回2019年的水准。在疫苗普及、疫情渐退、经济回暖的大环境下,这个目标对于格力来说实在谈不上困难。另一方面,格力确实设置了比较严苛的规定,员工作为这批激励股票的持有人,需要承诺并且授权,并非可以随意退出。退休前仅享受分红的权利,退休后才可以解禁出售。不过今年67岁的董明珠,离退休的日子,一眼也望得到头了。许多人就此质疑,这是在拿全体股东的钱,给董明珠发“退休金”。虽然股票一度跌下50元,是两年来历史新低,市值也跌破3000亿,但中金公司、西南证券、华泰证券、申万宏源等券商,却纷纷给出了“买入”“跑赢行业”的评级。募了四百多亿的高瓴依旧稳坐钓鱼台。抱怨的,只有广大散户和吃瓜群众们。这样的两极分化,一如大众对待董明珠的评价,折射出不同的思维逻辑。董明珠这样一个特点鲜明、直来直去的人,如何被人们看出两幅面孔呢?1954年8月12日,南京城正值三伏,董明珠带着火气出生了。她是家中老七,自幼被父母宠爱。那个年代条件艰苦,别的兄弟姐妹都要做家务,唯独她是掌上明珠,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而后她从安徽芜湖干部教育学院毕业,进入南京一家化学研究所做起了行政工作。自然地结婚生子,和周围的大多数人一样,日子过得安稳普通,幸福而有盼头。意外发生在儿子两岁时,她丈夫因病离世。孩子还小,她也还年轻。但很多事情的发生永远不遂人意,能做的也只有勇敢面对。她迈进了和同龄人不一样的人生轨道。六年后,在经济压力下,董明珠把孩子托付给了奶奶,只身南下,放弃了体制内稳定而微薄的收入,追逐着广东沿海的淘金热,在珠海找到了一份销售工作。没错,正是格力,她与格力的不解之缘,在那一年就此结下。格力那时候还叫做海利空调厂, 一年销售额不过一两千万,在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空调厂商里,只能算是中小规模。她被调往安徽做销售。结果刚接触这个行业的董明珠,入职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个大麻烦——42万元的欠款追讨。这是上一任的销售,和一个商场没处理完的烂账。其实董明珠完全可以不去处理,但刚进公司的董明珠,就觉得自己天然有这个职责,于是追了整整40天,天天堵在债主的办公室门口。,甚至还策反了人家的员工,只为搞清楚债主的动向。欠债的人,本来是一副“老子凭本事欠的钱,你凭什么要我还?”的样子。结果豪横的他,生平都没见过董明珠这么锲而不舍的阵仗,更想不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认死理的人。最后竟然真的把钱一分不欠地还了回来。鲁豫在一次采访中充满疑惑地问她,一般从小被娇生惯养的人,意志力都比较软弱,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么刚强呢?什么心理研究、精神分析,或者说大众常识、刻板印象,跟她统统都不沾边。她也不去追究自己的个性是怎么来的,总之她就是这个样子。别人怎么说,别人怎么想,都改变不了董明珠就是董明珠这个人,认死理。追讨债务是销售业务的一个序曲,也让董明珠对这套传统的先货后款模式起了质疑。初生牛犊不怕虎,刚踏进空调销售圈子的董明珠,才开始工作,就磨刀霍霍地想要变革经营模式了。她觉得先款后货对公司也好,对双方后续合作也好,事情就应该这么搞。但问题是格力当时的市场份额就那么大,也谈不上什么品牌效应。现有的客户资源,都是前人一点点啃出来的。其中先货后款这条,自然是人家选择格力的重要原因。结果一个小小的空调厂,本来是求着你卖他家产品。今天新来了个三十岁的姑娘,开口就是先付款后发货,调子起得比天高。这下本来就惨淡的市场份额,几乎是一下子归零。一般人到这时候就醒悟了,开始痛哭流涕,气自己脑门发热,把客户都给得罪了个遍。业绩压力下,一定是登门致歉,看还有没有挽回余地,别说是先货后款,只要客户您肯回来,咱们什么都好说。虽然此时整个安徽,再没有一家店肯进格力家的货,但董明珠还是不为所动。老客户不肯,她就去开发新的客户。在她的坚持不懈下,终于有了一家电器商店的女老板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觉得董明珠做销售的艰难,肯进格力的货,给她支了20万的货款。只是人家有个条件,如果发现进来的货不好,那就立刻终止合作。即使是头铁如董明珠,在安徽碰了无数次壁,自己走烂了两双鞋后,也深知这次机会的来之不易。认死理的董明珠,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傻子。反而,虽然此前从没接触过销售业务,她反而极具销售天赋和眼光、既然只有这一个相信她的客户,她就要把后续服务做到最好。那时候的销售,基本都是等对方的单子一签就了事。商家后续的销售,和厂家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但董明珠却做到了对那位大姐贴身服务,不仅帮人家看市场,还出谋划策怎么销售给消费者。结果就这样,海利这个销售员,和产品一道,把自己的名声打了出去。安徽的市场,慢慢向董明珠敞开。1992年,董明珠卖出去了1600万元的空调。占领格力全国销售额的八分之一。一个人,抵过了全国各地的销售团队,这个三十岁才半路出家的销售员,震惊了整个海利。同年,“冠雄”和“海利”合并,格力空调器厂诞生。董明珠因为在安徽的出色业绩,被公司委以重任,去开拓彼时的业务空白区江苏省会南京。南京是六朝古都,更是四大火炉,空调厂商的兵家必争之地。董明珠在这里彻底打响了格力的名头。1996年,南京得天庇佑,迎来了一个凉爽的夏季。南京市民自然过得舒服惬意,可南京的空调厂商们,却纷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空调这东西,只有在热天才卖得动。天气凉爽,人们自然不会想着要购置空调这种大家电。而更糟糕的是,那时候的空调,不想现在的冷热两用,主要是单一制冷功效。要是夏天都卖不动,那这一整年都没了指望。为了保证销量,其他厂商纷纷选择了降价策略。格力也不例外,催着董明珠赶紧降价。董明珠先去市场里考察了三天,这几年她已经积累的足够多的相关知识,更是经手了价值几千万的空调。也算是个真正的行家了。结果市场里竞争对手的空调让董明珠还是大跌眼镜,为了迎合自家的降价策略,这些品牌的空调在用料上也是纷纷大幅缩水。董明珠这么认死理的人,怎么能忍受卖这种劣质产品。于是这个老南京人决定先不降价,再等一等。这一等,等来了南京城真正酷热的夏天,和格力空调的春天。选用劣质原料的其他品牌,在制冷效果上不出意料地败给39度的南京高温,也败给了真材实料的格力。经此人称“凉夏大战”的一役,格力的品牌声誉鼎沸,力压其他品牌,做到了口碑和销量的双丰收。从菜鸟销售到销售经理,董明珠用自己认死理的方式打下了格力的江山,也靠着这实打实的业绩说话,在2001年顺利升任公司总经理。但无论职位怎么变,她还是这副认死理的脾气。她听说社会上流传着格力招人黑幕的传闻。听说招一个工,格力的人事就要加收500块钱。居然还有这种事,董明珠大感震惊。亲自去了解情况,结果没费什么功夫,就发现情况不仅属实,而且人尽皆知。只是人人都知道,就等于人人都不知道。大家都晓得那个主管人事的主任黑,也知道他上面有人,于是事情就变成了格力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这当然不符合公司的一切条例,也违反了法律道德。事情发生在董明珠的眼皮子底下,如今被她发现,她自然不会容忍。于是马上就要开除涉事人员。此时董明珠虽然贵为总经理一把手,但还是受人掣肘的。副总又是动之以人情,想用自己的面子保下来,又是晓之以歪理,什么那个人和劳动局很熟络,什么骤然换人对公司业务交接不好。结果即使是认死理如董明珠,也花了整整半年,才把那个人事主任踢出格力。有人问她这半年是不是气坏了。董明珠错愕,我气什么气,丢了工作,再也捞不到钱的人是他。我剔除了毒瘤,把格力整顿地风清气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气的。虽然认死理,但就此看来,董明珠的道理和常人有时候不太一样。2004年,董明珠又做了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那时候国美势头正劲,大有一捅全国电器市场江湖的气象。格力也有百分之十的销量,仰赖国美的渠道。为了抢占市场,国美采取了低价促销的手段。没通知格力,就把格力空调大降价,当做引流的促销手段。董明珠一听说,一下就生气了。事情哪能这么干?当初她一心要搞先款后货,就是不肯自己的资金被别人卡脖子。如今国美这样绕过格力,就是要格力重回那个没有自己定价权的年代。于是她很快拍板,终止和国美合作,全国的格力空调,全部撤出国美电器。不仅如此,既然有人要在渠道上为难格力,她就干脆自己自建渠道。也是这次认死理,让格力有了日后称霸同业的经销商网络。此时格力遇到的麻烦一桩接着一桩,格力电器和母公司格力集团,先是要把格力电器授权给旗下的格力小家电,又是要把格力电器作价8亿卖给美国开利集团。当时开利集团给董明珠开了8000万的年薪,比她当时的年薪200万高了40倍,所以一般人可能也不会说这是什么麻烦,反而是个天上掉下来的机遇。要不怎么说董明珠认死理呢。她不断向上级部门反映,说这是贱卖民族企业,最后成功终止了这场收购案。也因此才有了后来市值三千多万的民族企业之光格力电器了。但时间来到2015年,认死理的董明珠虽然固执依旧,却好像在方向的敏锐度上有些力不从心了。先是被群嘲的格力手机,在某次场合里董明珠为了夸赞自家的手机,主动把格力手机摔到地上,说没有其他厂商敢让自家手机接受这样的“两米”挑战,结果被人调侃格力不仅重新定义了手机,还重新定义两米。做空调出身的格力,在手机领域面对的都是真正的大敌,无论是独步天下的苹果,还是奋起发力的其他品牌,很难打出自己的优势。唯一稳定的销售群体,是全体的格力员工。连散落在各个城市的格力维修师傅们,都被董明珠强制要求要使用格力手机。而惨淡的销量,神秘的参数,和开机时董明珠本人的照片,让格力手机彻底成为全民调侃的对象。连带这位认死理的董明珠,也因为这些外人难以理解的决策,一次次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2018年董明珠宣布格力要做到保障员工一人一套房,2021年6月15号,三年时间过后,董明珠自媒体在微博发布了董明珠本人的演讲视频,她说到做到了,第一批3700套住房即将交付使用,优先分发给优秀员工。舆论场为分析这些房子的区位、价格,分房标准和产权规则,一下子吵开了。有人说她在画饼,是伪善,有人说她是真的为员工考虑,她是制造业的良心。但其实这都是董明珠自己从一而终的认死理。有一次她参观员工食堂,发现麻辣烫只有荤素同价的。于是他觉得不解,要是有的员工只想吃素麻辣烫,那岂不是亏大了。于是立刻责令整改。这件事也引起过不小的风波。但求其根源是董明珠有自己的处事逻辑,虽然这件事出现在镜头前,但她的脾气作风是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说她爱护员工,她周围的人每天都伴君如伴虎,她甚至当着采访的面,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总管骂到当场痛哭。一个人如果真的很在乎员工,把员工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那应该也会关心员工的心理健康。但说她是作秀是伪善,那更是差之千里。一个人要伪装几十年,实在没什么必要。何况董明珠的霸气,是从骨子里张扬出来的,所有人有目共睹。她也是真心在乎这个和她一起成长的企业,十几年没有卖过半股。她觉得做手机对格力重要,她觉得应该给员工分房,甚至她觉得麻辣烫要荤素分开卖,都是她一以贯之的认死理风格。她觉得这样是对的,就应该这样去做,她觉得是错的,就不能容许。董明珠就是这样一个情绪很激动的理性主义者。至于她的理从何来,外人没办法剖开来看。她也不屑于解释,直言日后见分晓。以至于她说职位越高越没朋友。因为职位高,就会有人来巴结你,想着走后门。如果走不通你的门路。就会想办法去敲你朋友的门。为了杜绝这种现象,她在格力只能没有朋友。这是非常理性,纯粹基于逻辑的一段话。同样的逻辑,也发生在她拒绝给哥哥开后门,以至于被踢出族谱的事情上。不用说,这样的事情一定还有很多。2018年有人问她,在掌管格力这么多年,董明珠有没有犯过错。她说没有,这么大的企业,这么大的利益,不允许犯错。那人软化了问题,又问了一遍,说:“就像下棋,你有没有过昏招。”认死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它要求你有坚定的信念感。而认死理后能不能成功,看的是你的理是不是符合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能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而这正是董明珠当年无往不利,而今却广受质疑的原因。时代在改变。上一次格力收购银隆,被股东大会否决的情境,董明珠本人一定还历历在目,这次引得全网热议的员工持股计划能否在中小股东的唱衰下顺利通过,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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