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授权转载】《猫饭》by弦十五(17-20)

2016-02-19 菠萝笔记丨耽美小说推荐
猫  饭作者:弦十五
文 案

毛子周发现楼下的杂货店换了个年轻帅气的老板。

后来,他俩在一起了。


原文链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141330

目 录
《猫饭》by弦十五(1-4)

《猫饭》by弦十五(5-8)

《猫饭》by弦十五(9-12)

《猫饭》by弦十五(13-16)


回复“xs猫饭”,查看小说推文和文评~


17.流言是怎么产生的

毛子周熬了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额头冒出两颗红肿的痘,一左一右,居然颇为对称,被严嘉很是嘲笑了一番。他拖了张椅子,坐在毛子周的办公桌前,好奇道:“你昨晚真是失眠?不是去做什么坏事了?”


毛子周嗤道:“对,和你一起做坏事去了。我这就打电话给陈晶,告诉她你昨天半夜偷偷摸出来和我去酒吧玩。”


严嘉傻眼了,脑海里浮现出跪在未磨平的搓衣板上,被老婆冷酷无情逼问的恐怖场景,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毛子周煞有其事地摸出手机,按键拨号。严嘉哀嚎一声,张牙舞爪地扑向毛子周。毛子周起身侧闪,左手擒住严嘉的胳膊,往前一拧一送,严嘉瞬间被按倒在办公桌上,上半身贴着桌面。电话接通,毛子周道:“小陈,我和你说个事。”


文员小陈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手拿着手机道:“毛总,什么事?”


从她的角度看去,俨然是毛子周把严嘉按在桌上,下半身紧紧相贴,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的暧昧场面。当然下半身的画面都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与事实相差甚远。她停顿了一刻,礼貌道:“严总,你好。”


毛子周:“……”


严嘉:“……你好。”


毛子周松开手,严嘉垮下脸,爬到一边揉胳膊。毛子周干咳两声道:“你问问大家三八节想去哪里玩,只要不是出省的都可以,下午告诉我结果。”


小陈道:“好的。这次也可以带家属吗?”


毛子周道:“对,都照老样子做。”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几条意见,小陈一一记下。


严嘉插嘴道:“这回你带小米来吧。”


过去几年,无论是出游还是其他应酬活动,毛子周从来没带过人,形单影只,难免引人猜测。有人说他一直单身,也有人不相信,觉得他是游戏花丛,没有固定的伴侣。更有想象力丰富的,干脆编造出青梅竹马的女友得了白血病不幸去世,他始终难以忘却过世的恋人,誓言终生不娶的狗血又苦逼的经历,并且流传甚广,连其他公司的职员也有所耳闻。而这个故事的起因不过是因为有人说了句“难道毛总在感情上受过什么伤”,便被众人一路添油加醋,拾材火焰高,最后离谱得令人发指。就连毛子周都听说传说他们这一行有个深情得令人发指的苦命总 30 49776 30 15262 0 0 3728 0 0:00:13 0:00:04 0:00:09 3729裁。


小陈嗅到八卦的气息,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毛子周思索片刻,道:“我回去问他到时有没有空,让他一起出来散散心也好。”


严嘉道:“自从他去你家住,我反而不经常见到他了。”


毛子周道:“他最近有点忙,过阵子有空了,再一起聚聚。”


严嘉道:“过阵子这种话没个准,这次就叫他来吧,让我和小米好好玩一下。”


毛子周温和地笑道:“不如我先和你好好玩一下。”


严嘉头皮发麻,说道:“不不不,算了,我去找孙总玩,你和小米两个人关起门来自己慢慢玩。”


小陈听得目瞪口呆,脑海中“贵圈真乱”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沉沉浮浮,把先前的一切脑补撞得支离破碎。毛总和“小米”同居。严总有了老婆,但还想和“小米”有一腿,同时又和隔壁公司发际线堪忧的孙总有不正当关系。此外,她进门时还看到毛总和严总卿卿我我。信息量大得不像话。


到了第二天,全公司数十人,连同打扫卫生的阿姨和楼下看车的保安大叔,都知道毛子周有了稳定交往的同居女友,而且此女极有魅力,深得严嘉欢心,两位老板为了她差点翻脸。为了证明和女友的深厚感情,毛子周将带她出席三八节的公司集体活动,正式向众人介绍老板娘。


毛子周和严嘉最终把出游的地点定在市郊的东山。南国日暖,二三月份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东山的山脚有大片桃林,每到花季,落英缤纷,蜂蝶翩舞,是本地有名的春游赏花地。除了桃花外,山上的景色也很不错,沿途有怪石嶙峋,古亭旧刹,名人题字,不论是登山还是观景,都颇有趣味。


毛子周私下问过米立。他倒是没提三八节活动,只说是公司组织员工集体春游,问米立要不要一同去踏青。米立只和宋起去过一次,还是在冬天,天气不好,山上的草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宋起爬到半山便嫌无趣,拖着米立下山回家。毛子周又着力描述了一番桃林花景和山顶风光,米立听得十分心动,不假思索地应了。


三月八日那天,大家准时在公司门口集合上车,默契地把旅游大巴的第一排座位留给两位老板和老板娘。毛子周迟到了几分钟,最后一个到,米立跟在他身后。他甫一露面,众人的心便凉了大半。毛子周把靠窗的位置让给米立,米立对众人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匆匆坐下。


毛子周环视一周,问小陈道:“人都齐了?”


小陈颤巍巍地站起身,恍惚道:“都来了?”


毛子周皱起眉头,小陈回过神,倒吸一口凉气道:“是……是的,我们可以出发了。”


毛子周点点头,坐在米立身旁。


大巴发动,向城外开去,不可能再有人上车了。众人一时全都懵了,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说好的美貌老板娘怎么就成了个男人。


小陈身边的姑娘轻声道:“不知道老板娘几岁了,看起来比老板年轻一点。”


小陈随口道:“看着像二十五六的。”她不甚确定地低声道:“小李,你别乱说。他是个男人,怎么会是老板娘?”


小李眼中异光流转,淡淡道:“谁说男人就不能是老板娘?”


小陈想起毛子周和米立身上的情侣装,如遭棒喝,茅塞顿开,一把握住小李的双手,激动道:“你说得对,我太狭隘了。”


两人随即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米立犹自不知自己在众人眼中身份成谜,越过毛子周和严嘉聊天。


严嘉道:“你这套衣服和子周的很像。”


米立和毛子周今天都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运动外套,虽然细节有多处不同,但乍一看却十分相似,简直像是同性恋人穿了情侣装出门。


米立解释道:“是一个系列。店里做活动,买一送一,刚好这两件合适,就买回来了。”


严嘉道:“你和子周一起买的?”


米立点头道:“上星期在新华街买的。”


严嘉又仔细端详了两眼,说道“不错。”


陈晶偷偷掐了严嘉一把,夸赞道:“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米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哥帮我挑的。那家店这星期还有打折,严哥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和嫂子一起去看看。”


毛子周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继而发出轻微而规律的鼾声。米立听见鼾声,心里好笑,毛子周有时在家看着电视就会睡着,如今在车上居然也能秒睡,简直是失眠症患者的敌人。他冲毛子周努努嘴,对严嘉用口型无声地说:“他睡了。”严嘉会意,两人不再交谈。


东山脚下的桃林原是当地村民种下的,已有数十年的历史。每年夏天收获的桃子除了作为鲜果贩卖外,也可以加工成不同口味的果脯。果脯因为是村人照着老方法做的,比超市里的味道要天然一些。这几年政府对桃林做了旅游上的开发,修造了几条通往山上的小径和几处供人休息的亭阁,使它兼具果树园和郊野公园两种功能。


车子停在桃林边上的停车场。米立叫了好几声,毛子周才清醒过来。两人轻装上阵,各拿着瓶矿泉水,也没有带上相机,轻装上阵。这次出游,公司只定了集合的时间,其他全由员工们自行把握。众人虽然对毛子周带来的陌生男性十分好奇,但碍于毛子周素来冷淡严肃,纷纷在不远处偷偷观察,一时竟无人上前搭讪。


毛子周、米立二人和严嘉夫妻一同进了桃林。林中石径通幽,繁花似锦,粉色桃花堆砌枝头,犹如翩翩流霞,令人目不暇接。亦有零星李树,一树雪白,淡雅清新,与风流桃花相得益彰。陈晶看得目不暇接,拿着相机左拍右照,又让毛子周帮她和严嘉拍了数张合影。


严嘉也给毛子周和米立拍了几张。第一张是毛子周搂着米立的肩膀,正儿八经地站在桃树下,两人的姿态和表情都不太自然。合照后,米立转头看向别处,毛子周伸手拂去米立头发上的花瓣。毛子周目光柔和,连脸上冷硬的线条也软化了几分。米立虽是视线落在别处,却与毛子周靠得极近,任他为自己整理衣领,两人的亲昵关系不言而喻。严嘉心中感慨,手上动作却不慢,连着摁下几次快门。


陈晶在桃树间转来转去,拍得不亦乐乎。米立也用手机拍了几张桃花,随手上传微博。毛子周等了一会,见陈晶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和严嘉打了声招呼,和米立先上山去了。小陈等几个公司的女员工鬼鬼祟祟地缀在后面,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米立的真实身份。


东山山势绵延十几公里,海拔却不高,主峰只有三百多米,属于典型的南方丘陵地带。因此山路颇为平缓,沿路拾阶而上,并不使人感到吃力。毛子周在路边摊上买了半斤桃脯,用牛皮纸袋包好,和米立边走边吃。


米立道:“人面桃花相映红,写桃花的诗,我只记得这句。”


毛子周道:“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事易变,桃花却依旧年年盛开。”


米立道:“哥,你整首诗都背下来了吗?”


毛子周道:“第一句忘了。”


米立大笑,拽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晃来晃去。他说道:“我原来以为这首诗是写浪漫的爱情故事。”


毛子周也拽了一根,两人拿着狗尾巴草胡乱比划。他说:“写爱情的,我还记得一句,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个结局就好一点。”


米立道:“这个我知道,是语文课本里的宋词。”


毛子周“唔”了一声,米立又道:“但是感觉也有点哀伤。”


雀鸟躲在枝桠间吱吱喳喳,前后山路上都看不见人影,反而显得空山寂静。毛子周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前老师讲课时,总是能从这几十个字里引出很多复杂的意思,可惜当时只顾着抄笔记,没有用心体会。”


米立道:“现在还是不行。刚刚听你说这几句,好像有点感慨,可是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


毛子周点头道:“我也是。脑袋笨,嘴巴也笨。”


米立沉默片刻,诚恳道:“不会的,哥,你很好。”


毛子周在他开始列举优点前说道:“谢谢,你也不错。”


两人相视而笑,均意识到这种行为有相互吹捧之嫌,然而却又都是真心实意的想法,无须多做解释。



18.表白


行程近半,两人决定在山腰上的庙宇稍事休息。这座庙宇据说有数百年的历史,至少明朝就有了,也有人说是建于宋代,从古至今香火一直很兴旺,不少人专程来这拜神许愿。十几年前,庙宇的管理人员应信徒的要求,彻头彻尾地翻修了一遍。古庙焕然一新,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十分气派。然而历代传下的木石构件都被丢弃不用,堆积在厕所边上生灰,亦称遗憾。


庙宇分前后二进,前为主殿,被烟火熏得乌黑发亮的神像端坐正中,两旁各摆着一尊配祀神像。公司的车队长杨枢和一个清秀斯文的年轻人站在主殿一侧,侧耳低声交谈。毛子周和周衡打过招呼,介绍米立和他认识。周衡和米立握了手,也把那位叫周衡的年轻人引见给毛子周和米立。


米立寒暄了几句,见毛子周和周衡渐渐说起了正事,便晃到神案边,好奇地看香客跪在拜垫上虔诚地许愿。周衡凑了过来,对米立道:“这里求签很灵验,你要不要试试?”


米立来了兴致,和周衡去外面的小摊买了一点饼干、苹果和一包线香。两人把果饼放在案桌上,先在庙外拜天,然后拜主神和其他小神,按照顺序往香炉插上线香,最后才是在神像前求签。


杨枢指着嘀嘀咕咕的两人道:“过去看看?”


毛子周道:“你也想求签?”


杨枢笑道:“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不用求。”


毛子周挑眉道:“你这是炫耀?”


另一边,周衡对米立道:“……对,先做个自我介绍,地址也要说,再告诉它你想问的问题,具体一些,不要太空泛。”


两人身旁俱是轻车熟路的香客,被周衡那不甚靠谱的说明逗得忍俊不禁。米立一脸紧张地拿了个签筒,闭目默祷,摇晃签筒。他动作生疏,摇了半天才抖出一根竹签。周衡又叫他掷筊,反复折腾了几次,才得了个一正一反的圣杯。米立拭去额头的汗珠,拿了竹签去找庙祝解签,后面跟着毛子周、杨枢、周衡,像拖了串小火车。


庙祝是个干瘪黝黑的小老头,摆了张桌子坐在门边上,开口便是叽里咕噜一大串方言。米立懵了,解释道:“我不是本地人,听不懂。”


庙祝点点头,酝酿片刻,上下嘴皮一碰,又吐了句方言。


毛子周翻译道:“他说他不会说普通话。”庙祝接过签条,瞥了一眼,熟门熟路地从墙上拽下一张薄纸片,嘟囔着放在木桌上。


毛子周道:“他问你想问什么,要帮你解签。”


米立两指拈起纸片,是上吉签,心中安定。签文是四句诗,仿佛说的是古代的典故,他却是看不懂了,说道:“问感情。”


毛子周转告庙祝,庙祝瞪起眼,又开始呜噜。米立只觉如闻鸟语,还是只不太亲切的老鸟,杨枢和周衡不再跟着他俩,也跑去求签。毛子周道:“他说要具体一点,说起来才准。”


米立本想听庙祝随便糊弄两句就是了,求签也只是想得个好彩头,没料到这老人竟然相当认真,颇有股不依不休的架势。他看了看庙祝,又转头看毛子周,脸上神情有些尴尬。毛子周道:“比如说今年的姻缘怎么样,或是和喜欢的人能不能成,这种问题就可以了。”


米立思考了一会,方开口道:“我喜欢一个人,他喜欢我吗?”其实他祈祷摇签时,心里想的全是毛子周,并没有什么具体的问题。但这事只能在以后谈情说爱时提,眼下肯定不是合适的场合。


毛子周和庙祝用方言交谈了半天,这下毛子周在米立眼里也成了只大鸟。大鸟和老鸟噜噜噜地说个不停,似乎还很投机。聊到最后,庙祝脸上泛起笑容,从抽屉里摸出两条木质的佛珠手链,递给毛子周和米立,随后继续盯着桌子上的裂缝发呆,也不理会两人的道谢。


米立稀里糊涂地接过手链,学着毛子周的样子,在香炉上转了几圈。毛子周告诉他这是过香炉,意在像神明祈求平安保佑。米立于此道一窍不通,完全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反正神明和朋友们都不会害人,入乡随俗就是。两人添了香油钱,拎着先前放在案桌上的食物,到外面找了张石桌,等杨枢和周衡出来一起吃。


米立道:“他怎么说?”


毛子周道:“我告诉他你是外地来这工作的,还没找女朋友。他说你该留在这,会找个本地人当老婆,以后工作和生活都很不错,没有大富也有小贵。还说你老婆会旺夫,对你很好。”他每次说到“老婆”二字,语气都不太自然,像是勉勉强强从舌头里吐出来似的。然而事情还没说破,他不能提前把“老婆”改成“老公”,不得不体验一回性别倒错的混乱感。


米立心道,问的不是感情上的事情吗,怎么还说到了赚钱上。庙祝果然经验老道,摆着臭脸说好话,更显得有可信度,但细细想来都是空话,没什么实际用处,无非是哄香客开心罢了。


毛子周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补充道:“他说你是先苦后甜,前面不容易,后面会越来越好。”


米立笑道:“这句话倒不错,承他吉言。”


毛子周笑而不语。他二人都认为求神问卜这种事情,产生的精神慰藉远比签文本身要重要,庙祝的解释自不必当真,随便听听就好。庙祝有没有解释神意的能力不好说,但那双浑黄老眼看人的眼神却着实不差。他看出毛子周和米立关系匪浅,解签时便把毛子周一并捎上,称赞两人互为对方的贵人。他说到兴起,还要看两人的生辰八字,毛子周推说不知,他也不勉强,只说毛子周和米立有缘,还从抽屉里摸出两条手链送人。


毛子周知道有些庙祝脾气古怪,行事与常人不同,但这种人往往比普通信众更看重天意神旨,不可能害人,便放心收下。手链说不上精细,用红绳串着深色木珠打结编成。珠子不知是用哪种木材做的,颇有些重量,表面涂了层清漆,摸起来有些粗糙。毛子周把它挂在左手虎口上,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链,开口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米立暗自深吸一口气,简短地答道:“是的。”


毛子周缓缓攥紧手链,木珠硌得掌心微微发疼。“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能说说吗?”他听见自己用温和得近乎虚伪的语气说话,笨拙地掩饰随时可能暴露的窘态。


三月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和米立身上,光斑浮动,仿佛和不远处觅食的麻雀一样,也是春日里的狡黠生灵。他受不了太久的沉默,一腔情意如拍岸潮水般起起落落,像是要激起惊天的巨浪。


米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眼神落在毛子周修长的手指上。“没什么好说的。”他慢慢地说道,声音因为压抑了情绪而显得过分冷淡,他想字斟句酌一番,但他能琢磨出什么呢?他的思维开始模糊,又有了袒露心迹的冲动,就像那个暗藏机锋的夜晚。然而此时春光明媚,足以照亮内心的种种阴影和犹疑,慷慨地赋予他薰薰然的勇气和信心。


毛子周脸色微黯,以为自己还未一鼓作气就受了挫折,正要不甘心地说些什么,又听见米立道:“这个人……我想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更熟悉他了。”


米立与他视线交接,毫不掩饰恋慕之意。毛子周心脏重重一跳,撞得胸口发疼,他想自己绝不可能会错意,米立喜欢他,正如他喜欢米立一般。他从未设想过失败的场景,好像他和米立相爱是件早已确凿无疑的事实。然而当梦境成真,呈现在灿烂温暖的阳光中,他仍是紧张得喘不过气。


毛子周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有两块木珠硌出的白印。他说道:“是我吧。我是你喜欢的人。”


米立沉默,坐直身体,双手随意地平放在石桌上,青石的寒意渗入掌心。


毛子周伸出手,覆在他左手的手背上,郑重道:“米立……”


米立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毛子周道:“我很高兴。我也是。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刻静止,淸风拂过,枝叶摇曳,石桌上的光斑随之流转变幻。米立轻轻眨了眨眼睛,毛子周的眼神十分诚恳,耐心而自信地等待米立答复。


米立恍恍惚惚地想起一眼万年这首老旧的情歌。歌词他早已不记得了,此时却觉得歌名十分贴合心境。当他下定决心,花费积蓄,盘下那间小小的杂货铺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预料在不久的将来,他会遇见一个人,这个世界里最合适他的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也恰好会喜欢上他。


他经历过几场不成功的恋爱,最近的一次令他身心疲惫,几乎要对感情绝望。然而毛子周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眼前。毛子周神情冷漠,问他原来的店主去哪儿了。毛子周下楼买烟,他和他简简单单地交谈了几句。他的直觉小声地对他说,这个人符合你对男朋友的所有想象,他既硬朗帅气又富有阳刚的魅力,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


而他那时以为,这仅仅是一份很快就会消散的痴心妄想。他不知道这份心思像颗狡猾的种子,小心地藏匿于心底,扎根发芽生长。待他发觉,已无法拔除。


他俩初次相见的那一天,是整个爱情故事的起点。他看了他一眼,寡淡人生自此焕发光彩。


米立反手握住毛子周,说道:“你说,你喜欢我。”


毛子周柔声道:“是的,很喜欢你,就像你也喜欢我一样。”


米立笑着重复道:“对,就像我也喜欢你一样,是一样的。”先前的种种犹豫不定终于烟消云散,阴霾尽去。


两人手握着手,脸上俱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傻兮兮地深情对望,默默不语。



19.秀恩爱


两人沉醉时,公司的其他人陆续到了。尽管众人有意避开毛子周坐的石桌,但此地可供休息的位置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仍是聚在了一处。米立收回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水瓶,专心致志地研究瓶身上的说明文字。毛子周轻咳一声,拆开供奉过的饼干,说道:“吃点饼干再上山。”


米立道:“你要吃苹果吗?”


毛子周点头,拿着苹果去一旁洗了。米立买了两颗,正好一人一个平分。


米立道:“挑供品时,周衡让我买苹果和饼干,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毛子周不确定地说道:“大概是借由谐音来表达祈求平安的意思?”


杨枢和周衡从庙里出来,坐在他俩身边。杨枢闻言笑道:“是小衡教你的?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还能当老师。”


周衡摸了摸鼻子,辩解道:“我看别人都有买这两样,肯定没问题。再说了,总比买鸡肉啊猪肉的靠谱吧?”


杨枢逗他道:“有什么要紧,反正也不是佛寺。你想吃盐鸡吗?”


盐鸡是东山一带的特色菜,常有人专程从市区驱车过来品尝。传统的做法是在大铁锅里铺上盐,放进整只三黄鸡,再用盐将鸡埋起来,用火焖熟,无须其他佐料。这种做法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鸡肉的原汁原味,口感鲜嫩多汁,回味无穷,令人百吃不厌,颇有股返璞归真的趣味。后来店家们嫌旧法繁琐,纷纷改进方法,惟求快捷简单。盐鸡口感于是不如从前,但仍然足够美味,依旧受到群众欢迎。


因此东山上下都有摊贩售卖盐鸡,也是村民们重要的收入来源。商贩们预先在家里做好盐鸡,整齐地码放在泡沫箱里,随意找个阴凉干净的地方,就可以叫卖了。游人购买时,商家还会附赠一次性手套,以便在山上食用。他们附近就有一个盐鸡摊,不断传来诱人的浓郁肉香。杨枢知道周衡偏爱鸡肉,故意出言逗他。


周衡咔擦咔擦地啃着饼干,说道:“你去买两只,四个人吃正好。”


杨枢和毛子周一起去买盐鸡,两人抢着付钱。杨枢哈哈大笑,把钱塞回毛子周的裤兜,顺势拍了一把毛子周的屁股。


米立:“……”


周衡:“……”


毛子周抬脚踹向杨枢腿肚,杨枢闪身避开,欢快地提着两袋盐鸡跑了,引来众人侧目,几个女员工捂着肚子无声窃笑。


周衡忙道:“你不要介意。”


介意什么?米立脑门上浮出两个问号,绕着脑袋顺时针转圈。周衡解释道:“杨枢很久没郊游了,所以有点兴奋过度。”


米立:“……”


杨枢在米立眼中的形象顿时从一位风趣而有魅力的英俊男士变成了一条尾巴几乎要甩成旋转的直升机机翼的欢脱大狗。


米立礼貌道:“他俩看起来感情很好。”


杨枢跟在毛子周身后,两人又去杂货店买饮料。杨枢一手搭在毛子周肩上,说道:“还要一瓶雪碧,小衡喜欢喝。”


毛子周点点头,买了三瓶可乐,一瓶雪碧。他回头看了眼米立和周衡,两人不知道在交谈什么,面带笑容,姿态放松,显然相处得不错。


杨枢道:“晚上一起出来玩?”


毛子周拒绝道:“改天吧。”


杨枢不死心道:“你看他俩聊得多好,打铁要趁热,大家难得一起交流感情。再过几天,小衡又要跟着他老师出门了。”


毛子周道:“你说得对,我得回家打铁。”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杨枢一时接不上。毛子周又道:“李老师昨天打电话给我,说要租车,这趟让你跑。”


李老师就是周衡的导师。杨枢眉开眼笑,开始盘算先以周衡要去外地田野调查为借口,充分利用时间这样那样再这样,然后光明正大载着周衡和闲杂人等出门玩,如果住宿条件好,说不定还可以继续这样那样这样。周衡脸皮薄,住外面时总是怕隔壁的老师同学听到可疑的动静。杨枢想起他满面潮红,咬着上衣竭力压抑呻吟的模样,就……


毛子周冷冷道:“注意形象。”


杨枢面色诡异地弓下腰,两腿间像夹了颗鹅蛋似的,别别扭扭地走回座位。


四人简单吃了一顿,杨枢要陪周衡去西面的山坡寻找一座古亭,毛子周和米立则是继续爬山,就此分开活动。上山的路主要有两条,一难一易。毛子周和米立决定走比较曲折的那一条,虽然要多花一些时间,但能更充分地欣赏沿途风景。


这条路线需要他们穿过盘曲复杂的山洞、狭窄的一线天和百米长的“天梯”。山洞被本地人称作“千人洞”,据说可容千人,古时战乱,附近的村民便躲入此洞避难,以免遭遇不测。山洞的隐匿和深邃可见一斑。


米立刚到洞口,便觉寒风袭面。洞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被阴影扭曲成种种怪状。这个景点是八十年代末开发的,当时的景区管理人员或许觉得此地自然条件优越,十分适合往鬼屋的方向发展,在洞底的平坦处摆了几尊面目狰狞的鬼怪泥塑,有青面獠牙的夜叉,也有吐着截舌头的无常鬼。甚至还放有一口红漆木棺,棺盖被推开了一小半,搁着条青紫色的手臂。

这些摆设大概是千人洞里最用心的布置了,然而泥塑和塑料肢体的做工太差,只有棺材比较像样,大概是从当地的哪个棺材铺里买来的,非但没能营造出恐怖的气氛,反而透着些笨拙劣质的可爱。


此外,景区还在洞顶零散地吊了几颗昏黄的灯泡,省得有人在黑漆漆的洞里迷了路,最后不知钻到那里。当地传说东山的山洞都是互通的,有人曾经在千人洞里钻错了方向,最后横穿了整座山,等到好不容易出洞时已经到了山的另一面。但这光照范围也很有限,不少地方还是得摸黑前进。待地势稍为复杂,景区便设了两条粗铁链,直接为游人划出一条行进的路途,既便于人们在接近90度的石壁上借力攀爬,也减少了诸如迷路之类的安全隐患。


这块石壁有数米高,毛子周率先攀上,再转身拉米立。米立握住毛子周的手,手脚一同用力,也爬了上来。石壁顶部是块两三平米的小平台,正好在光照的边缘,晦暗不明。米立倚着冰冷的山壁,躬身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毛子周站在他身旁,笑道:“感觉怎么样?”


米立也笑道:“很有趣,钻山洞比爬台阶好玩。”他直起身体,一脚踏地,另一脚虚点在凸出的石块上,颇为放松。他看向对面的山壁,乱石堆砌,光影迷离,几无规律可循,使人萌生迷离不定之感。


毛子周伸手,松松地拉着米立的无名指和小指。米立脸颊微热,心跳加速,转头看向毛子周。毛子周稍稍低下头,嘴唇贴上米立双眉之间,低声道:“可以吗?”


米立一怔,随即配合地仰起头。毛子周的吻顺着他挺直的鼻梁,缓慢而温柔地下移,最终停留在米立的嘴唇上。他亲吻米立的唇角,动作带着点谨慎的小心,如同美食家即将品味佳肴,又像是满腹柔情的收藏者膜拜最珍贵的藏品。


米立浅浅地吁了口气,含住毛子周的下唇,舌尖舔舐唇面。毛子周抬起另一手,揽在米立腰上,把他拉向自己,使彼此身体紧密相贴。两人的接吻从浅尝到深探,唇舌缠绵不尽,如胶投漆,难舍难分。米立一手与毛子周十指相扣,一手按在他肩上,手指探入衣领,贴在温热而有弹性的光滑肌肤上。


米立吻得下身半硬,本能地向前摆动腰胯,与毛子周厮磨蹭弄。毛子周穿着牛仔裤,一时看不出是否勃起,然而气息也有些不稳,两人一时吻得更为火热,甚或发出粘腻的水渍声。


情热之际,洞底突然响起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两人俱是吃了一惊,慌忙分开,毛子周下意识地挡在米立身前,再转身看向下方。米立三分好奇七分担忧,也跟着探头探脑。


原来有一对小情侣也进千人洞玩,女孩爬到一半,总觉得身后有人看她,原以为是男朋友,没想到一回头却看到一旁山壁上伫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青面鬼。女孩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及细看,两手抓着铁链,歇斯底里地惊叫起来。她身后的男友也被吓了一跳,退了半步,差点打滑摔倒,一面狼狈地稳定身形,一面哄劝安抚吓到炸毛的女友。


确定他俩不是女孩尖叫的原因后,毛子周和米立放下心,好笑地看了一会小情侣卿卿我我的热闹场面。又有几个年轻人走进千人洞,寂静的山洞开始变得热闹。毛子周亲了米立侧脸一口,拉着他的手道:“我们换个地方。”


剩下的路并不比攀爬石壁轻松,出了山洞后是一线天,峭壁夹立,仅留一条单人通行的小径,其中最狭窄处只能勉强供一人侧身通行。有人不明情况,背了双肩包,卡在半路上,进退两难。后面的一干游客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帮他脱离困境。毛子周和米立也被堵在一线天里,小声交谈,和众人一起耐心等倒霉的家伙脱困。


排队蠕出一线天后,两人取近道,由天梯上山。所谓天梯,其实是在一块数十米高的巨石上凿出凹槽和石阶,作为攀爬的落脚点,游人扶着凹槽旁的铁索,直达山顶。这条路不算危险,但到底是凌空攀爬,身后便是山崖,除了手中的铁索,没有半点倚靠。毛子周让米立走在前面,一路同他聊天,两人轻轻松松地到了山顶。


山顶游客不多,大多跑去看风动石了。毛子周和米立索性在天梯出口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席地而坐。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正艳,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米立看了会风景,眯起眼睛,与毛子周背靠背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米立喃喃道:“哥……”


毛子周道:“嗯?怎么了?”


米立道:“我喜欢你。”


毛子周温柔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弟弟。”


米立迷茫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原来以为你把我当小弟疼。”


毛子周道:“因为很早就开始喜欢你,既把你当弟弟,也想和你在一起。”


米立静了,毛子周又道:“米粒儿……”


米立不解道:“……什么?”


毛子周温声道:“米粒儿,我的米粒儿。”


米立脸颊发烫,轻声道:“哥。”


毛子周欣然应了,侧过脸亲米立发红的耳根,眼角余光却看到天梯露出半张脸。那人见毛子周和米立亲昵,霎时瞪大双眼,脑袋“咻”地缩了回去。与此同时,天梯传来一阵慌乱且意义不明的叫声。


米立也看到了那颗头。两人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瞪着天梯出口。


过了几分钟,小陈爬了上来,一脸窘迫地对毛子周和米立打招呼,身后跟着两个女同事,脸色各异。毛子周面色如常,淡然道:“去玩吧。”三人如获大赦,连忙离开。



20.继续秀恩爱


两人刚刚互表心意,就莫名其妙地在毛子周的员工面前出了柜。


米立担忧道:“被看到了。”


毛子周却很镇静,宽慰道:“不用担心,她们有分寸。”


米立以为这三个姑娘是毛子周信任的下属,口风严密,不会传老板的私隐,便放下心,仍旧和毛子周倚在一处小声说话。两人都有所克制,不再多做情侣间的亲密举止。然而情到浓处,即便没有亲吻和拥抱,恋人间浓烈的幸福和情感也会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自然地欢快流泻。他们的眼睛和笑容为爱情的光彩所照亮,以至于每一次注视,每一个微笑,每一句简短的话语,都染上了玫瑰的馥郁芳香,令人迷醉不可自拔。


小陈趴在风动石上,低声哀嚎:“狗眼,我的狗眼。”


小李转头看了眼正在专心和男友打电话的姑娘三号,推了推眼镜,感叹道:“我第一次看见老板笑得和小王一样傻,如果他发年终奖时也是这种心态就好了。”


躺着也中枪的小王分心问道:“你说我什么?”


小李面不改色地敷衍道:“我们在说,你男朋友看起来和老板一样帅,如果老板像你男朋友一样好脾气就太好了。”


小王芳心大悦,捧着手机走到一旁和男友叽叽喳喳。


小陈在石头上滚来滚去,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众多游客照片中的人肉背景。她压低声音,阴森森道:“老板会不会秋后算账,杀人灭口。”


小李道:“你好像很期待?”


小陈白了她一眼,收敛笑容道:“说真的,同性恋在很多人眼里就等于变态、神经病。老板肯定也不想让人发现,可是不小心被我们撞见了。”


小李想了一会,反问道:“你为什么确定老板想瞒着人?”


小陈略为激动道:“这还用得着想吗?他俩不是一般的情侣,虽然我觉得两人很般配,但毕竟是同性,你认为社会上……”


小李打断她的话:“你再看看他俩。”


小陈望向毛子周和米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米立笑得眯起双眼。抬手揉毛子周的脑袋。毛子周配合地低下头,嘴角带笑。两人和其他热恋中的情侣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不分时间地点地在众人面前秀恩爱,仿佛自己和对方便是世界的全部。


小陈醒悟道:“他们不在意。”


小李道:“你想,他们一直呆在天梯附近,即使没有我们,也很可能被别人撞见。大概从一开始,他俩就没打算搞那种苦情的地下恋爱。”


小陈道:“我现在有点矛盾。一方面,我想接受的你的分析。但是这种事情……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生活没有那么甜。”


小李悠然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自己放得开,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等着看吧。”


事实上,不止是小陈,就是米立本人也没想过向众人公开恋情这种事情。他理想中的恋爱关系,并不需要告诸天下,只要能够得到朋友和亲人的认可和祝福便已足够。他自知同性恋情仍被许多人视作洪水野兽。他不是社会活动家,也没有纠正社会认知的宏大抱负。既然别人不喜欢同性恋,那么他隐藏起这一面就是。他没必要在乎无关之人的看法和态度,隐藏性取向也只是为了减少麻烦和冲突。无论是他的人格还是生活,性取向永远不是最关键的因素,而只是一个无法忽略的注解而已,他也不应该在这上面花费过多的精力。


米立的想法并不积极,但也不至于消沉。每个成年人都有应对人生难题的办法,好坏参差不一。他也有,虽然不算特别好,但至少可以使他心存希望并为之而努力。他尽可能地扩展视线,不让自己仅局限于那道令人心烦意乱的难题,不断地提醒自己它绝不是生活的全部内容。


他的观点和毛子周有些不同。在他俩还没来得及隐晦或者正式地谈论这个问题前(他确定毛子周不会消极的逃避问题),毛子周便在他和众人面前表现出了惊人的坦率。


公司预先在山脚的饭店定了晚餐。毛子周和严嘉都对酒桌文化不太感冒,没兴趣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黄汤,服务员端菜上桌便算开饭,省去了敬酒致辞等一干繁文缛节,只管专心吃饭。米立和陈晶自然和他俩坐一桌。米立身旁坐着周衡和杨枢,不时低声交谈。小陈等三人下山晚,被众人哄笑着推去和老板们同坐,与米立等人相比,言谈举止都有些拘束。


上了四、五个菜后,断断续续有员工向毛子周和严嘉敬酒。毛子周酒量不错,连着干了数杯白酒,依旧面不改色。严嘉却远不如他,喝过几杯后就酒意上头,一张脸涨得比番茄还红。好在众人只是略表敬意,并非有意灌酒,还要反过来劝严嘉随意意思意思就好了。米立也被捎带着敬了几回,脸上泛了层水红,眼神迷离。毛子周见状,便为他挡了接下来的几回敬酒,舀了碗滚烫的鸡汤让他慢慢喝下。


小陈三人虽不擅此道,也要跟风敬酒。几个姑娘干巴巴地同毛子周和严嘉说了几句恭维话,不待毛子周说“随意”二字,便硬着头皮一口气喝光杯中白酒。毛子周和严嘉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嘱咐她们不要客气,多吃点饭菜才是正经。


小陈晕乎乎地应了,老板的一番话只听进见零零星星的几个字。她愣愣地站了几秒,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又分别和陈晶、杨枢等人干杯。小李和小王只以为小陈酒量了得,要在桌上打通关,便讲义气地跟在她身后,小鸡啄米似的抿酒。


小陈绕着饭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米立身边,一手持杯,一手拿着酒壶。偏偏她是喝酒不脸红的人,别人只当她状态良好,却不知道这人已经从脑袋有点晕直接进阶到了没有理智和逻辑的醉鬼形态。


米立正在喝汤,连忙放下汤匙,拿着酒杯转身站起。他起得有些急,身形略一踉跄,毛子周微微斜身,肩膀正好倚在他腰上,助他站稳。


小陈虽然还不确知米立的身份,但吃了顿饭,至少知道他姓甚名谁,举起酒杯照搬敬酒词的套路道:“米哥,祝你事事如意,工作顺利。”


米立礼貌道:“谢谢,也祝你工作进步。”


他正要一口饮尽,忽又听见小陈认真道:“也祝你和毛总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小王和小李刚要开口麻木地附会,突然意识到小陈窜了词,然而说错的话覆水难收,总不能再画蛇添足补上一句“她说错了”。


米立受惊不浅,当即往边上空地“噗”地喷出一口酒,咳个不停。毛子周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揽住米立,帮他抚背顺气。


毛子周道:“喝慢点,不要急。”米立咳得一脸鼻涕眼泪,接过周衡递来的纸巾擦脸。


小陈转向毛子周,慢悠悠地笑道:“毛总,我们大家都等着喝您的喜酒呢。”


毛子周点头道:“好的,谢谢。也希望能早日收到你的喜帖。”


毛子周又转头对小李和小王说道:“我看小陈已经醉了,你俩一会看着点,把她送回家,可以吗?”


小李忙道:“没问题,我家就在她家边上,我送她回去。”


毛子周也同她俩碰了杯,仍有些不放心,又补充道:“让她以后在外面喝酒把握好度。酒局的情况谁也说不清,女孩子喝醉了很不安全。”


小李和小王连连点头,小陈笑眯眯道:“老板说得对。”


小李扶额,顾不得喝酒,和小王一道把小陈押回座位。方才毛子周照顾呛酒的米立,她也险些脱口说出心底的祝福。然而小陈可以打着酒后失言的幌子,她却不能,只能默默寄予空气。


小王纳闷道:“老板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太明白?”


小陈对着小王无声傻笑,小李从水果拼盘拿了块橙子给小陈,装糊涂道:“醉鬼说话哪里能听,你就当她放屁吧。”


小陈边啃橙子,边含糊地抗议道:“我才不会当众放屁。”


小王再无疑惑,转而和小李说起前几天在商场看到的应季服装。小李随口应付,在心里暗暗抹了把汗。她偷偷看向毛子周,对方正与严嘉、杨枢交谈,一只手却仍然揽在米立肩上。米立全然未觉小李的目光,和周衡言谈甚欢。


小李忽然觉得,就算小陈没有喝醉,毛子周也十有八九不会怪罪于她。她的老板虽然不曾高调宣扬这段同性恋情,但也没有在人前避讳遮掩的打算。她又看向桌上其他几人,严嘉没正形地靠在陈晶身上装无辜,周衡为杨枢舀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杨枢先让他喝了几口,再自己吃。而她身边的小王则是拿着手机和男友发微信,脸上带着甜蜜而羞涩的神情。


人生百态,无论何人,皆有幸福与不幸伴其一生。常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而各人的幸福却大相径庭。男男女女,能否得到一段幸福的爱情,其根本并不在于性别、家世等外在因素,而是彼此间心心相印的爱情和愿意为爱付出的无私品质。


她心中猛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喜悦,充盈心间,险些落泪。



↓↓↓↓阅读原文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