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有故人｜草地·神州风物

首发：3月26日《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

作者：马斗全

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敦煌，我在上世纪90年代曾到过。

那是往兰州参加一个诗歌研讨会，太原到兰州没有航班，我是坐火车大老远绕道西安转兰州的。会后和诗坛名家李汝伦、雷抒雁等先生一行十多人，结伴游河西走廊，西行直至阳关。

无人机拍摄的阳关烽燧遗址和盛开的桃花。新华社记者 马宁 摄

那时从兰州到嘉峪关的公路，还是以前的旧路，不但车速很慢，有的路段还很难行车，有时只好从石滩流水中慢慢开过，不免有行路难之感。往阳关就连路也没有了，只有沙滩上凌乱的车辙印。

我们自知难以找到阳关，只好在当地求援，找到一位女士为我们带路。虽说有当地人当向导，但还是走错了路。我们顺着汽车轮痕开出几十里后，方知走错了，只好返回重新找路。

敦煌阳关遗址。新华社记者范培珅摄

这样的经历让人至今难忘。因此也就更容易使人联想到古人西出阳关之艰难和阳关以西之荒凉。难怪王维诗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们那次因道路原因，只到阳关遗址一观，还算不上“西出阳关”。

去年秋天再访敦煌，那里已有了敦煌莫高国际机场，开通多条航线。敦煌到兰州，不但有了高速公路，而且有兰新高速铁路直通兰州和乌鲁木齐。各地去敦煌已甚为方便。

上次没能到的玉门关，这次轻易就到了。玉门关在敦煌和阳关西北，新修的通往玉门关柏油路，大大缩短了戈壁滩上的行车时间。所以我写下诗句：“从今不道龙沙远，西出阳关有故人。”上句说这里的交通条件已大为改观，往来方便，下句是说同敦煌当地诗友交流。

夕阳中的阳关烽燧遗址。新华社记者陈斌摄

因历史意义而产生许多好诗的阳关，反过来又因好诗而更广为人知，真所谓相得益彰。自古以来，许多地方因诗而名著于世，其中可以与阳关玉门关相比的，似乎只有河东“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鹳雀楼。

所以敦煌方面在推动社会进步和搞好旅游业的同时，着意发展诗词事业，自然是一项有远见的决策。阳关玉门关赋咏者，除了“西出阳关”的内地诗人，还应有本地诗人。敦煌市诗词学会和拾风诗社的先后建立，标志着敦煌已组建起自己的诗人队伍。

后来发现拙句“西出阳关有故人”，竟与宋代诗人范成大的“西出阳关有旧知”意近，更与李公麟句全同，可谓暗合。那就算是借用古人句吧。古人诗词中用到“西出阳关”或“西去阳关”之类语的很多，如苏辙的“西出阳关万里行”、梵琦的“西出阳关九千里”等。

苏轼写到“阳关”二字的诗词，更是有十几首之多。以至当代，仍不乏“西出阳关”之作，如顾随的“西出阳关迷望眼”、蔡淑萍的“西出阳关十七年”等。说明“西出阳关”已是一个饱含深意且经久不衰的诗词用语。

位于甘肃省敦煌县南湖乡的阳关眼目——汉代烽燧（南面观）。新华社资料片

古来诗中的“西出阳关”，主要是就为保卫祖国疆土、开发和建设西北而勇敢西去的内地人而言。有许多人去后便没能回来，战死或老死于荒凉的西北大漠。所以，“西出阳关”已不仅仅是凄美的诗文字句，更是一种悲壮的历史记录。

唐代著名诗人王翰“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之句、戴叔伦“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之句，读来令人感泣。正是感于此，我的《阳关古道》诗为：“野草年年送马蹄，秋风不与记凄凄。唯留千古英雄气，一路遥遥直向西。”

只有到了这片英勇悲壮之地，才能有诗以外的切身感受。此次初到玉门关外的当代诗人李云桦，伫立茫茫戈壁荒原，对着汉唐所遗关垒，望着经两千年风雨已残缺不全的夯土长城，想着古来西出阳关的先民们是怎样艰难困苦、牺牲惨重，禁不住潸然泪下。

关城故址一望无际的茫茫流沙。新华社资料片

友人拾风诗社社长陈竹松见状，即刻过去抱着李云桦，本欲安慰他，没想到自己也哭了。那场景，教人至今想起来仍忍不住落泪。

由此可见，“西出阳关”，既是众多先贤可歌可泣的行为和经历，更是中华民族艰苦卓绝的顽强意志和献身精神的表现。

我们所处的时代，仍然需要古人这种精神。

阳关烽燧。新华社资料片

当年纷纷去支援西北建设的人，后来陆续自愿献身西北建设的人，都属“西出阳关”者，都同样令人敬重。这样的人如今仍很多。除了上文提到的顾随、蔡淑萍等，又如为敦煌诗词发展做出积极贡献的陈竹松，即是自愿从湖北来这里工作的年轻人。甘肃诗词名家又兼擅书画印的萧雨涵，也非甘肃人，而为重庆人。阳关西更西的新疆乌鲁木齐，名著诗词界的于钟珩、王星汉、邓世广几位老诗人，均在那里工作生活几十年了，其实也都为内地人。

我的“西出阳关有故人”，除敦煌拾风诗社的诗友外，自然还包括阳关以外以至新疆的许多诗友。

所以，以后，我还要再到敦煌，西出阳关，携春风而度玉门关。多去那里一次，便会多一份震撼和感动。同时，希望能尽量为敦煌的诗词发展做一点贡献，并争取多为阳关玉门关奉献几首可读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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