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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评分9.4,他们用一场“实验”,见证小众戏剧人如何艰难突围|草地·世界戏剧日

郑梦雨、段菁菁 新华每日电讯 2021-05-31

今天是世界戏剧日。“世界戏剧日”是国际戏剧协会(International Theatre Institute, ITI)于1961创立的一个纪念日,旨在引起全世界人民对戏剧艺术的重视

戏剧为什么难挣钱?如果戏剧是生活给你的礼物,你有时间、有耐心拆这个快递吗?草地周刊带着这样的疑问,关注那些坚守在“小众”艺术领域的戏剧人,听听他们关乎艺术与梦想、金钱与尊严、选择与信念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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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新华每日电讯郑梦雨、段菁菁

 

这一次,大众的目光都看向他们。

  

百余位观众带着天南海北的核酸报告,来到位于乌镇西栅北侧的乌村戏剧公社,围坐着看完8位戏剧人自制的“毕业大戏”。移动端口,数百万人也在线观看。

  

表演结束,场灯亮起,演员黄磊从观众席中站起身来,眼角闪过泪光。

  

在选秀、竞技、娱乐综艺竞相博眼球和抢流量的时代,一档有关戏剧的慢综艺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作为节目发起人,黄磊认为自己“做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把戏剧从小众艺术带向公众视野。

  

他说,“我觉得剧场在城市中像一个修补心灵的场所,戏剧人用戏剧修补观众的内心。地上有六便士,但仰头也能望到月亮,这个社会会不会因此变得更好?”


戏剧人吴彼正在排练剧目《一座剧院》。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郑梦雨摄


当追光终于照在“戏剧人”身上,一场关乎艺术与梦想、金钱与尊严、选择与信念的探讨,在大众话语空间内生长发酵。

 

现在是时候吗?


一出颇有致敬电影《十二公民》之意的集结设问,拉开了这场“社会实验”的序幕——你们觉得戏剧能赚钱吗?

  

这档名为《戏剧新生活》的节目,设置为“一群无名戏剧人的生活生产真人秀”。8位不为普通观众所熟知的戏剧创作者,在乌镇一起进行8周的生活和创作,其间所需任何费用都要他们用劳动和才华赚取。最终,戏剧人将有机会竞标一座剧场一年的使用权。

  

没明星、少流量、缺经费,场地自己谈,费用自己掏,演员上街卖票,“用爱发电”搞艺术……这更像一部“纪录片”,在这里,戏剧人的生活图景被还原和放大。

  

节目呈现戏剧本身,也呈现戏剧的生产过程,让观众看到他们在生存压力中间如何为了热爱而“低空飞行”,包括每一次的犹豫、选择和决定,以及为之承担的代价


《戏剧新生活》剧照

  

这一切发生在乌镇,一个已经办了七届“国际戏剧节”的地方。8年前,首届乌镇戏剧节开幕,有观众提问“为什么要在乌镇办一个戏剧节?这对于周边上海和杭州的观众来说,成本不是变得更高了吗?”

  

乌镇戏剧节发起人陈向宏反问:“乌镇的小孩不能看戏吗?乌镇的小孩和上海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同为乌镇戏剧节发起人的黄磊说:“我生在北京,我在国家话剧院长大,我希望让乌镇的小孩,让每一个角落的孩子都可以看到戏剧的光芒,可以受到这样的熏陶,可以拥有美感,有独立的思考,有严肃的人生。”


1月31日,戏剧人赵晓苏(左)和吴彼(右)正在排练。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郑梦雨摄

  

在他们看来,戏剧不属于哪个人、哪类人或哪一代,而是属于所有人。同样,艺术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没有贫富差距。


“当人走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有一个精神的世界支撑着自己,这是多么美好。”黄磊说。


2020年2月,疫情蔓延之初,黄磊在家自我隔离时,一个戏剧真人秀的节目形态从他脑中蹦了出来:一出戏剧从排练到演完,把它拍下来。

  

对黄磊而言,这件事就在他有能力的时候“自然发生了”。“我认为《戏剧新生活》就是一颗种子,乌镇戏剧节也是一颗种子,理想主义的种子。”黄磊说。

  

一间剧场大约能容纳2000人,一档节目播出浏览量可能有2亿人。一档节目让戏剧走向观众,但最终还是要让观众走进剧场。


《戏剧新生活》杀青后,知名戏剧导演赖声川跟黄磊说,他终于懂了“戏剧新生活”的意义——并不是这些戏剧人的生活,而是戏剧将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

 

为什么需要戏剧?


今年50岁的黄磊,生活中是个很少掉眼泪的人。但在《戏剧新生活》毕业大戏时,看到8位戏剧人走进道具间,回望这一路为戏剧制作的小物件,黄磊说,“在乌镇这个角落,藏着一些戏剧人,藏着一个戏剧节,这份温柔和浪漫,让我心里万万千千。


1月31日拍摄的戏剧人道具间。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郑梦雨摄

  

戏剧人吴彼用台词腔大声地说:“戏是第一位的!戏是那个1,其他都是后面那个0!耍得再好玩,最后戏不行,观众只会说,活该你们不红!”

  

网友在节目平台下评论:这些男人没一个长得帅的,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魅力


他们“花活儿”信手拈来,台词清晰扎实,即兴表演合乎逻辑,时刻能够彼此启发,碰撞火花。


一头卷发的修睿是喜剧演员出身,也是8位戏剧人当中最有名气的。当他在台上演一个未成年的女儿的时候,满脸胡子的他,却能让人相信那就是一个女孩,“是一个眼眶含泪的人”


节目两个小时一期,一半篇幅呈现戏剧诞生的过程,一半篇幅则呈现戏剧本身,尽可能保留一部戏的完整。主创团队反对碎片的、跳跃式的剪辑,认为保留就是保护。戏是渐进的、从容的,它会“图穷匕见”般慢慢流淌出来。

  

黄磊认为戏剧珍贵在“严肃、美感、可思考”。这些戏剧人用表演坚持自己的“美学观”,严肃呈现“有美感、可思考”的内容。他们不认同所谓的“演技炸裂”——炸了,然后裂了。戏剧不是靠炸裂的东西。


节目中的一出戏剧《静止》,讲述的是一颗细胞,不断寻找人生的意义。演员走下观众席,在黑暗中凝视观众席,不断叩问象征着“意义”的观众,“是你吗?”


——这正是戏剧人的姿态。他们做好准备,等待有人走进剧场,用表演在黑暗中问一句,是你吗?你是我的观众吗?


《戏剧新生活》剧照  


黄磊坚持,节目并非要让戏剧“出圈”,“‘出圈’好像是我夹着尾巴去拜访你,按你的方式到你的主场去一样”。戏剧本身就在生活之中。他们想“扩圈”,让戏剧走向受众,让正年轻、有实力的演员能卖得出票。


他们在节目海报上写下“生活欠你的,戏剧会还给你”。如果戏剧是生活给你的礼物,你有时间、有耐心拆这个快递吗?问题就这样抛给观众。

 

到底赚不赚钱?


《戏剧新生活》播出的开头,黄磊说出一句莎士比亚式的开场白:“赚钱还是不赚钱,这是一个问题。”

  

从业20余年、演过6000多场话剧的刘晓晔,存款只有两万多块;吴彼9岁入戏班,如今靠戏剧演出挣的钱,还不如上学时交的学费多。

  

戏剧为什么难挣钱?节目将戏剧的高成本与观众的支付预期形成一组对照。

  

他们动手制作舞美道具、担任舞台监督,一人分任几职。但乌镇的一个小型剧场日租金3万元,多番讨价后仍要1万元,这意味着单张票价需定在百元左右才能收回成本。


乌镇街头,年轻戏剧人吴昊宸卖票屡屡受挫,有人买票为了“合影”,仅愿支付10元票价去看戏,他面对镜头无奈发问:难道戏剧不值一顿饭钱吗?老派戏剧人刘晓晔磨不开面子卖吆喝,他放不下内心的骄傲,不愿让珍视之事被“叫卖”而变得廉价。

  

深耕戏剧二十多年的黄磊说,很多人拿一些知名剧目举例戏剧一票难求,但“只有一个《暗恋桃花源》,也只有一个《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戏剧人太多了,他们在很多小的角落里,真的没人买票”

  

北京一个200座的小剧场,票价要到300元才能勉强盖过成本线,但让观众花300元进小剧场去看他们并不认识的人演的话剧,并非易事。

  

黄磊说,很多国际知名演员都是戏剧出身,通常是让他们为影视剧加持,让影视的质感更不一样。“而我们只听说过,哥们儿最近不能再演话剧了,钱不够用,必须得拍电视剧了。”

  

把戏剧人的生存现状摆在人们面前,黄磊说他并不是在为戏剧哭穷,而是做了一个观察,引发大家的思考。

  

《戏剧新生活》这场实验,以一个行业的横切面,试图解答更多为梦想努力的无名之辈的困惑。

  

戏剧人吴彼和赵晓苏排了一出《一座剧院》,讲述一个想要拥有一座剧院的戏剧人,在努力实现梦想的途中被迫向现实和物质低头的故事。


  

这恰是他们的故事。赵晓苏说:“戏剧就是我们的精神食粮,戏剧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乌托邦。然而现实很残酷,没有物质基础,我们很难去做自己想做的、演自己想演的戏。但是,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条路上前进着,去表达内心对于戏剧的爱。”


在戏剧面前,他们仍是“体面人”。他们“悬浮着”,不落地,但他们也绝不是蒲公英,轻易就能被风吹散。


戏剧新生代导演、演员刘晓邑曾因一段时间没有戏演,转去卖烤串,团队因发不出钱而解散,他搬到了京郊的延庆。但他始终认为戏剧是赚钱的,“不然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赖声川深以为然:“每天能和有才华的、生命力爆发的人一起做热爱的东西是幸福的,社会上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已经不多了。”

  

面对戏剧,黄磊说,“我看过那么多那么美的灯光,但舞台上的灯光是最美的”;戏剧人刘添祺说,“谢谢你拯救我”;刘晓晔说,“一片面包,一本诗集,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节目首期,几位戏剧人排了一出儿童剧《养鸡场的故事》。一只本该下蛋的鸡,最大的心愿却是做一件在外人来看毫无实用价值的事情:去看海。这成为整季节目的引子。

  


一群赤子背起行囊,出发寻找他们的“大海”。路上经过一个新村庄,他们被喂养,继续长大,越过世事沧桑的大沙漠,站在海边呼喊——他们相信,他们坚持,他们骄傲,他们终于看到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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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姜锦铭 | 责编:刘小草 | 校对:饶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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