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鸭语像:《男儿天生爱炮火》卢新宁 （组图）

男儿天生爱炮火

文/卢新宁

唐师曾，1983年北京大学国政系毕业。1987年考入新华社任摄影记者，是新华社第一个装备移动通讯装置、不畏刀剑现场采访突发事件的记者。他先后采访了卡扎菲、沙米尔、拉宾、阿拉法特、加利、曼德拉等军政要人。1995年他只身一人在神农架寻找野人，1996年独自驾车环绕美国……

他让人想到一部传奇：在这个和平年代寻找独特的惊险。

戴眼镜的傻大个一直做着坦克师长的梦

1990年底，海湾战争一触即发，唐师曾在母亲送别的泪光里飞往战争的中心巴格达。“对于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我有充分的精神准备。我知道除非你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否则你就别去冒险。”这是29岁的唐师曾壮别故国飞往海湾战争前线时写下的文字。为了这一刻，他等了10多年。他一直将横行世界作为自己的梦想。

其实，远在上大学的时候，唐师曾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1979年，唐师曾考入北大国际政治系时并不情愿，他更想报考的是石家庄高级步兵学校，像所有多梦的中学男生一样，幻想当个巴顿、古德里安式的坦克师长，仅仅因为他那九十多岁、京师大学堂出身的爷爷，向他历数北大的蔡元培、胡适、李大钊、鲁迅等杰出校友，让他咬着牙进了北大。后来唐师曾多次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正是在北大的阳光里，这所学校独有的教育体制让他辨认出自己潜在的个性并得以发展。

唐师曾在国政系算不上专心致志的学生，各种火炮的口径、射速和发射方式远比种种拗口的政治词汇更令他神往，偶尔他还会跑到红山口的军事学院去偷听。好在北大民主科学自由宽容，干什么都没人管。他和其他同学一样钻图书馆，可他看的是《英国简氏武器系统》、《简氏船舶年鉴》。

就在北大图书馆，一个重要人物闯入了唐师曾的生活。他就是后来唐师曾无数次满怀激情提起的战地记者罗伯特·卡帕。这位身背相机参加了二战中所有重大战事、拍摄了许多惊心动魄图片的记者，直到踩响地雷还不忘最后一次按下快门，含笑死去。唐师曾彻底被迷住了，把卡帕的好友为他写的悼词抄在了日记本上：“他不仅留下一部战争编年史，更留下一种精神。”他幻想着自己是卡帕转世，从此坚信只有相机才能记录历史。

大学毕业时，唐师曾找到燕山脚下的坦克兵6师申请当装甲兵，慷慨激昂地自诩是最好的坦克师长，弄得这支王牌坦克师的首长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这个戴着眼镜、身高一米八三的傻大个子好久，然后，在给了他两个包子一碗鸡蛋汤之后，礼貌而坚决地将他送出了兵营。

唐师曾所处的是和平年代，进入冷战的世界没给他提供卡帕那样的机缘。当别人在繁华之都畅饮爱情和生活的美酒时，不安分的唐师曾虽然在毕业后站在了中国政法大学的讲坛上，可心中那个梦想依然如飓风鼓荡，以至于在他执教国际关系史后，又主动开设了世界大战史。他手舞足蹈的演讲，常常弄得学生忘了下课铃声。

1987年，“痴迷的摄影癖”唐师曾几经周折叩开了新华社摄影部的大门，终于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从那时起，身穿红色马甲的“唐老鸭”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逐渐成为新闻摄影界知名记者。他在盛夏步行万里长城，严冬到秦岭寻找大熊猫，虽然那个被称为“神秘的死亡地带”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有着战场似的危险，轻微的感冒就会导致肺气肿，几小时内丧命，但唐师曾依然觉得不过瘾。在寒光闪烁的雪山之巅，这个自称“有着大牲口一样健康”的男孩万分沮丧地慨叹战争遥遥无期。

就在这个高原上，从“美国之音”中唐师曾听到一个让他灵魂出窍的消息：伊拉克吞并了科威特。唐师曾屏气凝神生怕漏掉半个字，然后一个猫跳钻出帐篷，在雪地上连打三个滚，面对雪山长跪不起……

一份接一份的请战书连夜从海拔6000多米的青藏高原腹地传向新华社。这其中包括请新华社军分社帮他准备防弹背心，请有关人向北大预借有关海湾危机的书籍。在冷一阵热一阵处在焦虑的等待中，唐师曾一遍遍在心中嘀咕：“去海湾玩命非我莫属，至少我的光棍身份具有压倒性优势。”

新华社终于决定委派并非军事记者的唐师曾作为新华社越境作战的“伞兵”，单枪匹马投入巴格达。多少亲朋好友闻之为他担忧，而在飞往战云浮动的波斯湾的前夕，面对老母亲的泪水，兴奋中的唐师曾记起的是海明威在《永别了，武器》中的一段话：“我们都准备献出我们的生命，但只有少数人中选，对这些少数选中献出生命的人，也无需给予殊荣，因为他们是幸运儿。”

“危险和恐惧本身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唐师曾终于像士兵一样来到了自己梦想的战场，怀揣着寥寥300美元的经费。

在波斯湾的战火中，自诩为“沙漠之狐”隆美尔的唐师曾因为具有丰富的军事知识，对于各种武器各种部队如数家珍而如鱼得水，常常成为外国同行的军事顾问。其实，早在他刚刚当上记者的时候，这个尚武的男孩就曾将德军“闪击理论”用到了采访上：最好的通讯设备、最强的体力加上灵活行动。他是最早配上BP机的记者，通过朋友提供信息，闪电般四处出击，拍下了《故宫墙塌了》等一系列好新闻。而今，在真正的战场上，他的一切过人的天才都得以充分的展现，看他给新华社发回的一封封请令书，如读战时形势分析报告，而他的署名一直是“服从一切命令的士兵”。

对于唐师曾来说，过去的二十多年等待只为了这一刻。他以当年德国皇家学校给隆美尔的评语“热情、坚强、守时、自觉、智力超人、高度的责任感”自律，并把自己比做巴顿再世。其时，世界各国各大通讯社都派出了自己的最强阵容采访这场世纪之战，而唐师曾在以追逐热点新闻为生命、频频与死亡接吻的摄影记者中脱颖而出。

3年的时间里，唐师曾经历了从“飞毛腿”横飞的海湾战争到中东缔造和平的全过程。他是惟一单人独骑横穿埃及、约旦、以色列、黎巴嫩、伊拉克等国并顺利完成各种采访的中国人。海湾战争斯间，当新华社让他在安曼待命时，心急如焚的唐师曾上书总部：“作为士兵，我以极不赞成的心情执行这项命令。”因为“安曼太安全、太平静了”。后来在约旦，食不甘味的唐师曾又发出了“我要上前线”的请求。为拜谒魂牵梦萦的阿拉曼战场，这个痴迷于二战史的解放军装甲学院荣誉上校曾误闯入德军隆美尔军团埋下44.5万颗反坦克地雷的“魔鬼花园”，数十年来不断地随沙漠翻动的地雷，差点将他连人带车炸飞到半空。而无数次历险中，最能反映唐师曾个性的是他1992年的“非法入境”——在光天化日之下，乘车突破有“世界第一陆车”防线之称的以色列国防军阵地、边防和海关，纵深几十公里才被发现，弄得以色列军队一片恐慌，成为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争相采访的中东头条新闻。

这个大个子青年写下了我们这个时代年轻人无法企及的传奇：与加利并肩在科普特大教堂做圣诞弥撒；在卡扎菲的帐篷里做客；和阿拉法特勾肩搭背；吃了拉宾的石斑鱼；与伊拉克总参谋长兼共和国卫队司令拉维同桌共饮；被以色列总参谋长巴拉克称为“最喜欢的人”；当了两年穆巴拉克总统府摄影师；独家获得伊朗政府新闻采访签证；还有四进巴格达；单人独骑从开罗到耶路撒冷；反复穿行于约旦河谷地；严冬翻越黎巴嫩雪山跨过苏伊士运河；横穿西奈……

唐师曾的中东之旅饱尝了这一秒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提心吊胆的乐趣。他热爱这种为了获得某种体验而不惜冒险的生活，并以此显示自己的勇气。

“一盎司的成功，需付一加仑的鲜血”

“对于经历过战争的士兵来说，最难熬的也许恰恰是和平。”二战后一位老兵的慨叹说尽了从中东回到国内的唐师曾的处境。

早年的各种历险以及战争毁坏了唐师曾的健康。他的心肺肝胆都有病痛，医生还怀疑他受过核辐射的污染，可能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高大魁梧的“唐老鸭”一下子成了一个虚弱苍白的胖子。唐师曾用他崇拜乔治·巴顿的话“一盎司的成功，需付一加仑的鲜血”安慰为他难过的朋友，他说我透支了生命，当然要为此付出代价，一个人的教养应该表现为可以享受最好的、承受最差的。

在我国惟一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区战地采访的新闻界老前辈萧乾先生鼓励下，唐师曾将战时的激情写成了《我从战场归来》、《我钻进了金字塔》。这两本书一出版便供不应求，非常热销。他的文字细致坚密，诙谐大气，使得那些专事写作的作家顿失光彩。

玩耍后睡眠，暴风雨中航行后入港，战争后休整，生之后死，这都是最大的快乐。唐师曾欣赏恺撒大帝那句名言：“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赢了。”他为自己选择的生活骄傲。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可以用纯真形容的“战士”在他的和平年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1年前，他娶回了北京有线电视台才华横溢而又温柔婉约的王淳华。记得海湾战争之初，唐师曾曾经辗转千里赶到耶路撒冷，夹在虔诚的犹太人中间，把写有自己宏愿的纸条塞进哭墙：“当好记者，娶好姑娘，生小超人……”如今其中的两个愿望实现了。

唐师曾感叹他已经失去了战时的激情。在他看来，一个人只有面对死亡时，才能表现出超凡脱俗的品质和能力。因此，夜静更深，他还在日复一日徒劳地等待再赴前线的军令。他说：有人劝我不要冒险，可哪知对我而言，没有危险的生活不会有生气，危险和恐惧本身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在唐师曾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永不安分的强大而充满激情的生命。

（本文作者为《人民日报》主任记者）

推荐阅读：

掌中三只眼，胯下草泥马 。Thinkpad+Seagate，靠朋友走遍天下。

  看生活!放眼世界,目击大事。看穷人的面孔，和牛B者的姿态；看奇异的事物——机器、军队、群众、丛林和月球上的阴影；看人类的创造——绘画、雕塑、大厦、宫殿、城堡；看人类的贪婪和杀戮；看美丽的动物；看自然，看山上每一棵不同的树；看自然的反抗和报复；看灾难和战乱；看难以想像的危险；看男人所爱的女人和孩子。看！赏心悦目的看！看！惊愕赞叹地看！看,从看中得收益！

  我目睹一位“英雄”的崛起，我记录一个“国家”的灭亡……我是有历史感的摄影家，我是“语像”文学的发明人。

  想多远，走多远。Think & Walk。有见地、求实证，思行合一。

  我原创、我自主、我不可替代。我喜欢，我擅长，我以此为生。

  我自嘲、我自省、我自趣。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赢了。

  一线耳目，二B喉舌，三陪服务，四海漫游。珠峰南极，火灾地震。洪水瘟疫，暴乱枪击。海湾战争，贫铀辐射。罹患骨穿，再障贫血。奄奄垂死，重度抑郁。颓龄戏笔，百疏一密。贬斥势利，尊崇三闾。只观风月，不知风雨。刺刺不休，沾沾自喜。忽庄忽谐，亦文亦史。普及常识，独立思想。述事言情，悲生悯死。繁琐冗长，见笑君子。失明膑脚，半聋昏聩。得成此书，乃天所假。卧榻沉思，瞑书然脂。痛哭古人，留赠来者。刻意伤春，贮泪盈把。国际视野，职业素养。亲临现场，是为“语像”。 

无计划、无腹稿，每天拍摄，即兴乱侃。短兵相接，随拍随说，是为“语像”。无立场、无判决、客观记录。漏洞百出，欢迎补漏。

科学的眼光，艺术的语言，讲人的故事。

作为新闻记者，我只对获取的信息进行基本加工，简单处理后，以新闻的特点、速度即刻传播。不计时间成本地对某个问题深入研究，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唐师曾摄”、“老鸭摄”、“和平鸭摄”……为老鸭“语像”文学，版权、著作权归唐师曾。

“新华社记者唐师曾摄”属职务行为，使用须通过新华社摄影部 010 63072210.

欢迎通报新闻线索：  [e-mail]； 

看生活！放眼世界,目击大事。

想多远，走多远。Think & Walk。

有见地、求实证，思行合一。

我原创、我自主、我不可替代。

我喜欢，我擅长，我以此为生。

我自嘲、我自省、我自趣。

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