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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待在室内、没摸过虫子的孩子,后来都怎样了?

郭兰心 果壳亲子Guokr 2023-12-30

孩子放学后,你愿意让ta趴在地上观察毛毛虫,还是让ta在家搭积木?
周末来了,你准备带孩子去山里远足,还是在家和孩子一起读书、画画?
你家孩子,更愿意待在自然环境里,还是待在人工环境里呢?
孩子在室内还是室外玩,看似小事。然而,让孩子长期生活在洁净、有序、智能的人工环境中,或许不是对ta最好的爱。 


在搬家、生病、升学、疫情、电子设备等因素的影响下,孩子们在自然中的时间急剧减少,进而更容易出现抑郁、注意力缺陷、肥胖等心理与生理问题。而且,这些问题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自己消失,而是成为“自然缺失障碍”。

长期在室内的孩子,后来都怎样了?

我曾在咨询中遇见过一名因远离自然变得郁郁寡欢的少年,这是他的故事。(注:为保护来访隐私,来访信息与工作内容均已模糊处理,已获得来访及父母授权。)
12岁的小A是被父母推搡着来到咨询室的。
他们来访的理由并不新鲜:读六年级的小A在模拟考中成绩大幅下降,让父母非常焦虑,担心孩子无法升入重点中学。为此,小A的父母为他报名了3个课外“升优班”,还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老破小”学区房。
可这么一来,小A的成绩不升反降,从班级前10名掉到了中下游。
父母认为,孩子也许能通过心理咨询提高成绩。
在跟小A的沟通中我渐渐了解到,上学前,他老蹲在小区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小学时,他常和同学一起去森林公园,看到了蜘蛛织网、甲虫打架、翠凤蝶求偶……
可偶然的一次成绩下降,让小A的父母感到焦虑。父母开始严格限制小A户外玩耍的时间,小A每天的生活变成了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常常盯着窗外发呆、走神。
再往后,小A每天的活动也变少了,对吃饭提不起兴趣,也没法好好睡觉,整个人没精打采。
遗憾的是,小A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几乎都是对其学习状态与考试成绩的指责。

小A的情况,基本上就属于遭遇了“自然缺失障碍”。
但他绝非个例。
早在2013年,上海绿洲生态保护交流中心的一篇报告中就指出,在受调查的1300多名儿童中,12.4%的孩子具有自然缺失障碍的倾向,有注意力不集中、情绪调节能力和环境适应能力较差、对大自然缺乏好奇心等情况存在[1]

远离自然,问题比想象中更严重
 “自然缺失障碍”这个概念,是理查德·洛夫(Richard Louv)2008年在《林间最后的小孩》一书中提出的。 洛夫在书中强调,自然缺失症不是一种需要医生诊断或需要服药治疗的病症,而是当下社会中一种危险的现象[2]
听上去有点虚幻、有点玄乎?自然对人的健康真的有这么明显的影响吗?
是的,已经有不少研究给出了肯定回答。
研究者量化了17名儿童从低质量自然环境搬到高质量自然环境后注意力的变化。结果显示,搬家后的儿童认知能力大幅提高,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也比搬家前增加了19%[3]
如果直接把孩子的课堂搬到自然环境中呢?

研究者将37名幼儿园儿童分成2组,分别在室内教室和室外自然教室中学习。
6周后,研究者发现,与在室外学习的儿童相比,在室内学习的儿童重新定向的行为要多出33%——这意味着,室内学习的孩子们更难集中注意力、更容易从当下的任务中走神[9]

左侧为室内教室;右侧为室外自然教室,孩子们坐在地毯上,周围被轮胎,盆栽,树桩围起来丨参考文献[8]


接触自然环境,对成年人也有明显的好处。
研究者将112名大学生分为两组,分别在自然环境与城市环境中参与任务[4]

研究发现:


·通过运动使血压升高后,在自然中散步的参与者血压下降更多,而且能看到树木的参与者血压更低——这常常意味着更放松的状态


·在自然环境散步的人,比在城市散步的人有更多的积极情绪,并且在散步前后的情绪变化更加显著;


·在自然保护区散步后,人们的愤怒和攻击性有所下降,但在城市散步后愤怒和攻击性有所增加。


其中原因,也并非玄学。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相比于钢筋水泥城市,人们本能地更亲近茂盛的森林、自然的泥土气息。与自然接触对人类来说是一种健康的环境暴露,让人感到亲切和放松[5]
在溪流边玩耍的小朋友丨wikimedia commons/U.S. 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接触自然环境能让我们感受到更少的压力。
当我们看到自然环境时,我们大脑中利用率较低的区域被激活,注意力从压力源转移,我们内心的紧迫感就减轻了很多[6,7]——毕竟自然中目之所及之物,少有能让人感到压力山大的,而这就给了大脑“刷新”“升级”的时间。

面朝大海,啥也不想丨wikimedia commons/Brookie



谁从孩子那儿夺走了自然?
 可现在的孩子在自然中度过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以当今北京市某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为例。在学业压力、疫情影响、电子设备各方面的综合影响下,孩子放学后每天能在小区公园散步跳绳的时间大概为0.5小时;周末在附近公园游玩的时间为1小时到半天不等;暑假可以去北京的怀柔延庆等郊区游玩3天左右。 这几乎是一个10岁学生能与自然接触的全部时间,而且还要建立在双职工父母有空的情况下。 是谁、是什么,让孩子的生活中缺少了自然呢? 

1、父母的压力传导给孩子


我们回到小A的故事中。 
小A的困扰,并非完全是父母的过错。
在与这一家人的沟通中,我强烈感受到了这对年轻父母背后巨大的社会压力。即便父母非常想要孩子快乐无忧地成长,自己身上的压力还是传导到了亲子关系中
  • 父母辛苦多年斥巨资买了学区房,于是对小A的学业期待随之变高;
  • 朋友家孩子都报了七八个兴趣班,我家孩子也不能落下;
  • 望子成龙,父母希望小A能上更好的大学,或许将来生活压力能小一些;
  • ……

这是很多家庭的缩影。在这样的社会压力下,玩耍游戏、放松取乐是不被鼓励的,亲近自然更是成了奢侈品。 

2、自然危险的观念


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自然环境越来越被认为是“充满危险的地方”。 有毒生物、地质灾害、湍急水流固然危险,但我们对无毒害的动植物、可以规避危险的地形,似乎也过于警惕了。 纪录片《小小少年》中有这样的对话: “你为什么喜欢虫子呀?” “因为家人没有吓唬过他。”

并非所有的孩子都天生怕虫,也并非所有的虫子都很危险丨图虫创意

 

3、孩子主动远离自然


许多孩子自己选择远离自然。 与自然中获得的快乐相比,短视频、游戏带来的快乐更快、更有反馈感。对大部分儿童青少年来说,打通游戏带来的成就感,比观察昆虫等自然活动带来的成就感更多。

2岁孩子沉迷智能手机,已不是新鲜事了丨wikimedia commons/Andi Graf


现在的父母基本都是双职工,孩子由祖辈带大。老人带孩子,往往用的感情更多、理智更少[7]。如果孩子本来就想宅在家里玩游戏,很多老人也不愿、或难以干预。 

疫情中的双职工父母能做什么?
 我理解父母的难处:早上出门、晚上才能回家,有时周末要加班;基本没有长假可以陪伴孩子;疫情以来,别说周游全国,有时出小区都很困难。 但作为父母,也许可以尝试下面的建议,让孩子与自然建立更好的关系、提升孩子的注意力与幸福感。

给孩子购买自然类绘本和书籍,比如《黑猩猩的恶作剧》《小长臂猿上幼儿园》《自然之声》系列图鉴。


抓住每一个观察自然的机会,比如小区柳树下的蚂蚁洞、房顶上的鸟窝,这里的精彩不输森林的角落。


和孩子在家打造一个自然角,可以种植家庭盆栽、睡莲、蔬菜,也可以养金鱼、乌龟、蚂蚁等;一些少儿科普书籍、杂志对它们都有介绍,可以带孩子一起阅读。


适当放手,带孩子或让孩子自己参加正规的、有组织的课外活动,如森林露营、自然博物馆游览等。


与孩子一同正念练习,感受风吹过的感觉、听叶片摩擦的声音,探索感受周围环境的新方式。


话说到这里,我们的小A同学怎么样了呢?
小A一家都慢慢认识到了接触自然对小A意味着什么。
与父母坦诚讨论后,小A每天有了10分钟去户外玩耍的时间;同时,父母同意小A每天可以用20分钟浏览昆虫和自然环境的相关资料,并使用自然白噪音帮助睡眠。
事情说来神奇,或许也并不神奇。
很快,小A的睡眠出现了改善,课堂上走神也变少了。小A能尝试重新投入到学习中,还收获了来自父母的认可。
小A母亲最近还对小A说:“你可以和我们制定计划,然后按照你的计划去楼下公园玩。”

你把面向自然的窗推开,结或许也就打开了。



文章来源丨果壳   编辑丨李小葵   题图丨pixabay

参考文献丨

[1]周易,《12.4%孩子具有“自然缺失症”倾向》,中国青年报,2013年5月16日06版[2]Louv, R. (2008). Last child in the woods: Saving our children from nature-deficit disorder. Algonquin books.
[3] Wells, N. M. (2000). At home with nature: Effects of “greenness” on children’s cognitive functioning. Environment and behavior, 32(6), 775-795.[4]Hartig, T., Evans, G. W., Jamner, L. D., Davis, D. S., & Gärling, T. (2003). Tracking restoration in natural and urban field settings.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 23(2), 109-123.[5]Buss, D. M. (1995).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A new paradigm for psychological science. Psychological inquiry, 6(1), 1-30.[6] Frumkin, H. (2001). Beyond toxicity: human health and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American journal of preventive medicine, 20(3), 234-240.[7]Largo-Wight, E. (2011). Cultivating healthy places and communities: evidenced-based nature contact recommendation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health research, 21(1), 41-61.[8]刘铁芳.(2012).自然教育的要义与教育可能性的重建. 当代教育论坛(01),1-11. [9]Largo-Wight, E., Guardino, C., Wludyka, P. S., Hall, K. W., Wight, J. T., & Merten, J. W. (2018). Nature contact at school: The impact of an outdoor classroom on children’s well-being.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health research, 28(6), 653-666.[10]段飞艳& 李静.(2012).近十年国内外隔代教养研究综述. 上海教育科研(04),13-16.

[2]Geraci, A., & Surian, L. (2011). The developmental roots of fairness: Infants’ reactions to equal and unequal distributions of resources. Developmental science, 14(5), 1012-1020.

[3]DesChamps, T. D., Eason, A. E., & Sommerville, J. A. (2016). Infants associate praise and admonishment with fair and unfair individuals. Infancy, 21(4), 478-504.

[4]Kinzler, K. D., Dupoux, E., & Spelke, E. S. (2012). ‘Native’Objects and Collaborators: Infants' Object Choices and Acts of Giving Reflect Favor for Native Over Foreign Speakers. Journal of Cognition and Development, 13(1), 67-81.

[5]Bian, L., Sloane, S., & Baillargeon, R. (2018). Infants expect ingroup support to override fairness when resources are limited.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1719445.

[6]Baumard, N., André, J. B., & Sperber, D. (2013). A mutualistic approach to morality: The evolution of fairness by partner choice.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36(1), 5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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