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凯恩斯主义为什么会大行其道？

文 风灵

凯恩斯主义建立在一系列错误的假设之上，它隐含地假设不存在稀缺性问题，忽视财产、价格和盈亏的调节作用，并且认为政策制定者全知全能，且没有自己的利益或偏好。不少具有真知灼见的经济学家们不断努力，揭露和批评其理论中的各种谬误，并且取得了学术上的成功。然而，长久以来，凯恩斯主义却持续吸引着政治家和技术专家，在世界上许多地方大行其道。

如奥派经济学家贝奇所言，这是经济学家长期以来的困境。经济学中的速朽思想受到政治上的欢迎，而持久的真理却遭到政治上的排斥。哈耶克则将这种经济学家难题的构成描述为：经济学家比其他任何社会科学家都更频繁地被要求就公共政策问题向政治家们提供咨询，但他们一旦基于这门科学的原则提出了建议，该建议马上就会被置之不理。

究其本质，政治家和技术专家感兴趣的不是凯恩斯主义的学术吸引力，而是它所背书的政府干预市场的行为。政府干预市场，往往会破坏财富，消耗资本，妨碍企业家才能发挥，扭曲经济结构，但它在政治上却有着市场所没有的优点。

首先，干预行为会让特殊利益集团获得集中的利益，而将成本分散给缺乏组织且信息不灵的大众头上。凯恩斯主义倡导的主要货币政策——通货膨胀——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发行货币的政府最早也最直接地从通货膨胀中受益，其次是那些接近政府的利益团体，比如银行或贷款投资者，而广大的工薪阶层却因通货膨胀受损，财富缩水，生活成本增加。

有研究表明，在西方代议制民主政体下，有两种选民，一种是理性无知的选民，一种是特殊利益集团的选民。前者人数众多，但出于理性的成本收益计算，他们对政治决策漠不关心；后者处于少数，却消息灵通，组织良好，能量惊人。政治家们要获得选票和竞选捐款，理性的做法就是向这些特殊利益集团的选民做出承诺，而让那些不关心选举的人承担成本。

其次，政治选举具有周期性，所以政治家常有短视的倾向。政府干预市场恰恰能带来短期的收益，迎合政治上的需要。特别是面临经济危机时，采用各种经济刺激政策，会迅速改善统计数字，而扭曲经济结构从而埋下危机隐患的负面作用，却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显现。诚如凯恩斯本人所说：“从长远来看，我们都死了。”政治家们不太会关心那么长久的事。因此，政治的周期性与集中利益、分散成本的逻辑结合在一起，进一步提升了凯恩斯主义的政治吸引力。

另一方面，凯恩斯主义也深受技术专家们的欢迎。可以说，技术专家型的经济学家是当前经济学家的主流。新古典经济学强调预测和控制的哲学观，以及强调建模和实证检验的一系列理论工具，使现代经济学趋向于成为工程学的延伸。经济问题成为了静态的、分配的、准工程问题。经济学家们将自己视为社会的救星，可以运用各种政策工具来解决社会问题，实现社会最优。

然而，与前面的分析相反，好的经济学会将成本集中在决策者身上，而将收益广泛地分散在全社会之中。这是思考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的另一种方式——在私有财产和竞争性市场的制度内追求自身利益的个人，将承担其决策的代价，但行为者之间的交换却产生了更广泛的利益，惠及整个社会。同时，这也是长期的收益，而非一时的所得，这是解释国家积累财富的核心原因，也是解释当贸易和创新的收益不能经常得到实现时，国家陷入贫困的核心原因。同样，好的经济学家所关注的也不应该是如何运用具体的政策，来实施纠正市场弊端的伟大社会工程，而是如何建立并维护有利于社会长期发展的基本制度，更重要的是，澄清经济学上的流行谬误（比如凯恩斯主义），警告人们哪些事不能做。

本文首发于深圳特区报理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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