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联邦法官为何没有“离职潮” | 真不是因为收入高 | 数说司法 | 第115期

近日，知名法官倾城（网名）辞职的消息在朋友圈内发酵。“法官离职潮”已经成为这个时代司法圈的高频词汇。

相反，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我们却很少听到联邦法官有出现所谓的"离职潮"。近年来，联邦法官的离职率不到千分之四。

本期推送关注为何美国联邦法官不太愿意辞职。

▌▌联邦法官的离职率

尽管缺乏标准的官方统计，但却有不少学者介入联邦法官离职这一主题，包括大名鼎鼎的波斯纳。

公认的美国联邦司法系统“法官离职潮”发生在1910年代——离职率达到惊人的12%。

大家注意，这是十年的总离职情况，平均到每年离职的比率大概为1.2%。按照我国20万的法官规模，这相当于我国每年流失2400名法官，平均每个法院不到1人。瞬间有木有感觉弱爆了？

历史上最严重的“离职潮”就这水平，那大家基本可以预测其他时期联邦法官的离职情况了。

根据波斯纳的研究，20世纪50年代，联邦法院系统一共有10人选择离职，年均离职率为3.3‰（注意是千分号！）；70年代离职法官19人，年均离职率3.6‰；80年代离职30人，年均离职率3.5‰；进入90年代后离职率进一步下降。

另据学者Kominers的研究，从1930年到2004年间，一共只有97名联邦法官离职，每年1.3人。这个数字与波斯纳的研究大致是吻合的。

千分之四的离职率相当于中国一年离职800名法官，每个法院离职0.3人。

▌▌还算体面的收入

折算成人民币，美国联邦法官绝对称得上是超高收入群体。2016年，美国联邦法官的起薪达137万（20.3万美金）。

不过，和其他所有的职业一样，美国联邦法官也常常吐槽薪水太低。这一点，在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罗伯茨的年度报告中经常能够发现踪影。

确实，与成功的一线律师相比，美国联邦法官的收入有点“丢份儿”。

比如在1926年的要求提高法官薪酬的国会听证上，休斯大法官就吐槽到：“纽约的联邦地区法官每年的薪酬为7500美金，而他们的房屋租金就至少3000美金。你们觉得法官们要怎么活？”“况且他们只要愿意辞职，立刻可以拿到5-6倍的收入”。

正因如此，公认的情形是，美国的联邦法官通常来自一线顶级律师之下的“二流律师”。（详细点击阅读「数说司法」公号第103期推送《谁说美国律师都想当法官？又是谁说美国法官都是律师？ 》）

尽管，担任联邦法官通常意味着收入的下降，但对于“二流律师”而言，美国联邦法官的收入也算得上体面，并且远超一般政府公务员与社会公众。

▌▌丰厚的退休待遇

“年纪大了，不想动了”还真是相当部分联邦法官不愿意“折腾”的原因。

美国联邦上诉法官的平均任职年龄在53岁左右，工作几年之后基本就接近60周岁了。在这个阶段选择担任法官，通常都是人生最后一个职业，而不是上升的垫脚石。

更为重要原因还在于美国联邦法官享受优厚的退休待遇。提前辞职一分退休金都拿不到。

目前，联邦法官在65岁之后允许退休（年龄+任职年限≥80），比如一个68岁的联邦法官在工作13年后就可以退休。前面已经提到，美国联邦法官任命时就年纪不小。所以熬熬也就退休了。还辞职什么劲？

▌▌良好的工作环境

美国法官不太愿意辞职的原因还在于相较于律师更加轻松的工作环境。至少不用天天想着胜诉和讨好当事人。

尽管案多人少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但大多数美国联邦法官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审理案件。

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从1930年代开始到2004年，美国所有辞职的联邦法官中，有84%来自基层地区法院；与之对应，他们在整个联邦法官群体中的比例为73%。

原因不言自明——联邦地区法院法官处在解纷的第一环节，工作环境远不如上诉法院与最高法院那样优越。

▌▌稳定的职业预期

与其他国家机关相比，美国联邦司法机关对于各种改革通常持一种保守的态度。以至于美国的各界经常用reluctant来形容联邦司法系统。

大家知道，美国绝大多数州法官是选举产生，且不是终身任职。州司法系统常常受到民意左右而频繁地进行五花八门的司法改革。相反，联邦法官则终身任职，且非由选举产生。（详情可点击阅读「数说司法」公号第2期推送《法官都是终身制？》）

举例而言，90年代在各州着力推行的“司法接触”改革要求各州法官更多地与公众沟通，打破隔阂。许多州的法官被迫“上街摆摊”做法治宣传；然而，这个改革基本没有影响到联邦司法系统。

同样，各州大力推行的庭审直播改革也在联邦司法系统遇到了极大的阻力。90多个联邦法院只有14个参加了试点。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试点、总结经验、分析原因，现在试点还是14个。

▌▌若干总结

总的来说，体面的薪酬收入、丰厚的退休金、良好的工作环境与稳定的职业预期四大因素对于美国联邦法官低离职率的重要性逐步递增。收入是最后的因素，而稳定的职业预期与良好的工作环境是关键。

实际上，虽然同为美国法官，州法官的日子就远远没有联邦法官那样好。除了收入方面的显著差异外，其他方面的距离更加悬殊。

州法官需要不断面对各种各样的司法改革；任期非终身，需选举连任；还需面对十倍于联邦法官的案件。（详情可点击阅读「数说司法」公号第1期推送《误把联邦当美国》）

正因如此，美国州法官的离职率远远高于联邦法官。以德克萨斯州为例，2013年全州法官的离职率高达15.1%，是联邦法官整体离职率的38倍！（报告可在文末获取下载）

这在中国相当于每年离职3万名法官！

与美国州法官面临的情形类似，司法改革背景下的中国法官面临着不稳定的职业预期、差强人意的工作环境、不太体面的收入和改革前景未定的退休金。

这些因素任何一个存在就将显著塑造法官离职动机；有趣的是，我们却凑齐了四大因素。就差可以直接召唤神龙了吧~

由此，身处漩涡之中、年富力强的法官纷纷选择离职也就成为一种必然。

关注「数说司法」，回复TX可下载2013年度德克萨斯州法官离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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