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爽”之外，女性杀戮到底有多少意义？

《致命女人》第一季上周完结，在豆瓣上拿下了高达9.3的评分，甚至超过编剧Marc Cherry此前的口碑作品《绝望主妇》和《蛇蝎女佣》。开播伊始，这部剧就以刺激的标题、充满悬念和大胆的片头以及新颖巧妙的拍摄手法，牢牢抓住了观众的心理。女人为什么要杀人？她们如何逃脱罪责？编剧从一开始就吊足了观众胃口。三个不同时代背景下的女人，为什么最后却陷入了相同的泥潭？她们的最终命运是殊途同归还是各有千秋？这些预设，让这部剧看似不会止步于狗血剧的层面，还会讨论更深层次的社会意义甚至女性主义意义。但是当最后一集播出后，笔者却觉得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精彩和持续的高质量。

    三个典型女性的单一人生模式

三个极具社会典型的女性，三段充满时代特色的婚姻，由一栋美国郊区的房子串联起来。时间流转，物是人非，编剧在采访中说，希望“用她们在不同时代对待背叛的态度，呈现出当下时代的特点”。正因如此，三位女主角都不可避免地会带上脸谱化的特点，这使人物看起来确实非常“时代化”，却少了一些作为独特个体的性格和血肉。

60年代的家庭主妇，80年代的社交名媛，当代的女性精英律师，无论她们处于怎样的社会地位，婚姻最后都遇到了危机，而危机的来源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一方的“情感背叛”。这种设定，使本来可以更丰富的人物角色，进入非常单一的“如何拯救失败婚姻”的人生模式。

Beth作为全职家庭主妇，也许是编剧最驾轻就熟的角色，因而她的爱恨情仇表现得最为完整，也最契合本剧的主题。她一直通过各种方式，试图挽救出轨丈夫的心，本来可以选择一走了之结束婚姻的她，最后和同样遭受家暴的邻居主妇，一同设计了一出让丈夫互相残杀的情境，并最终巧妙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这个结局最大快人心，作为一部“爽”剧，也是全剧最精妙的部分。

Beth

贵妇Simone的丈夫本质上并不算情感背叛，更接近一种情非得已的隐藏。这段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的婚姻，最主要的社会意义大概就是为了描绘同性恋在那个时代是如何受到歧视和不平等待遇的。有过三次婚姻经历的主角Simone对同性恋丈夫选择了和解和祝福，而在追随自己幸福和照顾垂死丈夫的选择中，她非常符合大众期待地选择了陪伴丈夫走完最后的路程。这条线索是全剧里结构最不戏剧化的部分，也几乎和一开始设定的主题毫无关系。倒是女主角与配角小鲜肉的情感插曲，成为剧集吸粉的亮点。

到第三段婚姻关系，看似三位主角里最为独立的女性Tylor与丈夫选择了开放性婚姻，他们试图挑战传统的婚姻模式，最后却发现不得不回归于传统，而这一切的起源被归咎于Jade作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女性的出现，击碎了他们对开放婚姻的幻想。Tylor作为一个经济上独立，爱情观超前的女性，对屡次吸毒的丈夫选择的同样是包容、谅解、冰释前嫌。

Simone

《致命女人》最初宣传的噱头落脚于描绘不同时代的女性如何冲出和粉碎婚姻的桎梏。三位女性的社会背景看似层层递进，有了根本性的进步，但是这部剧的安排和结局与最初的预想明显背道而驰。作为一部悬疑狗血剧，并没有把悬念发挥到极致，而作为一部看似迎合女性受众的戏剧，又没有足够深层的女性意识和剖析。“为什么杀人”，这个最初吸引所有人的问题，到最后也没有得到非常充分的回答。以至于“女性杀戮”只是成为剧里一个空泛的噱头，而对女性自身而言却不具备任何进步意义。

    对女性的消解过于轻浮无力

本剧另外一个噱头是所谓关于婚姻的探讨，三段婚姻关系和状况，似乎随着时代的进步变得愈加平等和开放，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随着经济状况的扭转也越来越高。这部剧最初的定调，就是充满火药味和血腥味的两性关系，但这种矛盾，仅在第一条故事线里充分得到展开，却并没有在其他故事线里随着剧情发展一步步深化。男人为什么会选择婚姻？在剧集开始，三位男主角就以独白的方式进行了各自的阐述。她会做饭洗衣，她打扮光彩照人，她是一个女权主义者。看似男性的思想观念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现实呢？Beth的老公只是需要一个保姆式的妻子，他不断在外面寻求刺激，甚至因为自己的过错痛失爱女还能够淡定地把所有责任推卸给妻子。Simone的丈夫唯一的真爱当然是他的男朋友，他因为性取向看似无可指责，但是他与Simone走入婚姻，不过是他把妻子用作抵御社会道德评判的遮羞布。Tylor的老公则更加伪善，当婚姻发生危机的时候，他最大的不满来源于妻子经济地位比自己高，这不禁让人怀疑，他为女权主义者所吸引只是出于一种极其浅薄的认知。

利益、颜面、自尊，他们在谈论妻子和婚姻，却唯独没有谈到爱，这或许才是男女最不可调和的矛盾。人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在这部剧里，甚至看不到男人们爱的灵光一现。剧集的结尾，三位女主角无一例外俯身亲吻自己的丈夫，你会发现，无论她们遭遇了怎样的伤害，付出的感情都是无比真挚的。

Tylor

著名哲学家齐泽克谈到婚姻时说，婚姻就是绝对的承诺，它的本质来源于爱，而爱不等于满足你的需求。爱要更形而上一些。爱是我没法离开你而生活，我决定为了和你在一起而做出根本的改变。在这部剧里，所有婚姻的坍塌并不能简单归结于男人的背叛，而应该是男女双方对“爱”的理解的分歧，甚至是关于婚姻的基础是不是“爱”的分歧。所以当Simone无比忧伤地说：“我总认为自己无比非凡，但如果没人想爱我，我能有多非凡呢？”女人为什么杀人？因为爱么？这仿佛是直到结尾看到的唯一答案。只是我总觉得，这种对女性的消解过于轻浮和无力了。

当然，作为一部肥皂剧，性和暴力无可厚非将是永远的看点，毕竟谁会喜欢看几个如何谈恋爱的夫妻呢？有意思的是，这部剧在海外评价并不高，许多影评人和观众都是冲着《绝望主妇》的编剧而去，看后却纷纷表示并没有达到相同的水准。而在国内获得如此高的人气，大概与剧集充满浓厚的“宫斗”意味相关，渣男与小三，争夺与杀戮，背叛与惩罚，这部集齐了所有人们喜闻乐见元素的家庭剧，简直像极了现代美剧里的“甄嬛传”。可惜的是，所谓的女性反抗和觉醒，最后也不过流于传统意义上的杀戮和复仇，除了拿起枪，女性还能有点其他武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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