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谈《金瓶梅》| 学着看穿人性的本质
第七回 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周健野谈 · 野谈《金瓶梅》之二十一
得意容易忘形
《华严经》里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
“三界唯心”是说你看别人的样子，你的喜怒哀乐，都是随着你的行动、你的目标在发生变化。所谓的“随心所转，随业受报”就是这个意思。
“万法唯识”说的则是如何才能看到别人本来的样子。你要走出原始的条件反射区，遇事不要被情绪所控制。人很多时候的固执和抬杠，得意和忘形，都是因为情绪，掩盖了你识别本质的能力。
1949年，乔治·奥威尔发表反乌托邦小说《1984》的时候，正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老舍第一时间看到了《1984》这本魔幻般的书，并写了评语。
“最近一个英国人写了一本书，叫做《1958年的英国》（书名都记错了），那一本小说是描写英国共产化了以后的情形的。照那位作者说，在未来一点自由都没有，即使你在家里写日记，政府都能用无线电给探查出来。一个人要反抗，给捉去弄死了。全书就是充满了这样的惊险的幻想，充满了阴森的谣言……”
在美国讲学的老舍当时正处在人生顺风顺水的阶段，而即将成立的新中国，也让他内心无限地向往。此时的他，自然难以体会到奥威尔那种如窥见地狱般的感受，所以认为这本书是无稽之谈。
1966年夏天，老舍在红卫兵们一通批斗之后，发现在政治运动的红尘中，自己甚至不如一粒灰尘。他想回到家找安慰，家同样拒绝了他。
一切恰如《1984》中儿子告密父母的情节。
这只是老舍人生中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细想起来，就是随心所转，随业受报而已。
人性的本质，你很容易以物而喜，以己而悲；你很容易，因财色名利而丧失判断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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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一定要踩对点
在孟玉楼改嫁的故事中，她亡夫的舅舅张四，一直想在孟玉楼改嫁的时候，从中贪图一些钱财。他力保孟玉楼嫁给大街坊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孟玉楼一直没答应。后来，听说西门庆定了，他惹不起西门庆，就想从孟玉楼这里使坏。
张四舅对孟玉楼说：“娘子你嫁西门庆，不如嫁我推荐的尚举人好。尚举人是诗礼人家，有田有地，日子也好过。西门庆那厮整天和官府勾结，刁徒泼皮。他家有大老婆，是吴千户家女儿，你嫁过去，只能做小的。还有，他家里现在有三四个老婆，还不算他睡过的丫头。你嫁过去，不是找气呕。”
孟玉楼一听，知道他是来说坏话的，就是假装说：“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做小。虽然家里老婆多，要是男人喜欢我，再多又怕什么？要男人不喜欢，就是一个人日子也不好过。况且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我自己过去知道怎么办。”
张四说：“不止这样。西门庆习惯打老婆，如果稍微不喜欢了，就要媒婆把老婆拿去卖了。你受得他这气么？”
孟玉楼说：“四舅，男子虽利害，也不打懂事的老婆。我到他家，在家好好呆着，不搬弄是非，他敢怎的奴？”
张四说：“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要是还孩子气你怎么办？”
孟玉楼说：“我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我要对他闺女好，不怕男人不喜欢，不怕女儿不孝顺。别说一个孩子，十个也没事。”
张四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此人整天在外吃喝嫖赌。看着有钱，其实是空的，还欠了不少债。”
孟玉楼说：“四舅。他人年轻，在外面做些风流事，也正常。我妇道人家，那里管得了？至于家里有钱没钱，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那里长贫久富之家？姻缘事皆前生定，你不要这样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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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张四舅和孟玉楼的对话就像抬杠一样，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根本没找到孟玉楼的痛点。
看过上一篇《忽悠怎么变成了生产力》的人知道，张四舅、西门庆和薛嫂都是冲着孟玉楼的钱来的。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张四舅就不行呢？
正如“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所言，张四舅的每一句话，都是围绕着拆散鸳鸯的目的在转，而没有认真想过，孟玉楼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是顺着孟玉楼的想法在说，孟玉楼当然不会相信，要和他抬杠呀。
西门庆和薛嫂就不一样，两人都是顺着孟玉楼所思所想在说。他们怎么知道孟玉楼所思所想呢，那就是顺着人性思考来的结果。
孟玉楼问薛嫂：“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做什么生意的？”
薛嫂回答到：“就有房里人，得是个顶事的？”至于家境，“谁不知道，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有名卖生药放官吏债西门庆大官人。知县知府都和他来往。近日又与东京杨提督结亲，都是四门亲家，谁人敢惹他！”
什么是人性，孟玉楼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人类最原始的动力有两个，一个是食物，让自己活下去；一个是性，让自己的基因传下去。在人性的排序中，对财产的追求，对食物的追求，比人对性的追求，对美色的追求更重要。财产可以换取食物，可以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繁衍基因的需求，才有性的需求。
孟玉楼也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但众人的反应都是淡然置之。西门庆、薛嫂、杨姑娘和张四舅，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孟玉楼的钱，而不是为了她的人。
孟玉楼关注的也不是人，而是自己的财产。一是不要被男人骗了，二是不要被亡夫的家里人分了。所以，薛嫂对孟玉楼说西门庆家里有钱开着生药铺子，有势和官府勾结，孟玉楼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张四舅在孟玉楼面前，说了很多西门庆的坏话，虽然都不是凭空捏造，却始终没有打动孟玉楼。因为，他说的所有的话，没有解决孟玉楼担心的事情。
这个经验也告诉我们，在商业竞争中，高级的手段不是去攻击对方的不好，而是要去多讲你的好。要告诉对方，你怎么去解决他所担心的问题。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就是做人的时候，你们要不要跟着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情绪去改变对事情的客观认识。一个事情摆在那里，总是有模有样，有原因，有变化，有机会，有规律，而最核心的规律就是人性。
一般的人，都能通过所受的教育，所看到的人和事，判断出事情之间的直接关系，而更深层的动因，则是需要我们对人性的洞悉。
“万法唯识”就是跳出具体的事情，跳出目标，跳出情绪，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去看问题，只有这样，你才能洞悉人性，洞悉事情未来的变化，洞悉还没有出现的机会。
佛家说：回头是岸，就是回到人性本身去思考问题，这样才能认识自己，也认识别人。
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掌控自己，引领别人。
满足自己的心愿，成就别人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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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周 健 ，曾用名才让多吉，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公共政策与公益评论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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