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性教育,残障学生也不应该是孤岛”
以下修订后的文字版发言内容。
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遇到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教师,几乎初入学校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问题我都会寻求她的帮助。
有一天,老教师被叫去了公安局,等她回来的时候愁容满面,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样子。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去给一个聋人女孩做翻译去了。
聋人女孩家住乡村的半山坡上,没有上过学、不会写字、当然也不会系统的手语,更不懂法律。在公安局里,女孩子急得一边哭一边胡乱比划,她比划的就是我开场比划的内容——有人摸我。
可在那一刻,周遭的人根本看不懂她表达的是什么,她仿佛是一个“孤岛”无人可以支持她。
当时我就在想,我们的这些特殊学校学生一定要接受教育也一定要接受性教育,这些对他们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不能再让一个孩子吃这样的“哑巴亏”了。
可能和大家的经历一样,开展性教育的第一步就是找资源。
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我伙伴,自己也没学习过相关的内容,其实也过去自己那关,找资源都是跟做贼似的,生怕别人看见;在网上搜相关信息,还担心派出所给你打电话谈话;好不容易加了一个做性教育的工作群,给我们分享资源的网盘又给封号了……
总之一言难尽,直到遇见你我伙伴,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搞性教育。
给残障学生上性教育除了性教育观念的影响外,还有另外一个难点,就是学生的特殊性。以心智障碍学生为例,给大家讲个小故事——
有天课间活动,两个1米8的大男生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打得非常激烈,招招都是狠手!是真使劲呀!终于给他们拉开,问他们原因。
你们猜是为啥?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子打架能为啥?当时我们也很想知道为啥啊!结果,俩男孩子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跟我们说:“老师,我忘了。”
是的,你没听错,人家就是忘了!然后人家俩握手言和,搭着彼此的肩膀开开心心出去了,剩下我和另外一位老师在风中凌乱.....他们刚才是...是...真的打架了吧?
所以说,心智障碍学生的特殊性就是他们的“健忘”,来的快去的也快。对于情绪来去无踪算是一件好事的话,但知识他们也记不住啊!
前一秒你跟他说的“男生要上男厕所”,后一秒你再问,他就跟你说“老师我吃饱了”,我们也是又气又无奈。
而像我们平时给听障的学生上性教育课,就会用敲鼓的方式让孩子们看到老师,用声音的震动引起孩子们的注意。
每一个孩子障碍类别不同,障碍程度不一,每一种障别及程度具体到孩子身上,就变成了一个个老师需具体要解决的困难、需要因材施教的点。
虽然说,开展性教育有荆棘和困难,但也充满了喜悦与收获。
谁又能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老师,下节课你要再讲性教育,我就不来上课”的男生,第二次课就是他一脸兴奋和期待的到办公室提醒我,“老师,下节课是你的性教育课。”
谁又能想到,曾经平时话少内向,见到老师绕道走的孩子会勇敢地找到我聊他喜欢的人;谁又能想到,一群心智障碍的男生听我讲青春期的变化,能专心致志地安静一个多小时呢……
这些学生的改变,是性教育带来的也是切实发生的。
我所在的学校招收了整个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各个市县的学生,有的孩子来自草原,有的孩子家住高山,我们若要放假,学生往返的路程都要四天。这意味着,从小学一年级到中职,我们每天都和孩子们朝夕相处,是师生也是亲人。
而像我们这样的特殊教育学校在全国有2,288所。
我的网名叫“一粒种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觉得我每天的工作就像是播种。我们当老师的教给孩子们的东西,可能更像是把一粒一粒的种子播进一颗颗懵懂的心里。
他们一天天长大、种子也慢慢发芽、开花,但我不一定会看到。我们做教育的没有那么快,不会像企业生产商品那样马上见到结果。但是只要开始做了,就总比不做要好得多。
而像我这样的特殊教育教师在全国有9万6千名。
相对于庞大的残障学生而言,我们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希望有更多人可以关注残障学生,关注残障学生的性教育需求。因为,我想,没有人可以是一座孤岛,也没有人应该是一座孤岛。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