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安仲裁｜巴黎上诉法院案例：投资者赠送礼物涉及腐败，ICC仲裁裁决被撤销
导语
2021年5月25日，巴黎上诉法院就加蓬共和国诉Webcor公司案作出判决，撤销ICC仲裁庭仲裁裁决，原因是Webcor公司与加蓬及利伯维尔谈判一项重要协议时，向利伯维尔市长赠送了结婚礼物，构成了 "腐败协议"，因此，应以违反公共政策原因撤销由此产生的仲裁裁决。
案情简介
加蓬首都利伯维尔于2010年与Webcor公司签订了一份合同，约定Webcor公司在市中心建设和经营一个新市场。Webcor公司还与利伯维尔市签署了一份为期50年的租赁协议，租下了市场所在的地块，Webcor的子公司将租用这些市场摊位。两年后，加蓬才最终确定了关于关税和税收的补充协议，并由加蓬总理签署。根据该协议，加蓬保证Webcor公司享有若干税收优惠。但该协议需要加蓬通过立法来批准，加蓬一直未通过相应立法予以批准。Webcor公司继续推进工程，2015年加蓬政府命令其停止项目，取消Webcor的税收优惠，并最终解除了所有的协议。2015年11月，Webcor公司根据这三项合同对加蓬和利伯维尔市启动ICC仲裁程序，请求赔偿金额超过10亿欧元。
仲裁庭裁决与理由
本案仲裁庭由首席仲裁员Hervé Synvet (chair), Charles Jarrosson (申请人指定),Daniel Cohen (被申请人指定)组成。
仲裁庭认为：
1. 合同不受行政法的约束
关于三份合同（建设合同、租赁协议、关税和税收协议）的管辖法律，不同意加蓬的观点，即应适用加蓬（或法国）的行政法。根据协议约定，建设合同和税收协议受法国法管辖，而租赁协议则约定了加蓬法）。仲裁庭认为，这三个协议是一个 "合同整体 "的组成部分，关键是，它也是一个 "国际合同"。因此，仲裁庭认为，该合同不能受行政法的管辖，无论是加蓬行政法还是法国行政法。此外，仲裁庭还认为，法国的行政法不能适用于法国公共实体以外的实体。
2. 加蓬恶意阻挠合同生效，不得主张合同没有拘束力
建设合同和租赁协议包含几个先决条件，包括加蓬将签署和批准关税和税收协议。该协议最终被签署，但从未得到加蓬议会的批准。加蓬抗辩其他两个合同从未具有约束力。
仲裁庭认为，建设合同受法国法律管辖，依照法国法律规定，当有责任满足先决条件的一方本身没有这样做时，应视为满足先决条件。在本案中，加蓬本身没有推动税收协议的批准，不得据此主张合同没有拘束力。加蓬以这一理由进行的抗辩应以禁止反言而驳回。仲裁庭援引了法国最高法院判决，该判决确立在法国执行国际裁决的案件中适用禁止反言原则。
仲裁庭最终认定，加蓬错误地终止了所有的合同，构成违约，并应予以赔偿。关于赔偿金额，仲裁庭支持了申请人Webcor公司关于投资以及利润损失的赔偿约1亿欧元，但驳回了关于名誉损失以及所谓的 "组织损失"（即索赔人在突然终止的合同关系中投入时间和精力的机会成本）的请求。
法院判决与理由
裁决作出后，被申请人向巴黎上诉法院申请撤销仲裁裁决。经过审理，巴黎上诉法院于2021年5月25日作出判决，撤销了该仲裁裁决，原因是Webcor公司与加蓬及利伯维尔谈判一项重要协议时，向利伯维尔市长赠送了结婚礼物，构成了 "腐败协议"，因此，应以违反公共政策原因撤销由此产生的仲裁裁决。
1. 违反国内税法不构成违反国际公共政策
针对仲裁庭认为加蓬不能援引其自己没有推动议会批准协议作为抗辩的情况，加蓬主张仲裁庭这一决定违反了国际公共政策，因为它使有利于投资者的特殊税收优惠生效，而根据加蓬法律，在没有得到议会批准的情况下是不允许的。巴黎上诉法院认为，加蓬通过签署税收协议，并承诺在议会批准该协议，已经同意了这些优惠。法院还认为，所谓的违反外国强制性法律（如加蓬援引的税法）并不自动导致违反法国法院理解的国际公共政策。对法院来说，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如欺诈或腐败，仅仅违反外国税法不能构成对国际公共政策的违反。
2. 向利伯维尔市长送礼证明存在腐败
加蓬还抗辩，建筑合同存在腐败问题。特别是Webcor公司在2012年资助了利伯维尔市长的结婚旅行。目前，加蓬和马耳他正在进行刑事调查。巴黎上诉法院认为，这一理由是可以接受的，尽管它没有在仲裁中提出，一旦腐败被证实，将违反国际公共政策。法官指出，虽然大部分合同是在2010年和2011年签署的，但当Webcor资助市长的婚礼旅行时，税收协议仍在谈判中。最关键的是，市长参与了这些谈判，且该市是税收协议的当事一方。法院指出，虽然不能将腐败作为刑事法律问题进行认定，但法院有权撤销使腐败或腐败行为生效的裁决。法院注意到仲裁庭并不了解腐败指控（加蓬是在发布裁决后才得知结婚礼物的），因此，裁决应被撤销，因为其执行会使腐败行为生效，从而违反国际公共政策。
采安分析
腐败问题作为国际商事仲裁和投资仲裁中的抗辩能否成立，对合同以及裁决有何影响，一直是热议的焦点。采安仲裁团队长期跟踪研究，并做了一些梳理。本案是巴黎上诉法院最新的案件，体现其对腐败问题的一贯严格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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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万和
采安管理合伙人
叶万和律师，采安管理合伙人，拥有英国皇家特许测量师（MRICS）、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建筑经济师执业资格；中国对外承包商会行业培训专家，国家发改委“PPP法”草案小组核心成员，国家发改委PPP专家库入库专家，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