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调查研究：防返贫保险的优势与创新
作者｜汪小亚 杨长松 魏录元「作者分别系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再集团非执行董事；大地保险青海分公司副总经理（主持工作）」
文章｜《中国金融》2024年第4期
2023年底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强调：要确保不发生规模性返贫，抓好防止返贫监测，落实帮扶措施，增强内生动力，持续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近年来，各地在坚决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底线方面有不少好经验、好做法，如太平洋产险配合当地政府在河北魏县率先为占全县处于贫困边缘的农村低收入户和人均收入不高、不稳的脱贫户开创防贫保险产品；人保、人寿等保险机构在全国多地推进防贫和防返贫的保险产品。金融管理部门已下发多个文件，明确指出“鼓励在脱贫地区探索发展防止返贫险”“积极运用保险产品巩固脱贫成果，支持具备条件的地区开展商业防止返贫保险”。由此可见，引入保险机制助力防贫和防返贫已成为各方认可的金融扶贫重要举措。
防返贫保险的设计方案
防返贫保险的设计目的。2002年起，中再集团与循化县建立定点帮扶关系。20多年来，中再集团和其股权管理机构中投公司及下属企业大地保险公司一起不断加大资金投入和扶贫力度。2017年创新推出以保险扶贫为核心，产业扶贫、电商扶贫、增收扶贫、危房改造、教育扶贫、软性建设为配套的“1+N”精准扶贫模式，助力循化县成为全国第一个少数民族区域性整体“脱贫摘帽”县，2018年国务院正式宣布循化县“脱贫摘帽”。
为有效巩固脱贫成果，防止因病、因意外、因教育、因灾而返贫，中投公司、中再集团和大地保险公司继续联手，利用网点优势和专业优势，为循化县量身打造出“防返贫保险”的一揽子解决方案。
防返贫保险的设计方案。防返贫保险根据因病、因灾、因学、因责等返贫情形设计了不同的保险产品。一是防止因病返贫的补充医疗保险方案。采用健康保险的方式为大病、住院等风险提供保障。例如，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和贫困户（包含边缘户、五保户、低保户、残疾人）承保补充住院医疗保险、疾病身故保险；为建档立卡和贫困户的女性，投保女性安康险。二是防止因意外返贫的意外伤害保险方案。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和贫困户（包含边缘户、五保户、低保户、残疾人），承保意外伤害保险、意外伤害住院医疗保险等。三是防止因灾返贫的农作物补偿性保险方案。为当地特色养殖品种，如牦牛和藏系羊，承保养殖业保险、草原干旱指数保险、雪灾遥感指数保险；为当地特色种植品种，如线辣椒、青稞和春小麦，承保线辣椒收入保险和小麦、青稞、油菜的完全成本保险；还开发了草原、森林碳汇保险。四是防止因经济赔偿返贫的雇主责任保险方案。为全县拉面从业人员，承保雇主责任保险。为全县学生，承保校方责任险。总之，从“医食住行教”领域，对农村新脱贫人口和边缘易致贫人口开办防返贫保险，实现早发现、早干预、早帮扶，以防止那些遭遇困境的农户因家庭收入大幅缩减而出现返贫致贫现象。
防返贫保险的运行机制。防返贫保险的运行机制涉及投保方和受益方、出资方、承办方。一是投保方和受益方。主要是防止因病和意外返贫的建档立卡贫困户和贫困户、防止因灾返贫的农户、防止因经济赔偿返贫的拉面产业小企业主、以及校方等。二是出资方。所有防返贫保险项目都是由中投、中再运用扶贫资金进行投入，但为了提升贫困户的保险意识，也向参保人象征性地收费，每人收取10元保险费。三是承保方。防返贫保险项目的承保方是大地保险及其分支公司。当地保险公司拟定防返贫方案，确定投保人群、保险责任、保险费率，上报总公司和集团公司进行审核，方案确定后与当地政府签订框架协议，完成资金划拨及承保，具体承保工作由循化支公司经办。
可以说，利用保险参与扶贫、脱贫、防返贫，有助于实现扶贫从“输血”到“造血”的转变，是扶贫方式方法的创新和拓展。例如，2022年大地保险首次承保“草原碳汇保险”。大地保险通过卫星遥感等技术评估草原因意外事故、自然灾害、病虫草鼠等原因造成的草原固碳量损失，给予补偿，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因自然灾害、意外事故所造成草原牧草生长受限或草原损失，对当地牧户养殖业产生的影响。另外，在线辣椒收入保险基础上新增油菜、青稞完全成本保险，提高了当地种植户的风险保障。
防返贫保险的成效与优势
防返贫保险的承保效果
一是保障对象逐步增加。从2017年起，每年防返贫保险按照覆盖层面不同、贫困程度不同，其保障对象及人数也有所不同。2017年只1万多人，到2023年已近8万人，其中三分之二是拉面务工人员（见表1）。
二是保障水平不断提高。从2019年防返贫保险开展以来，截至2022年末，共赔付疾病、意外住院补充医疗保险9550笔，赔付金额2050万元，人均赔付金额0.22万元。对于罹患重大疾病客户，社保报销后剩余医疗费用的赔付金额基本在6000元以上，从而在疾病方面杜绝了返贫情况的发生；因疾病、意外导致的身故赔付373笔，赔付金额1048万元，人均赔付金额2.8万元。在农险方面，因自然灾害导致的种植、养殖赔付金额达170万元，农户通过这笔赔付获得了补贴，降低了损失。
三是防返贫与产业振兴相结合。防返贫保险关注的范围从贫困户到贫困户的产业帮扶；从防白灾保牛羊养殖到保“二椒一核”特色产业，再到保当地主要支柱的拉面产业。这种帮扶方式实现了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
防返贫保险的三大突出优势
一是有效性。充分发挥保险的作用，放大帮扶资金的效能。通过防返贫保险帮扶方式设计与固定保险资金投入相结合，在发生保险理赔事项时，运用保险功能，放大赔款、连通各保险项目，均衡稳定各年度不同险种的投入，有效避免发生致贫返贫的风险。
二是精准性。运用防返贫保险方案达到精准帮扶的目的。帮扶项目开展之初，在无法达到事前预判情况下，只有通过保险对贫困人口的精准补偿才可以巩固脱贫成果、防止返贫情况发生，例如，针对建档立卡户、边缘户、五保户、残疾人等人群因病返贫，设计补充医疗保险方案；针对农作物因灾造成农户经济损失导致返贫，设计巨灾等农作物补偿性保险方案；针对拉面产业因意外发生雇主经济赔偿导致返贫，设计雇主责任险。
三是动态跟踪性。保险机构每年会根据当地情况，适时适度地调整、拓展和创新防返贫所需要的保险产品方案，保险方案不断动态优化并得到广泛推动。
防返贫保险存在的问题及改进方向
二是道德风险问题。防返贫保险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因病、因灾等因素带来的返贫风险，但不免存在增大医疗费用或灾害重建的花费金额。因有保险托底，投保人会降低提前采取措施、预防或降低灾害损失的主动性和谨慎性，会增加在理赔中的攀比意识和夸大作为。总之，获得保险保障可能会降低被保险人进行事前灾害防治、降低风险事件发生概率的激励，也可能增大被保险人用于疾病治疗和灾害重建的花费金额，这是普遍存在的道德风险问题。
三是理赔查勘工作量大。随着参保人数增加，案件量逐年递增，防返贫保险理赔、查勘专项人力不足。以大地保险公司为例，为做好循化县帮扶项目，公司每年投入大量时间、精力，除去赔款外，6年实际发生的成本约1147万元，其中，在运管、人力等成本摊销方面投入费用约900多万元。
保险由于既具有服务到户、赔款到人的专业优势，又拥有对返贫致贫现象及时发现、快速响应的专业工具，因而有助于国家提高对脱贫后低收入群体返贫监测的准确性和动态管理水平。同时，针对上述防返贫保险存在的问题，下一步要不断完善和创新防返贫保险方案，发挥保险的专业优势做好风险减量管理。
一是进一步发挥保险在防返贫监测中的重要作用，提高保障水平。从循化实践看，防返贫保险针对的对象是个人而不是家庭，而一个人的意外伤害会伤及一个家庭，因此，在未来人身保障方案设计中，应更加注重以家庭为单位，并针对家庭给予扶助保障金。另外，目前在补充医疗保险责任方面，以住院补充为主，对于门急诊的补充医疗尚未开展，未来在资金充足的前提下，医疗保险责任可扩展门诊医疗费用，划分额度按比例支付，以此扩大受益人群。二是拓展防返贫保险的资金来源，建立防止返贫兜底保障的长效机制。鉴于防返贫保险的资金来源较为单一，国家应从政策层面加以引导，在用好帮扶资金的同时，也应鼓励政府出资、社会捐资、企业助资，形成多元化的资金来源，并给予相应的税收优惠和激励机制。三是加大科技在返贫保险中的应用，实现风险减量管理。例如，将农业科技的平台性基础性项目列入“新基建”之中，建立巨灾保险体系，形成助力风险减量探索的政策环境等。■
（责任编辑 马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