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开学季，177家“高中有限公司”新鲜出炉

作者｜李北里

编辑｜芥末堆 天一

“有限公司”并不稀奇，但“XX高中有限公司”了解一下？

A：“你家孩子在哪上学啊？”

B：“岳阳雅礼高级中学有限公司”。

2018年9月3日，位于长沙市高新区的湖南师大第二附属中学田径场上，正在举办2018-2019学年度开学典礼。这所已招生两届的高级中学，今年开学典礼跟此前有所不同，因为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从前一年的10月开始这已经是一家营利性的“公司”，全称为长沙市湖南师大第二附属中学有限公司，简称湖南师大第二附属中学或湖南师大二附中。

天眼查显示，注册为高级中学的有限公司达177家

随着法律修改，近一年来以公司形式存在的学历制学校涌现，2018年成为了这些公司诞生后的首个开学季。当开学第一天，你的孩子走进了一所XX中学有限公司，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

资本大佬玩转教育，“师大二附中有限公司”横空出世

工商信息显示，湖南师大第二附属中学是湖南师范大学与深圳市博纳教育管理有限公司（简称“博纳教育”）合作共建的一所民办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其背后，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湘财资本的核心人物——贺志力。

贺志力曾任私募基金湘财资本的董事长，在2015年的股灾中，湘财资本的代表基金湘财资本1号单位净值从2015年6月12日的2.3961元跌至9月11日的0.5757元，区间跌幅达到75.97%。尽管私募公司轰然倒下，贺志力很快又开始谋划旗下资产借壳登陆资本市场，2015年12月，深圳方德智联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简称“方德智联”）通过认购定增成为新三板公司科富股份（832546）的控股股东，其实际控制人贺志力成为科富股份的实际控制人，之后科富股份更名为方德博纳。

官网资料显示，方德智联涉足教育行业投资领域之后，在近来政策面持续利好、“民办教育的营利性”法律法规加速规范的情况下，公司及其他合作人决定成立博纳教育作为其教育投资控股平台，注册资本2.56亿元，除了在长沙建设湖南师大第二附中外，还通过独资或合资的方式在武汉、深圳等地成立国际学校，计划旗下学校规模达10余家。贺志力还于2016年12月增选为湖南省教育学会副会长。

长沙市湖南师大第二附属中学有限公司，董事长为贺志力。学校于2016年7月开始筹划，2016年9月正式招收第一批学生，公司却直到2017年10月31日才完成工商注册登记，获颁《营业执照》和换发新的《民办学校办学许可证》。学校校舍、设施设备和开办经费由博纳教育投资，湖南师范大学选派优秀管理团队和骨干教师，全面负责二附中的教育教学管理。这一国内早已普遍实行的名校与企业合作模式，在新的营利性民办教育时代，以股份的形势确定下来：博纳教育持股51%，湖南师范大学持股49%。

民促法颁布一周年，公司制学校井喷

高中有限，没错，只读三年，但众多“高中有限公司”从2017年9月1日这一天开始已经走向长期存续。通过天眼查平台所查询，截至2018年9月1日，公司名称包含“高中有限公司”、“中学有限公司”、或“中学有限责任公司”等字样且以普通高中教育为主营业务的高中阶段的公司制营利性民办学校，数量已有百余家。而根据教育部的2018年8月最新统计，民办普通高中数量为3002家，“高中有限公司”代表了教育行业新的趋势。 

公司制民办学校大量涌现源于一年前颁布实施的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以下简称“民促法”）关于民办学校分类管理要求，民办学校的举办者可以自主选择设立营利性民办学校或非营利性民办学校（不得设立实施义务教育的营利性民办学校）。

根据新《民促法》的规定，非营利性民办学校在民政部门登记为民办非企业单位或在事业单位登记管理机关登记为事业单位，营利性民办学校到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办理登记。但是民办学校需取得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门、县级以上人民政府人力资源社会保障行政部门办学许可证后，方可进行依法登记。

而《工商总局、教育部关于营利性民办学校名称登记管理有关工作的通知》（工商企注字[2017]156号）中要求，营利性民办学校只能采取公司制企业法人的形式。因此，非义务教育阶段可设置营利性的民办学校，在学前教育、高中教育、高等教育领域，以及培训类机构，出现了一批公司制学校。

在此之前，全国有上海和重庆两个省级行政区内，教育培训机构可在经教育行政部门核准之后，在工商部门注册登记为经营性民办培训机构，成为“XX教育培训有限公司”，并获得“教育培训”的经营范围。其他地区以公司制形式进行的教育培训机构，大多注册为教育咨询类、教育科技类公司，其从事教育培训业务，存在一定的法律风险。

另一方面，民促法颁布一年来，2017年9月前已经注册成立的民办学校（全部注册为非营利属性）转设为营利性学校进展较缓慢，民办学校变更属性同时变更单位名称（加“有限公司”）的情况较少，培训类的学校类采取先注销再以原名注册公司制学校的情况较为常见。实际上全国多数省份的地方实施意见及配套细则的出台情况正在积极推进，尔后拟变更属性的学校还需要经过确认资产权属、补交税费（包括土地价款）的程序，最后通过重新登记来实现更名，路漫漫兮。

学校“有限公司”争议纷纷

实际上，营利性学校名称带有“有限公司”，早就引发了行业的热议，有法律专家认为，这不仅与主流社会认知冲突，还可能因《民促法》与现行《公司法》的冲突，让学校陷入运营和治理困境。

这一问题也同样获得了监管层高度关注，国家工商总局、教育部在新修订的民促法颁布之时，对营利性民办学校名称登记管理提出了明确要求并已开始执行。以下引自芥末堆2017年的报道： 

芥末堆9月1日讯 工商总局、教育部今日下发关于营利性民办学校名称登记管理通知，实施学历教育的民办学校和幼儿园可以在申请设立时间向审批机关申请使用学校简称。该简称可省略学校的公司组织形式，并限用于学校牌匾、成绩单、学位证书、学历证书、招生广告和简章。

《通知》要求，营利性民办学校应当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有关规定，登记为有限责任公司或股份有限公司。此前有民办教育研究者指出，这一登记名称意味着该类民办学校的学生成绩单及毕业证书上都将被写上“公司”字眼，极有可能影响民办学校的口碑及竞争力，也将造成学生的就业歧视。

但根据今天发布的《通知》第八条，营利性民办学校的牌匾、成绩单、学位证书、学历证书、招生广告和简章上都可使用学校简称，省略公司组织形式。不过招生广告和简章在使用办学简称时，应当在显著位置标明学校营利性属性，并在学校介绍中标注学校全称。

深化教育领域综合改革，进行民促法的修订，并不是2017年前后才被普遍关注，早在2010年7月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中已经明确提出营利性和非营利性民办学校分类管理，此后国务院法制办拿出的《教育法律一揽子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为民促法等多项教育法规的修改定了调，深化教育领域综合改革。在民促法正式颁布之后，教育投资界也为正式实施之际开始发力。

尽管如此，2017年9月1日以后作为新生事物的营利性民办学校仍然属于“非主流”状态，包括教育、工商在内的社会各界对营利性民办学校设立的进展也不甚了解，也无专门的统计与调查，报道也寥寥无几。 

据烟台市教育局网站2017年12月披露，已同意由烟台国际经济技术合作集团有限公司负责筹设烟台市双语实验高中有限公司（简称烟台市双语实验高中）。该学校为实施全日制普通高中学历教育的营利性民办普通高中，筹设期三年，筹设期内不得招生。筹设期内，如达到《山东省普通中小学校办学条件标准》要求，可向烟台市教育局提出正式设学申请。据烟台日报报道，该市教育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分类改革实施后只审批设立了3所营利性学校，而除了烟台市双语实验高中之外的另两所培训类学校都已获得教育局签发的办学许可证，学历教育学校的办学许可证审批较为严格。

据镇江日报主管的《镇江消费》报道，2018年3月镇江市京口区市场监管局注册窗口工作人员审核通过并发出了一份特殊的营业执照——镇江正兴高级中学有限公司营业执照，这是该市发出的首家营利性民办高级中学营业执照。尽管这并全国范围的首家营利性民办学校，却是营利性民办高级中学的新闻首次见诸报端，该报道也获得了新华网、芥末堆等媒体的转发。

图：镇江市审核通过的首家高级中学有限公司营业执照

上市公司谁注册公司制学校？

从“民办非企业单位”到公司制，意味着此类学校股权已经可以直接进行便捷的交易，与此同时，营利性民办学校已经获得资本市场关注。

正从进行借壳上市的中公教育，下属分、子公司正在准备变更经营范围的工商变更登记文件和提交申请，并且正筹备设立陕西中公培训学校有限公司；文化长城2018年初完成收购的翡翠教育拟设立大连中山区中钰睿泓计算机培训学校有限公司，对于济南市、成都市、天津市、武汉市、青岛市、重庆市、西安市等可申请办理办学许可证的地区，翡翠教育目前已采取了多种方式积极准备申报资料、开展申报工作；A股唯一素质教育企业凯文教育，于2018年8月成功注册成立了天津凯文星艺培训学校有限公司。

新三板公司快乐营也在2018年3月投资600万元注册成立了天津六力高级中学有限公司，快乐营在公告中表示，本次对外投资符合公司经营发展的战略安排，有利于公司相关业务的开展，优化公司战略布局，巩固并提升公司的综合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对公司的持续发展将起到重要作用。

众多知名教育企业关注营利性学校注册的问题，但有关营利性和非营利性的争议、置疑离尘埃落定还很遥远：

——选择“非营利性民办学校”，虽然能享受到很多政府优惠政策，但也面临着产权丧失，投资利益无法实现，学校办学自主权受限的现实影响；

——选择“营利性民办学校”，虽然可以获得充分的办学自主权，实现投资利益，保障产权，但也存在政府隐形的税费负担，优秀教师流失，办学成本提高，社会压力加大的风险。

两难困境里，决定设立营利性的民办学校而不是非营利性，各类投资者出于怎样的缘由？ 究竟是哪些类型的机构会明确选择投资设立营利性民办学校？这些有待解答。

结语

有分析指出，受教育者选择教育最关注的是质量（而非营利性或者非营利性的学校属性），民办大学如果质量很高，称民办大学有限公司，也不会影响学生选择，倒是本来就质量不高的民办大学可能会进一步被质疑是做文凭买卖。

有几类公司制学校比较特殊，比如机动车驾驶员培训学校，相关办学许可由所在地的县（市）级道路运输管理机构办理，在国内存在已久，最知名的莫过于已上市的驾驶培训企业东方时尚驾驶学校股份有限公司，北巴传媒、亚夏汽车所控股的驾驶学校也时常获得关注。飞行类驾驶培训和专业技能培训同样如此，学校是否带有“有限公司”名称从来不是学生是否选择就读的首要因素。

同时，他们怎样克服教师的归属（非编制）、学生和家长的认同这些社会心理上的问题？ 在未来缺少税收优惠和补贴的学校间竞争中，他们将怎样解决后续发展的其他瓶颈？这些都是未知数。

既然营利性民办教育已经被中国现行法律认定为合理合法，同时该如何平衡好公益属性，将会一直被社会公众高度关注。正如一家教育投资企业在其官网中所说的：“教育无论以何种形式体现，它首先是一份责任，然后才能是一个品牌。”

芥末堆注：本文系作者投稿，不代表芥末堆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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