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Captain! My Captian!｜芥末片场
芥末片场
芥末堆推出的电影赏析栏目，以影评形式为读者甄选具有教育意义的优质电影，挖掘电影中的教育内涵，揭示教育的生活性、社会性和哲理性。
作者｜芥末堆 知风
排版｜芥末堆 空缺
“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anted to live deliberately. I wanted to live deep and suck out all the marrow of life. To put to rout all that was not life. And not, when I had co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Henry David Thoreau
“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吸取生命中所有精华，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以免当我生命终结，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亨利·戴维·梭罗
梭罗这段话是死亡诗社成员集会前的开幕辞，同样地，我也把它作为文章的开头。在看《死亡诗社》时，我会跟着念出这段话，不仅仅是追求一种仪式感，也是静心对自己的检视。
人的一生究竟在追求什么？撇开日常工作生活中的程序化的一部分后，还能剩下多少色彩？正如主角基丁老师(Mr.Keating)所引述的那句话，“大多数人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
这种茫然与虚无感可能来自于自我认知的不足，而认清自我又非常困难。基丁老师种种不拘一格的教育方式，都是在帮学生找到自己内心的passion。
在结尾处，学生Neil的自杀给这部电影染上了一抹悲剧色彩。杀死Neil的，表面上是他父亲权威的重压，“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当个医生，而不是去演愚蠢的戏剧。”实际上这是整个功利社会给他打造的牢笼。Neil想冲破它，但是失败了。
学校和家长将Neil的死亡归咎于基丁“错误”的教育方式，学生Cameron也因害怕责罚而倒戈背叛诗社。基丁老师被学校辞退，教育实验戛然而止。
但这场教育实验仍是成功的。当一个又一个学生站到桌面上，向基丁喊出“O Captain, my Captian”时，这些学生已经在认识与表达自我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做到坚持自我，反抗权威。
浪漫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基丁就职的威尔顿学院是一所百年预科名校，传统、荣誉、纪律、优秀是其四大支柱。威尔顿奉行的教导方式，如同沉重、严密的齿轮般，缓慢但从不脱轨地培养精英阶层学子。
基丁也曾是威尔顿学院的毕业生。作为英语系新来的老师，他的上课方式很不一样。
第一堂课，基丁吹着口哨进入教室，又吹着口哨走了出去。一脸懵的学生被他带到走廊。他告诉学生，“你们可以叫我基丁老师，也可以叫我的船长。”（船长这个称呼来自惠特曼为林肯所做的诗《O Captain!My Captain!》）随后，他让学生Pitts念了一节诗歌：
诗人劝少女珍惜时光，基丁劝少年抓紧时间：“因为我们是蛆虫的事物，不管你们信不信，这里的每一个人，有一天都会停止呼吸、变冷、死亡...所以，抓紧时间，让你的生命不同寻常。”
基丁希望他的学生摆脱常规的桎梏。英诗鉴赏课上，教材所教的方法是通过韵律、格调等因素“定量分析”诗歌。这在基丁看来荒谬至极，“这是一场战斗，战争，受害者可能是你们的思想和灵魂。”于是，他让学生将教材的前言部分全部撕掉。
基丁拥有诗人般的浪漫与纯真，他想让学生明白，生活不应只停留于实用层面，能够去追求的还有更多。如若一生都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社会、家庭定制的坦途，那太没意思了。
同事麦卡利斯特警告他，鼓励学生成为艺术家的想法危险、不切实际。基丁说：“我只是鼓励他们成为自由思想者。”麦卡利斯特笑了笑，“17岁的自由思想者？”
撕掉教材不仅是基丁对学院派的不屑，也是他向威尔顿传统教育方式的宣战。在他堂吉诃德式浪漫的影响下，学生迎来了改变。
“你的内心住着一个诗人”
死亡诗社是基丁在他学生时代参加的一个学生组织。夜里，诗社成员常跑到威尔顿学院附近的印第安山洞聚会，轮流朗诵梭罗、惠特曼、雪莱等诗人以及成员自己的诗作。
这个神秘而浪漫的组织并不被学校认可，但基丁的学生们却为它着迷。Neil、Charlie、Knox、Pitts、Meeks、Cameron、Todd七位学生重建了诗社，在熄灯之后打着手电筒，跑到山洞读诗、讲故事、唱歌跳舞...
Neil 在读丁尼生的诗
做违反校规之事，是这些学生打破旧有枷锁的第一步。
Todd原本是名自卑、内向的学生，他的哥哥Jefferey曾是威尔顿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从小，Todd就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这种状态逐渐演变为对自我的否定。他不敢说话，因为他认为没人会听。
基丁留的一份作业，是让每人站在班级前念自己写的诗。轮到Todd时，他坐立不安地表示没有写。知道Todd恐惧的基丁，先让他走上台试着大吼一声。Todd起初不敢，但在基丁不断刺激下，终于释放出了内心的野性。
基丁没有这么轻易让Todd逃脱。他让Todd盯着惠特曼的照片，描绘脑海中浮现的意象。
“他就像一个牙齿流汗的疯老头。”
“你的内心住着一个诗人！”
基丁捂住他的眼睛，引导他一句一句说出心声。响起的掌声让Todd第一次感受到了认可。
Neil之死
在威尔顿学院，Neil的家境不如其他富家子弟，他的父亲费了很大心血才把他送到这。考上哈佛，成为医生，是父亲给他定下的目标。但Neil热爱并且擅长的却是演戏，在莎翁名剧《仲夏夜之梦》的试演中，他成功拿下了一角。
基丁鼓励学生听从内心的呼唤，不要亦步亦趋，在权威面前坚持自我。受到感染的Neil，第一次做出了违背其父亲意愿之事。
但多年来，Neil一直扮演着驯顺的角色，他违背父亲的做法一开始就显得小心翼翼——演戏之事他不敢告诉父亲。
父亲偶然得知此事后，立刻来到学校要求他放弃第二天的演出，语气毫无回转的余地。
不知所措的Neil向基丁求助：“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我们家并不富裕。但是他想替我安排我的将来，他从来不问我想什么。”
基丁鼓励他与父亲沟通，征求理解：“那不是你的心血来潮，用你的坚定和激情向他证明这一点。”
演出当晚Neil的表现很惊艳。但在他演出时，父亲来了，沉默地站在最后看完了话剧。
Neil沉浸在鲜花与掌声中没多久，就被父亲带回了家。父亲一顿斥责后提出了决绝的方案：让Neil转学上军校。
当晚，陷入矛盾与痛苦之中的Neil，脱掉上衣，在窗前戴上花环，随后回到书桌，开枪自杀了。
告密者与反抗者
对威尔顿学院来说，Neil之死是一桩丑闻。在简单的悼念后，院长宣布将对此事件进行调查。学院必须找个替罪羊，也就是基丁老师。
诗社的七名成员均被盘问。最先“招供”的是Cameron，一位务实主义者。虽是诗社成员，Cameron在心底从未认同过基丁的教育理念。基丁在第一堂课教学生体会生命短促，抓紧时间时，Cameron的反应是“考试会考这个吗？”
作为告密者，Cameron告诉诗社成员“我们都是受害者”，必须一起将矛头指向基丁。他的决定有其自恰的逻辑，但太冰冷了。生长依附于传统体制的Cameron，没有激情，也没有反抗学院的动力。
与之相对的是富家子弟Charlie。Charlie义气，出格，本就不羁的他在基丁的影响下，更展现出睥睨一切的气质。他骂Cameron是个叛徒。由于家境优渥，他并不担心被开除。
其他诗社成员在学校施压下相继屈服。在基丁被辞退当日，院长亲授的诗歌课，又变为最初学院派的定量分析。威尔顿这台老式教育机器，卸掉危险零部件基丁后，似乎回到了原轨。
但这群屈服者，在原先最为怯弱的Todd带领下，成为了权威的反抗者。他们冒着被退学的风险，不顾威尔顿院长阻止，站到桌面上向基丁喊出“O Captain, my Captian.”基丁轻声答道：“Thank you,boys.Thank you.”
变革者基丁
威尔顿没能接纳基丁的教育理念。从这一角度来说，基丁改变老式教育的试验失败了。
但我认为，基丁的教育理念是正确的。诸如Cameron般的务实主义者会抗议，“如果没有基丁，Neil会去学化学而不是演话剧，就不会与父亲产生冲突，也就不会死。”在他们眼中，Neil之死基丁逃脱不了干系。
但如果没有基丁，Neil可能从来没有、也不会真正活过。
Neil内心深处想成为演员，而父亲却要他成为医生，获得体面的收入与社会地位。在基丁的启示下，Neil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想要做什么。但他的渴望与父亲乃至整个社会对他的期许互相冲突，最终导致了他的自杀。
我无法去评价Neil的死亡，基丁为Neil感到悲痛，但残酷的是，有时后变革就意味着流血。
结尾Todd等学生的反抗，意味着至少这批学生，真正被被基丁的教育方式改变了。基丁没有去定义学生该成为什么，而是希望将他们培养成自由思想者。他们重新认识了自我，勇于表达自我，并在权威面前敢于坚持自我。
基丁用诗歌充盈学生内心，带领他们与世俗的枷锁对抗。他是一个变革者，浪漫主义教育家，也是诗人，船长。
三部曲
认识自我、表达自我、坚持自我，每一步都万分艰难，但却是生命必不可少的航程。
镌刻于古希腊德尔菲神庙上的“认识你自己”已回响千年。苏格拉底这个命题，即使是对哲学不甚了解的人也会思索。但在追寻内心幽微曲折的步伐时，人们常常会迷失自己，找一条更简单、平坦的路成了多数人的选择。
在这里，师者的作用就得以体现。Todd的哥哥光芒耀眼，如若没有基丁的引导，Todd可能永远扮演着木讷、卑微的角色，活在阴影之下，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当Todd在基丁鼓励下说出心声，收获同伴肯定时，我想，他第一次做到了认识与表达自我。
伍尔芙在《普通读者》中说，“一个人一旦认识了自己，便能独立自主；他不会沉闷无聊，只觉得人生短促，而他一生都沉浸在一种意味深长而又温和适度的幸福之中。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过着真正的生活，其他人不过做了一辈子俗套子的奴隶，让生命像梦幻似的从身边溜掉。”
在认识与表达自我的基础上，做到坚持自我则更难。三名学生绕着庭院走路，在集体呼喊、拍手的感染下，步伐全部变成了正步。基丁鼓励他们按自己的方式走路：“我们都有一种被人接受的需要，但是你们必须坚信自己的信仰是独特的，是你自己的，哪怕别人认为它们很怪或者很讨厌。”
福柯曾说，“生命中的最强点，它全部能量汇集之处，就是它与权力正面冲突的地方——与权力抗衡、利用权力的力量、逃离权力的陷阱。”
代价有时是巨大的。Neil在交织着希望与妥协的矛盾中选择自杀。但我不会因为这起悲剧而否定基丁的教育方式，Todd等学生集体的反抗，才是死亡诗社最打动我的地方。
本文作者：知风
芥末堆 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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