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2《十月》•诗歌|王夫刚:为坏天气寻找雨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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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坏天气寻找雨披
王夫刚
诗人/王夫刚
王夫刚,诗人,1969年12月26日生于山东五莲,现居济南。著有诗集《诗,或者歌》《第二本诗集》《粥中的愤怒》《正午偏后》《斯世同怀》和诗文集《落日条款》《愿诗歌与我们的灵魂朝夕相遇》,获《十月》年度诗歌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山东省农业管理干部学院客座教授。
樱桃记
树不易栽,但樱桃好吃
母亲拽着我的童年
大声地说——当我从小学校跑到
返青的山野,樱桃熟了
红似玛瑙,黄如凝脂——
教科书上用顶级词汇比拟过的
樱桃,从完美到腐烂
不过一个星期的光景
母亲没有见过玛瑙,也不清楚
凝脂的意思,她用味道
解答生活:酸,或者甜
她用现实主义完成我的教育
舌尖上的快乐稍纵
即逝;青春,不经推敲
致明月
山区的月亮是从山中升起来的
是十二月中旬,是夜间,圆满的光辉
照亮起伏的山冈,谷地
和三两个灯火暗淡的村庄
明月高过了林梢,路边人影
仍然朦胧。那些沉醉于爱情的孩子
他们的新梦正在摆脱
从前的习惯,父辈的习惯
抒情的时刻,在河流,在湖泊
我的声音比月色更加纯洁
水中捞月——美好的愿望来之不易
但山区的月亮只是山区的月亮
清风不辞径上风云,那兀然唱歌的人
无非临时的疯子空举着酒杯
果园深处
果园深处,居住着我们的村庄
人群。民歌。这些朴素的美
穿过春天和夏天以后
才能在冬天之前和我们相遇在秋天
并非赞美汗滴,而是通过汗滴
为我们的生活鼓掌——
果子挂在枝头,如何情不自禁
风,如何在风中缄口不言
果园深处,我们怀念北方
村庄呵,时光在身边也只是一闪而过
明年秋天你有什么打算
就在果园深处,收获的余音
教我从容——时而沉默
时而愈发沉默,热情为挥霍所通缉
挽 歌
最勤奋的牛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它的脖颈贴在泥土上面
它的眼睛开始流泪——它的眼泪
和乡村屠夫的目光并不交集
它吃草卖力,总是起得太早
对不住床头;不做坏事冷落
庙堂;从前不认识大嗓门的拖拉机
现在已经习惯柴油的味道
它耕耘过的土地不打算保存
它的遗言;它住过的牛棚
就要住进一头小牛犊,带着好奇
在被放大的世界里,挽歌
不过是一个被放大的说法逢场作戏
老牛不喜欢打赌,却总是输家
自言自语
在这首诗中,我仍然显得单薄
仍然不能介入生活
看吧,花朵,秋天
仍然落满了被忽略的颂歌
昨天的课堂上,我抱着书本鼾睡
任由汉字在梦中跑完
马拉松,与古老的谚语会师
书到用时,我兀自发呆
还有爱情,这兼职的青春
如今流落何方,为什么不让漂泊的云
捎来安慰月亮的消息
自言自语地在人群中穿行
寻找,犹如久旱的村庄
迎来暴雨,我骑在风声上练习哭泣
野菊花
往往是深秋,往往是家乡的山中
野菊花如期盛开,黄颜色
白颜色,灿烂的
和纯洁的,遍及凌风的山冈
野菊花夺走了大地上的美
这是1969年,这是
八月、九月或者十月
母亲在呻吟,生活在继续
方格以外的流浪在抒情
受过培训的园丁们
不从野菊花那里领取毕业证书
黄颜色,白颜色,灿烂的
和纯洁的——嗯,沉默和忧郁不是
野菊花的初衷,悲伤也不是
田间诗
四月里回乡的人,路过一片
死去的麦地,和一片濒死的麦地
在田间路上遇到父亲
他们,几乎没有说话
干旱在蔓延,麦穗听天由命
戴着草帽的父亲已经
不再习惯看天,而是引经据典
老天爷,请饿死瞎家雀
四月里回乡的人弯下腰去
麦芒摇晃着,扎疼他的脸
和口袋里的赞美诗——他本想说热爱
但爱的温度计,渗出了水银
草帽下的阴凉,失效的欲望
四月,果然是最残忍的季节
事 件
事件发生在秋天,与她有关
事件发生在秋天,与爱有关
与泪有关:据说容貌是一封介绍信
但要看落在谁的手里
她没有错误,秋天也没有
但婚期为什么不是花期
寒窗苦读的少年为什么不肯回家
红颜薄命,为什么没有例外
壮烈的梦悬挂在清晨的
树枝上——生不是传奇
死,却惊动了蚊虫叮咬的乡村
她有一个名字正被试图忘记
她有一声叹息已成为生命的绝唱
山区降雪了,悲剧死不瞑目
少女诗篇
盛开在垃圾场的鲜花记录了
美的残忍;晚年才学会道歉的少女
不允许在这首诗的里面
跟我谈论骑自行车的方式
我走了三百里,就要到达
这个年龄——把一目了然的抒情
摁死在堵塞的洗手池里
倾城误国,人民,无所谓
把少女比作鲜花——无辜的少女
无辜的鲜花,博尔赫斯说
比喻也是无辜的,但比喻必须死去
被风吹走,被大风吹得无踪
少女:遗忘的角色摔下自行车
少女:提前兑现的保险单
致青春
秋风浩荡,山中有了些许变化
寺院不再把蝉鸣视为噪声
青春的个体户不再为青春提供免费的
嘻嘻哈哈的解说词活跃气氛
天空慢慢舒展,林梢和山巅
有云飘过。成长的事物
配得上伸出双手接住竹篮里的梦幻
——不愣神的人,哪有人生
通过不同的劳作,获得审美支持
和命运的休憩:汽车站外
失恋的青年以泪洗面
疯人院里,失眠者细数着头发
这就是青春,欲望曾经探头探脑
这就是青春史,青春没有历史
乡村来信
在四月的乡村来信中,她哭了
她不再说,想你;不再说,很想你
她要替那些死去的麦苗
打官司,把苍天告上法庭
她寄来乡村的近照并在背面
写道:这是证据。镜头里的春天
蓬头垢面;镇上的浴池
再次贴出了涨价的通知
下雨的时候,麦田里的母亲
不肯回家,雨水浇湿了
她的衣衫——我曾虚构实现的心愿
但她含蓄地否定了这饮鸩止渴的
游戏:在四月的乡村来信中
她只想用泪水淹死缺席的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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