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以小说寻找运河的文化意义(岳雯)︱十月青年论坛(第九期):“运河作为镜像——徐则臣《北上》研讨会”发言摘编
岳雯,女,1982年9月生于湖北枝江。2000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2007年起就职于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
《北上》:以小说寻找运河的文化意义
岳文
《北上》对徐则臣来说,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这意味着他与70后作家一起,面临着把外在于自己的材料转变成内在生活体验的考验。对70后作家来说,他们开始长篇小说创作时,大多写的还是自己最有感触的内容。比如《耶路撒冷》,就是一代70后真切的生命体验。成为一个作家的过程,意味着有足够的生命能量,把外在的广阔生活转化为内在生命体验,并传递给读者的过程。《北上》显示了徐则臣在成为一个成熟作家的道路上的努力。这种努力弥足珍贵。
那么,所谓的将外在的生活内容转化成内在的生命体验,很重要一点是把自己的那口真气赋予给这个小说,以及小说人物。目前来看,我个人觉得,谢平遥还是最有作者血脉的一个人物。两个意大利人,小波罗也好,马福德也好,尽管占据了小说不不算短的篇幅,但依然是外在的视野,是文化参照的对象,而不是内在的。谢平遥这一人物虽然着墨不多,但是非常传神,也很动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处于一个大变革时期,新与旧犬牙交错,此消彼长。作为一个翻译,他了解外面世界究竟在发生什么,内心也倾向于改革,所以,他将这一变革的焦虑投射到读龚自珍的诗与康有为的文之中;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需要通过抄书的方式来化解内心的焦虑。在一个大时代,他模模糊糊感觉到有大事件在发生,但是又有着很强的无力感。这样一个知识分子的形象,或许也是今天我们许多知识分子的影子。我以为,徐则臣把他自己身上的这口真气分给了谢平遥,让这个人物活了起来,并与我们血脉相连。
遗憾的是,谢平遥这一人物笔墨还不是特别集中。囿于一个长篇小说要全景式地展现百年中国历史图景的叙述任务,谢平遥只占据了不多的份额。不妨设想一下,假如小说就这个人物写开去,其他的人物,同时代的人也好,后代的人也好,只是作为他的背景而存在,都是从他的视线延伸出自己的生活。这么去写,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或许可以想象。
此外,阅读的时候有一个很奇怪的感受。小说的笔调是狐狸型的,带着狡黠、戏谑。但是,狐狸后面可能是一个刺猬。读完之后的整体感受是,像大象留下了深深的巨大的脚印。我的第一感觉是,这是用写论文、做学问的方式写小说。他用小说的方式阐释了运河对于我们这个民族的巨大意义。因为作者是刺猬,所以他一定会选择正面强攻的方式,即让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和大运河构成关联,这一关联不仅是生活层面的,更是精神层面的。同时,我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当我们把意义升华上去的时候,音调调到最高,到达最高点之后,我们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勇气把调子降下来。如果有升有降,小说内部可能会构成某种张力。
当然,小说的结尾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小说看到一半的时候会对小说有质疑,会觉得一百年前一船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起陪同小波罗北上。一百年之后,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的人又重新相逢,相聚。这样的处理办法是不是过于依赖偶然性了?但是,结尾消解了我们的质疑。谢望和的拍纪录片的故事,跟徐则臣写小说构成了同构,表明这个故事可能也只是为了拍纪录片的需要而虚构的一个故事。也就是说,小说有了元小说的意味。徐则臣在小说中借人物之口说,强健的虚构产生强健的真实,反而让读者接受形式化的故事结构。需要指出的是,小说的有些人物动机稍显生硬,还可以处理得更圆融、饱满一些。
《十月·长篇小说》,2018年第5期目录
005 北上 徐则臣
169 你不该回去 向庸
▼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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