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昌：中国民营企业家法律风险防控的重要性

田文昌律师在2020年第11届中国地产领袖峰会上演讲

田文昌：各位企业家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在台上面对的是一个光鲜的群体，在这个群体的头上布满了光环，在这个群体的面前铺满了辉煌的业绩。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的企业家，尤其是民营企业家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为中国的市场经济发展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可以说功不可没，一点不为过。然而我想说的是，在我们这个光鲜的群体的背后，藏满了种种杀机。我们的企业家，特别是民营企业家们，可以说是在布满地雷的阵地上冲锋陷阵。

大家可以回顾一下，年轻的企业家们可能印象不那么深。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一批一批的企业家在战场上勇敢地拼搏，说句难听的话，就像光着膀子，喊着刀枪不入的敢死队员一样，倒下一批再上一批。冲上十个，倒下九个，剩一个也只是半条命。大家是不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我认为一点都不，因为我经历了太多。我们可以数一数，40年来民营企业家善终者有多少。这个问题怎么理解？说起来好像很恐怖，但有它的一定的历史必然性。

前几年有人写了一本书叫《企业家犯罪报告》，请我给写序。我发现这个报告所依据的主要是公开报道的案件情况，其所了解的情况与事实出入太大。因为这本书里所列举的企业家犯罪的案例，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是我所了解或者亲自办的，其中95%我是无罪辩护的，而且我确信他们本身就无罪，但是最后还定了罪。所以我说你的《企业家犯罪报告》应该改成《企业家落马报告》，因为犯罪必然落马，落马却不必然犯罪。这本书到今年还在陆续出，它还没有改成落马，还是写的犯罪报告。

田文昌律师

我想说我们现在的法治环境并不如人意，我们现在的经营环境更不如人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企业家面临着很多看不见的陷阱，我们像在雷区里摸索前进一样，每时每刻要防止自己踏雷和掉进坑里。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也很正常，就是历史性的原因。因为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前，我们是人治的环境和计划经济的体制。当我们改革开放了，走向市场、走向法治的时候，我们的市场环境是初级的、不成熟的、变化不定的。我们的法治环境也同样是初级的、不成熟的、变化不定的。我们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上来健全法治，而法律的滞后性又决定其只能在市场环境发展的过程中去不断完善。

那么，在市场环境不成熟、不稳定的同时，法治环境也不成熟、不稳定的状况下，我们的法治环境就好比沙滩上建筑的楼阁，是不稳定的。在这种大环境当中，我们的市场作为基础在变动，我们的法治作为上层建筑也在变动。那么沙滩上的楼阁随时可能坍塌，而砸到的群体首先是企业家，在企业家里首当其冲的又是民营企业家。因为到今天为止在中国人的理念当中，民营企业家的地位还没有得到正名。

我常说到律师，中国律师的历史特别短，我简单说两句。在全世界的律师的历史上中国是个奇葩，古罗马就有律师的雏形，封建社会就有律师的制度，资本主义的律师制度高度发达。而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律师制度仅仅才一百零几年。在过去中国封建社会当中根本就没有律师，过去说的状师不是律师，那是在大街上支个桌子代写诉状的非法经营者，根本没有合法地位。所以中国律师的历史到现在才一百多年，所以人们对律师是何物并不了解，所以律师的地位很低微。我说中国律师出身卑微，处境险恶，我想民营企业家跟律师也差不多，如同一对难兄难弟。但是重要的是这对难兄难弟应当是互相不离不弃的一对兄弟，因为谁也离不开谁。

在中国当前的这种环境下，企业家的法律保护格外重要。而我们企业家恰恰自身对法律是格外的淡漠。这种情况又和法治发达国家、市场发达国家形成鲜明的对照。在法治发达国家的市场环境也是非常良好的，而且他们的法律意识非常强。所以他们的市场经济一直都受到法律的呵护。可是在中国呢？本来法治就不健全，本来市场环境就不好，而我们的市场主体又缺乏足够的法律意识，所以我们的企业家一个一个，一批一批的出现问题，当然这里面有企业家自身的问题，我们不否认企业家有各种各样的违法乱纪的行为，但是还有一些不是企业家自身的问题，而是企业家面临的各种难以预料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说企业家的风险防不胜防，我太有体会了。我救了不知道多少企业家，但是也有很多企业家我没有救成，为此我感到终生的遗憾。这些活生生的案例说明，在企业家处境险恶的状况下，虽然防不胜防，但是防比不防总是要好。所以每当这种场合我跟企业家谈风险的时候，我都要一再的不厌其烦的讲，我们一定要正视现实。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环境，我们在这个环境下可以大有作为，但是与此同时也是危机四伏！风险和利益是成正比的，我们必须面对我们可能发生的各种风险。

会议现场

40年来民营企业家面临着几起几落，有的时候环境较好，或者很好，有的时候较差，甚至更差。最近一轮，前一段大家都知道又非常不好，很多企业家都出事了或者退出了，出国了。但是在不久的几个月前中央又发布了文件，最高法最高检也发布文件，纷纷提出来要全力保护企业家，特别是保护民营企业家。这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信号，说明更进一步认识到了我们的企业家，尤其是民营企业家在国民经济发展当中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在中央发文的同时，在不到一个月前，最高检察院召开新闻发布会，明确讲到对民营企业家的强力保护，可诉可不诉的不诉。就在新闻发布会第二天，中央电视台的《新闻1+1》请我做点评，谈到两个问题，一个是尽量减少羁押的问题，一个是强力保护民营企业家的问题。这些信号都强烈的体现出顶层设计，对民营企业的一种保护的态度和措施，这是个好的信息。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各位，虽然有这样好的信息，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并不那么简单。像我刚才讲的，在我们中国人的理念里，根深蒂固的存在着一种认识，中国古代就重农轻商，我们前一段几十年又是计划经济，没有民营企业。现在开始有了民营企业，经济发展了40年，有了市场经济，但是仅仅才走过了40年，人们的观念还没有彻底改变。对民营企业家的各种歧视还不同程度的存在于各个阶层，包括我们的官员阶层。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了好的形势出现，我还是希望我们企业家仍然要非常慎重的处理身边的一切事物。我们不要满足于我有多少关系，我有多少领导的批示，我有多少领导的讲话为依据，最关键的还是要靠法治，靠专业的法律服务。没有律师就没有法治，而没有法治就没有市场经济，因为市场经济就是法治经济。我希望大家牢牢地记住这个道理，这是非常重要的。以后的路很长，40年过去了，我们企业家们要走更新的路、更远的路。

我作为一个法律专业人士，希望我们的企业家在未来发展的道路上，能够切实的预防风险，大展宏图！希望我们的企业家们少倒下几个，有更多的人能够走向更远的前方。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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