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中央深改组通过《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主流媒体融合发展改革之路已走入第十个年头。十年来，从领航者澎湃新闻上线到客户端“东西南北中”之对局，又至今朝新兴媒体群雄林立。未来，谁才能够在行业变局中继续澎湃而立于不败之地？经过长达数月的内部测试，2014年7月22日，上海报业集团官宣，“专注时政与思想”的澎湃新闻在这一天上线。经过近十年的发展，和它的前身《东方早报》Slogan一样，澎湃新闻一直用行动证明着“影响力至上”的信条。澎湃新闻初创时期以“打虎记”“一号专案”等深度调查报道迅速起家，恰恰迎合了“打虎拍蝇”的反腐大局需要，在时政报道和社会新闻上迅速出圈，以更高效的报道速度、更创新的报道方式、更广泛的报道对象，用大量原创新闻及评论迅速在舆论圈打响。作为纸媒整体转型新媒体的标志性事件，“澎湃现象”很快成为业界的研究、效仿对象。“东澎湃，中九派”，位于武汉的九派新闻是最早一批成立的新闻客户端之一，不过，其多舛的命运诠释着融合之路的艰辛。2015年5月开始，长江新闻逐步升级为九派新闻；当年年底，最早的内容团队因故解散，九派合资公司搬迁至武汉光谷，后逐渐失去全国声量；2020年10月，“新九派”重新起航，以深度内容全网分发为战法轻装上阵，再次迎来高光时刻。西部两家省级报业集团也在澎湃成立后率先跟进。2015年10月28日，四川日报报业集团成立封面传媒公司。11月18日，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上游新闻上线。2016年5月4日，封面新闻1.0版本上线试运行。上游新闻最初由《重庆晨报》转型而成，早期战略和澎湃类似，紧紧锁定“内容至上”，确立“上游优先”，2016年2月即获得重庆文投集团注资6000万元。时任重庆日报报业集团党委书记管洪表示，上游新闻就是要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地做新闻，6000万元融资一分钱都不给报纸。和上游不同的是，稍晚上线的封面新闻除原创内容外，时任封面传媒掌门人李鹏在全国首次提出更加新锐的“智媒体”概念。通过一系列的运营、活动、推广，封面新闻“内容+技术”模式成功“出圈”。事实上，封面新闻继承了全国首张都市报《华西都市报》的衣钵，作为时代的弄潮儿，再次引领了媒体潮流。之后几年，包括新华社、上报集团、湖南广电等数十家媒体机构相继发布智媒产品或确立以智媒为发展战略。在当今的AIGC时代，“智媒体”理念依然不过时，尚待媒体行业有识之士将其发扬光大。“广东第一端”南方+于2015年10月上线，也是较早成立的客户端之一。与澎湃们不同的是，南方+选择深耕广东本土，并没有将全国性报道作为核心战略，从而走出了融合发展的“第二条路”，即深耕大广东，锁定高素质、高影响力、高消费力的“三高”用户，形成独特竞争优势。除了专业生产内容，澎湃、上游、南方+等亦高度重视用户生成内容，在上线初期就陆续推出了内容开放平台。澎湃号、上游号、南方号等均成为各自影响力矩阵的重要组成部分。好饭不怕晚，2017年2月9日，《成都商报》为麾下新成立的“红星新闻”项目重金揽才。成都传媒集团当时号称投入6000万元支持，他们亦坚定地选择了“内容”。时任红星新闻执行总编蒋泉洪在接受观媒智库-传媒大观察对话时说，“以前老是纠结于做内容还是做平台，（现在认识到）传统媒体的优势就是做内容。”进入21世纪20年代，随着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各地党政主要负责人深入理解了“传媒建立全国影响、内容回归媒体本身”后的深层次逻辑，各地对媒体深度融合转型的支持力度进一步加大。
新黄河客户端上线仪式现场
《济南时报》的融媒改革之路，既反映了媒体发展理念的根本性变化，又用影响力印证了融合转型的发展趋势。2019年3月29日，以“山东首个AI驱动智媒体”为概念的“新时报”客户端上线，在算法的助力下，客户端的运行逻辑、展现方式有了根本性革新。两年后，新时报迭代升级为新黄河客户端，定位同步变更为“可视化呈现深度调查报道”，提出了“全国视野、全球站位、勇立潮头”的发展理念。彼时的成立仪式上出席领导的政治规格相比更高，侧面印证了对这家新媒体平台的重视程度。身处中原大地河南的两家报业集团也吹响了新的集结号角。2020年7月1日，郑州报业集团高调宣布，年薪百万招聘执行总编等核心岗位人员，此后正观新闻横空出世。此时，面对传媒圈生态的重大变化，短视频成为新的传播方式之变局。正观新闻在成立初期即引进澎湃新闻团队，帮助其完成顶层架构、内容生产、薪酬考核及技术支撑工作。不久，在河南日报报业集团举行的一场推介会上，“举全集团之力打造的‘一号工程’”——顶端新闻首次进入了公众视野。顶端新闻此前以问答服务型平台探路，后调整方向以“中国优质资讯集散地”为定位，逐步从“媒体”向“平台”跃迁。同样，顶端新闻成立也获得了河南省委的支持，该省主要负责同志先后9次在不同场合对顶端发展给予指示批示。郑州以南500公里，湖北日报传媒集团打造的“全国性新媒体品牌”极目新闻客户端于2021年3月28日上线。极目新闻以《楚天都市报》班底为依托，通过原创新闻报道打响全国影响力。极目新闻被列入湖北省委深改委2021年重大改革专项任务。2023年1月，由浙江省四大省属文化集团共同发起的传播大脑科技公司揭牌。面对传统媒体先天的技术短板，浙江提出技术中台“传播大脑”建设，在地方媒体阵营中尚属首次。“传播大脑”成立后不久，浙报集团潮新闻客户端于2月18日上线。潮新闻由“浙江新闻”“天目新闻”和“小时新闻”三家客户端合并而成，这样的改革在传媒发展史上还是第一次。观媒智库-传媒大观察注意到，“浙江新闻”“天目新闻”是浙报集团在不同历史时期大力推广的龙头产品。从“浙江宣传”到“传播大脑”再到“潮新闻”，浙江文宣系统“三板斧”集中体现了媒体主管部门的顶层设计。百花齐放，百舸争流。短短数年，以新闻客户端建设为媒体融合主路径的潮流席卷全国。真金火炼，百炼成钢。从选择技术到建设平台，直至回归内容，新闻客户端“东西南北中”的名单屡屡更新，也有少数新媒体的名字永远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纸媒黄金时代的领军品牌南方都市报的新媒体平台，就曾在“并读”“南都”中摇摆不定，最终曾号称“看新闻能赚钱”的并读新闻无疾而终，“南都”当下的媒体领军地位已让位于澎湃新闻。在媒体深度融合之路上，究竟要不要做客户端？面临的资金、技术、人才短板如何解决？客户端作为互联网全网分发的基础设施，业界逐渐形成了共识。恰如一夜春风起，过去十年里客户端已成为标配。由于个体情况的差异，媒体整体转型模式也存在较大差异，客户端建设主要有以下五种模式。一是报业集团（社）旗下党委机关报主办。如四川日报报业集团川观新闻、深圳报业集团读特等。二是报业集团（社）直接主管主办，设立专门的客户端编辑、运营部门。如新华报业传媒集团交汇点新闻、浙江日报报业集团潮新闻、上海报业集团澎湃新闻等。三是报业集团（社）旗下子媒主办。如重庆日报报业集团华龙网主办的新重庆、南京报业传媒集团金陵晚报社主办的紫金山新闻、济南日报报业集团济南时报社主办的新黄河客户端等。四是报业集团（社）旗下多家、多种形态媒体联合主办。如河北日报报业集团旗下河北新闻网、燕赵都市报社联合主办的纵览新闻，海南日报社旗下南海网、南国都市报社联合主办的新海南等。五是部分省份设立的以客户端为主体的新媒体集团。如天津津云新媒体集团等。传统媒体式微，收入断崖式下滑，停刊休刊潮迫使媒体掌门人做到临危决断。而媒体集团层面推进多家媒体整合正是时势使然。有“强弱合并”谋求解决眼前难题，亦有“强强合作”联手打开新的天地。芒果TV和湖南卫视、华龙网和上游新闻的整合，均属于“强强联合”的典型。芒果TV作为湖南广电旗下的互联网视频平台，其多年运作的生态布局，拥有强大的市场盈利能力，而湖南卫视属于国内一线卫星频道。二者的结合目前已取得实质性进展，打造了全行业独一无二的双平台。华龙网集团是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主办的新闻网站，属于PC互联网时代区域门户的佼佼者，拥有较好的市场变现能力。而上游新闻脱胎于《重庆晨报》，其发展重心在于内容建设，在全国范围内影响力更大，但变现能力有限。虽然后期集团重组部分子媒成立了重庆都市传媒集团扶持上游发展，但最终由实力更强的华龙网集团收购合并，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诚然，体制、机制的硬性要求，让资本流入主流媒体行业受到诸多政策限制，但优质内容建设、高端人才引进都少不了可观的资金投入。前文提到的九派新闻，在2015年创立初期就引进了某技术公司投资参股，但不久后，双方理念出现重大分歧，最终分道扬镳。2021年10月，国家发改委就《市场准入负面清单（2021年版）》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其中，进一步明确了非公资本不得投资设立和经营新闻机构。澎湃新闻身处中国经济最为发达的上海，运营成本可想而知。如果没有丰厚的储备资金，“澎湃模式”究竟能持续多久，也许还要打一个问号。压力就是动力，上线两年后，2016年12月，澎湃新闻宣布完成A轮融资，迎来上海久事等6家本地国有企业6.1亿元战略投资。2022年8月，上海文化产业发展投资基金出资4亿元增资澎湃，成为其第二大股东。无独有偶，2019年4月，封面传媒与四川兴晟国企改革发展股权投资基金等机构结成战略合作伙伴，总融资金额达数亿元。虽然封面当时的影响力无法和澎湃同日而语，但其独到的媒体定位、丰富的生态布局，无疑加强了资方入局的信心。另一个案例则是新黄河客户端的创办，选择了与财经大报《经济观察报》基因重组。后者的主管主办单位由山东一家企业变更为济南日报报业集团，成为纯国有资本的旗下媒体。上述融资事件均是国有资本投资媒体，其实由于特殊的行业特点，资本妥善退出存在一定的难度。可以预想到的是，媒体的负责人乃至媒体集团掌门人都无法独立运作这样的融资行为，这背后必然少不了更高层面的支持。这样的模式，从上至下、从决策到执行，如果没有一定的担当和智慧，是很难复制的。在上海滩，地方新闻门户的领头羊——东方网集团实力雄厚，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虽然一直追赶，通过资本收购也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从未真正超越移动端的本土新对手。基因决定命运。几年前上报集团决定关停《东方早报》时，似乎就已经昭示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澎湃新闻扎根经济高度发达的“金融中心”，拥有天然的区位优势，这既是机遇，也是考验。目前，澎湃新闻拥有七八百人的团队，经估算，每年的运营、人力成本可能高达两三亿元。其实，在上线早期，澎湃的盈利模式也曾广受质疑。大多数行业人士还是认为，仅凭几篇时政大稿，是无法支撑一家新闻门户的。如果没有清晰、可靠的盈利模式，一旦上游资金投入出现问题，那么结局是不言而喻的。澎湃早期能够迅速打响，和他们牢牢抓住了当时的时事机遇密不可分。运行九年多来，澎湃新闻获得的国家级采访资源许可、相对独立发展、财政资金的可持续支持等，是绝大多数媒体无法企及的。在发展路径上，澎湃新闻前后两任领导班子分别带领团队实现了突围。以邱兵为代表的创始团队，完成了澎湃新闻早期全国影响力的构建，以“野蛮打法”打下了舆论江山，一举奠定了江湖地位。而以刘永钢为代表的现任团队，则完成了澎湃新闻向主流转型的跨越。业界评论的“澎湃新闻锐气下降”，在某种程度上是澎湃新闻主流化转型的成功。从历史照进现实，先行者澎湃新闻化解了传统媒体停刊的潜在危机、牢牢锁定了新媒体第一阵营位置、打破了传统媒体靠营收维系发展的固定模式、获得了上峰认可及市场支持，继续稳固存续，傲立在黄浦江畔。一定程度上，“澎湃模式”已经取得成功。
新京报社
另一家与澎湃新闻有相似经历的是《新京报》。这家创刊于2003年的都市报，是报业转型探索的弄潮儿。早在创刊之初，就创立了中央媒体（光明日报）与省级媒体（南方日报）联合办报与异地办报的新模式，新媒体时代则与腾讯新闻共同创办了“我们视频”。如今，《新京报》的这两种模式均告一段落，影响力也在向主流化转型。今天的舆论场上，在优质内容供给与深度调查报道的道路上依然在奋力前行的媒体队伍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前文所提到的那些活跃度较高的客户端，如红星新闻、极目新闻、新黄河等，一方面在复制或者说是模仿澎湃新闻和《新京报》的成功经验，另一方面则在努力探索具有各自特色的发展路径。在主流化转型的路上，“主流”并不意味着“锐气”的消失，但“锐气”的存在，又不等同于媒体影响力与传播力的成功。从国家层面的期待值上讲，新型主流媒体平台需要四个维度：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四力”的逻辑顺序中，传播力排在了第一位，其他“三力”的提升，没有传播力则是无本之末，而仅有传播力的媒体，靠“烧杀抢掠”式社会新闻赢得流量的媒体，显然在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上又是不足的。从媒体自身可持续发展的角度上说，新型主流媒体平台的建设是国家战略，实现这个战略必须要有全局视野，同时还要有全国性的平台运营。单单依靠政府财政资金的政府支持，显然也不符合“新型主流媒体平台的发展规律。“既要、又要、还要”的发展压力与生存逻辑，才是新型主流媒体建设的痛点所在。而要实现这个“光荣与梦想”的延续，对媒体来说，一方面要寄希望于当地客观大环境下政策与共识的延续性，另一方面更要依赖媒体掌舵团队的定力、担当与操守。现实层面上的这两个关键因素，虽然有时并不具有可持续性，但真正能笑到最后的媒体，恰恰是这两大关键因素良性互动的结果。毕竟，对建成新型主流媒体平台的目标追求，大家都是一致的。
融媒样本第二季
谁是未来新型主流媒体
高端对话即将启动2017年12月，我们推出了特别策划“2017融媒样本”，遴选7家极具代表性的中央媒体、省市媒体以及县域媒体，对话掌门人等高管团队，对它们的融合改革进行报道推介。其中，部分案例获得主管部门高度关注。
在媒体融合十周年之际，观媒智库-传媒大观察今年年底将推出《融媒样本第二季·谁是未来新型主流媒体》，拟对话10家新兴主流媒体掌门人，形成不低于5万字的专辑，向业界进行经验推介。您如有任何建议请联系我们。微信：chanbo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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