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精选】胡江霞、于永娟丨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丨2021年第2期

专题引论

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我国公共管理与公共政策领域的核心议题。2004—2020年，中央连续17年发布以“三农”为主题的中央一号文件，强调了“三农”问题在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时期“重中之重”的地位。在此期间，我国农村、农业、农民已发生巨大变化，农民贫困发生率由1978年的97.5%降低至2019年的0.6%，乡村人口占比由82.08%减少为39.4%，第一产业比例由27.7%降低至7.1%。但是，新时期“三农”发展仍有突出短板。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强调，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为了推进新时期的“三农”相关的政策研究，推进经验、实证与理论建构的互动，本专栏选择两篇论文，分别采用案例研究和定量方法来深入分析农村集体土地和贫困农民问题。

胡江霞、文传浩的论文《人力资本、风险管理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主要基于1685个贫困农民的调研数据，运用规范的定量方法，分析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制度环境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的影响，研究发现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之间产生中介作用，制度环境可在人力资本和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之间产生正向调节作用。

张磊、曾雪莹、孙琳的论文《城镇化背景下村庄土地发展权的形成机制分析》，首先在理论层面梳理了农村集体土地发展权相关的权利产权理论和关系产权理论，然后基于关系产权的分析框架，通过典型案例分析大城市地区村庄中土地发展权的类型，以及支撑这些非正式产权的社会关系。研究发现大城市村庄集体土地事实上已存在多样化的非正式住房产权，各类产权在涉及社会群体的广度、发展权的清晰度和稳定性上存在明显差异，支撑其产权的社会关系也有所不同。因此，针对支撑各类产权的社会关系特征，采用差异化的政府介入方式，从而使正式规则和非正式规则相向而行、形成合力，而非相互排斥、彼此相悖。

本专栏的两篇论文分别采用定性和定量的研究方法，都遵循“规范”的论文写作模式，内容包含理论回顾、方法说明、数据分析、结论和政策建议。与早期农地、农民议题的论文相比，近期发表的论文在研究方法和论文写作方面更加规范，但在学习实践经验和回应实践问题方面仍有待提升。农村、农地研究发展的重要源泉之一就是对不断出现的政策问题做出解释和回应，如果忽略这点，往往会产生形式规范，但是缺乏真实回应实践问题和理论创新的“八股式”论文。此外，在与理论对话方面，不仅要描述和解释“中国故事”，还要进一步提炼形成对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具有启示的“中国理论”。因此，未来农地、农民的论文需要更好地平衡实践经验、数据分析和理论创新，在注重论文规范性的同时，加强与经验和理论的对话。

具体而言，要关注农地、农民群体内部分化与差异，综合运用定量数据分析、案例分析、田野调查等多元化的研究方法，建构真正有解释力的理论。我国农民群体构成非常多样，既有在大城市地区完全脱离农业生产，以出租房屋、薪酬就业为主，但仍然保持农业户籍的本地村民，也有背井离乡，进入沿海城市的农村外来务工人员，还有离土不离乡从事兼业工作的近郊农民。农村集体土地的产权形式和用途也随着其区位、管制水平、市场化程度呈现日益多样的形式。农地、农民研究中虽然需要采用更为“科学”的实证主义方法，引入定量模型和案例研究来分析演变趋势、影响因素和内在机制，但是仍然不能忽略田野调查、实地访谈的重要性，即使对于定量研究方法为主的论文，通过实地访谈观察获取的知识，也有助于解释定量分析结果，有利于提出有创新的研究问题。而重要的农村、农地理论创新，不是用数据和案例验证已有理论，而是从实践中发掘新现象、提炼新问题、提出新观点，修正、完善甚至颠覆已有的理论解释。

主持人：张磊

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

胡江霞 于永娟

【摘要】利用1695个贫困农民的调研数据，在研究人力资本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基础之上，探讨生计风险管理的中介作用以及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制度环境是影响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重要因素；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产生中介作用；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产生正向调节作用。因此，提高贫困农民的生计水平，需要重视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以及制度环境的作用，同时要建立基于生计风险管理的人力资本培育模式，以及培育良好的制度环境。

【关键词】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生计风险管理；人力资本

【作者介绍】胡江霞：长江师范学院财经学院副教授，邮箱：[e-mail]；于永娟：长江师范学院财经学院副教授，邮箱：[e-mail]。

【引用格式】胡江霞,于永娟.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J].公共管理与政策评论,2021,10(2):80-90.

【文章结构】

一、引言

二、文献综述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与可持续生计的关系假设

（二）贫困农民人力资本与生计风险管理的关系假设

（三）贫困农民生计风险管理与可持续生计的关系假设

（四）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中介作用假设

（五）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调节作用假设

四、数据说明和变量选择

（一）数据说明

（二）变量选择及测量

五、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与相关分析

（二）假设检验

六、研究结论与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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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2015年扶贫开发工作会议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到2020年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深入实施东西部扶贫协作，重点攻克深度贫困地区脱贫任务”。长江上游地区拥有长江流域60%的面积，不仅是我国西部地区重要的经济增长极，更是集深度贫困区、少数民族聚居区、生态环境脆弱区、生态功能区、资源富集区为一体的特殊区域。长江上游地区人们贫困程度深、扶贫成本高、脱贫难度大，是我国集中连片贫困区域[1]。贫困农民由于受教育程度、自身技能、自然环境等多种因素制约，导致部分贫困农民面临着失业、再贫困，生计发展能力不足，生计不可持续等问题。这些问题使得部分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可能会面临着新的困境，为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增加了难度。在新环境中贫困农民将如何维持长远生计?如何做出科学的生计决策?这是学术界需要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

扶贫政策是否对贫困农民产生福利效应，主要建立在贫困农民的生计决策基础之上。人力资本不仅是个人或家庭做出科学合理的生计决策的基础，更是个人或家庭实现可持续生计的关键因素。人力资本的高低不仅可以帮助贫困农民做出科学合理的生计决策，而且也是贫困农民抵御各种生计风险、实现可持续生计发展的关键。因此，贫困农民如何突破这一瓶颈，走上脱贫致富之路，实现他们的可持续生计，人力资本的考量是关键一环。本研究基于三峡库区1 695个贫困农民的调研数据，探讨贫困农民的生计现状、影响因素，以及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路径等问题。本文期望通过此研究，为贫困农民实现长远生计找到理论支撑和科学决策的着力点。

本文的边际贡献如下：（1）以往研究大多关注人力资本对人们可持续生计的影响，鲜有关注生计风险管理方面的研究。本文引入中介变量生计风险管理，探讨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三者之间的影响关系。同时，本文利用1 695个贫困农民的调研数据，分析了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中介作用，为进一步探讨贫困农民生计风险管理策略提供了思考的方向。（2）在政策实施层面，我国贫困农民实施了精准扶贫政策，为贫困农民长远生计发展营造了良好的制度环境，促进贫困农民的脱贫致富。扶贫政策营造的良好的制度环境到底对贫困农民长远生计产生了多大作用?这些需要进一步验证，本文设计了制度环境的定量指标，探讨了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调节作用，为进一步探讨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的扶贫政策的设计提供了思考的方向。

二、文献综述

国外关于生计问题的研究，在研究对象上主要探讨农民的生计问题。农民生计的影响因素主要从以下几个维度展开：第一，探讨生计资本对农民生计的影响。生计资本主要从社会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五个维度展开[2，3]。第二，从生计风险维度，探讨其对农民生计的影响[4]。第三，从生态维度，探讨其对生计的影响[5]。但是，对于贫困农民生计问题的研究关注度不够。国内只有零星几篇文献探讨了农民生计问题，主要从以下几个维度展开：第一，从脆弱性维度探讨农民的生计问题[6，7];第二，从可持续生计维度探讨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问题[8，9];第三，从生计资本维度探讨农民的生计问题[10，11]。

国内外的相关研究成果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和实践基础，但是学界对贫困农民问题的研究还缺乏深入了解，相关部门没有做过专题性调研，缺乏事实和数据的支撑。从总体上看，前期文献存在以下缺陷或不足：（1）现有生计研究大多以农户为主，很少将“贫困农民”作为主位视角。研究揭示人力资本对人们生计的重要基础[12]。但是，国内很少有研究者专门研究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与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发展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2）部分研究者提出了生计风险对贫困农民生计具有重要影响[7]，但是多从政策维度提出促进贫困农民的生计发展的建议。因此，本文在对三峡库区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问题进行专题调研的基础上，采取实地调研的数据，重点分析了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同时探讨了生计风险管理的中介作用以及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希望通过此研究能为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提供现实依据，为水电库区制定差异化的生计政策提供借鉴和参考。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与可持续生计的关系假设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Schultz提出人力资本包括人的知识、技能、经历、经验和熟练程度等方面[13]。Flora提出人力资本主要包括家庭中劳动力数量、劳动力的教育水平以及身体状况[14]。基于以上分析，同时结合贫困农民的生计现状以及咨询专家意见，本文认为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教育水平、技能水平、劳动力数量。人力资本水平是影响贫困农民生计活动的重要因素，人力资本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产生正向影响：第一，教育水平是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的重要因素。劳动者的教育水平越高，越容易选择非农就业[15]，获得相对较高的收入，从而改善他们的生计状况。此外，拥有较高教育水平的贫困农民，他们可以利用自身的社会关系网络，获取更多的生计资源，拓展收入渠道，从而为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发展创设良好的条件。第二，技能水平是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重要因素。技能水平越高的贫困农民，越有可能适应劳动力市场需求，找到高质量的工作，获取更高的收入，从而改善他们的生计状况。第三，贫困农民家庭的劳动力数量越多，意味着投入农业生产的劳动力数量也就越多，或者参加工作的人就越多，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于整个贫困农民家庭而言，家庭拥有的劳动力数量越多，意味着创造的收益也越多。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人力资本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具有正向影响。

（二）贫困农民人力资本与生计风险管理的关系假设

通过检索人力资本与生计风险之间关系的文献，笔者发现现有文献主要研究农户的人力资本与生计风险管理之间的关系，如苏芳、尚海洋基于黑河流域张掖市的调研数据，探讨了生计资本对农户生计风险应对策略的影响，结果表明人力资本和金融资本是影响农户采取风险应对措施的最显著的因素，论文指出要不断提升农户的人力资本水平、金融资本存量，这样才能增强农户的抗风险能力[16]。Ingenillem等提出农户的教育背景影响着他们的风险管理水平[17]1-17。赵雪雁等人提出人力资本是影响农户风险管理的最重要因素[18]。基于以上分析可知，人力资本影响人们的生计风险管理能力。对于贫困农民而言，尤为要重视生计风险管理的作用。

贫困农民人力资本的投入，有利于提高他们的生计风险管理能力，具体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第一，贫困农民的教育水平影响着他们的风险管理能力。贫困农民的教育水平越高，越有利于识别身边存在的生计风险，以及对潜在的生计风险做出科学合理的评估。第二，贫困农民的技能水平越高，越有利于识别潜在的生计风险，有效增强他们抵御各种生计风险的冲突，从而增强自身的生计风险管理能力，因而贫困农民的技能水平影响着他们的生计风险管理水平。第三，在现有资产配置的状况下，贫困农民家庭的劳动力数量越多，意味着投入农业生产的数量会越多，承受生计风险能力越强，治理生计风险能力越高，因而，贫困农民家庭的劳动力数量影响着他们的生计风险管理能力。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对他们的生计风险管理水平具有正向影响。

（三）贫困农民生计风险管理与可持续生计的关系假设

通过检索文献发现，关于生计风险管理与可持续生计之间关系的文献，研究者认为加强生计风险管理有助于提高人们的可持续生计水平。Martha等人利用可持续分析方法，分析了在脆弱性环境之下，农户应利用他们拥有的生计资产，同时采取合适的生计策略，提升自身的生计水平[19]。Krysiak认为生计风险管理是维持人们可持续生计的重要条件。风险管理不仅能够提供给决策者相关信息，而且可以帮助他们合理分配现有资源，从而平衡收益和风险的关系[20]。Ingenillem等人采取实证研究的方式，分析了风险管理与可持续生计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多种风险管理措施有利于提高人们的可持续生计水平[17]。

从以上关于风险管理与可持续生计之间关系的研究，可知生计风险管理能力是维持人们可持续生计发展的重要条件。生计风险时刻伴随着贫困农民家庭的整个生命周期，部分贫困农民可能会面临着失业、边缘化、生病、丧失食物保障等生计风险。因此，为了促进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更应重视生计风险管理的作用。生计风险管理对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如下：第一，降低生计风险损失，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贫困农民要充分重视生计风险管理的作用，这样才能有效治理生计风险，降低与风险有关的成本，减少因风险带来的损失，从而促进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发展。第二，贫困农民需要建立有效的预警机制，采取相应的措施，减少冲击或负面波动的发生概率，从而保障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第三，提高生计资本运作效率，降低生计风险，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在遭遇潜在的生计风险时或处理现有的生计风险时，贫困农民可以基于现有的生计资本现状，合理分配现有的生计资源，从而提高生计资本的运作效率，降低生计风险，促进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生计风险管理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具有正向影响。

（四）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中介作用假设

从前文的假设论述中可以看出，贫困农民的生计风险管理水平不完全建立在个人的风险处理水平上，而是受到个人拥有的人力资本的影响。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的积累，可以为他们积累更多的知识技能、社会网络资源、财富资源等。而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的积累，又有利于提高他们的生计风险管理能力，而贫困农民生计风险管理能力的提升，又有助于他们制定风险控制的策略，进而促进他们可持续生计水平的提高。因此，本文认为贫困农民人力资本对他们的可持续生计产生影响，是通过生计风险管理这个中介变量来实现的，也就是说，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会通过生计风险管理而作用于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人力资本通过中介变量生计风险管理，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产生正向影响

（五）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调节作用假设

Scott认为制度环境是指一系列与政治、经济和文化有关的法律、法规和习俗，主要由法律、法规以及政府政策构成[21]。本文所指的制度环境是指政府为促进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制定的相关的政策或措施，如创业政策、税收政策、贷款政策、培训政策、补贴政策等。近年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扶贫政策，促进了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一系列扶贫政策的出台，标志着我国贫困农民长远生计的制度环境得到了较大的改善。如《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关于支持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的实施意见》。国家或地方政府出台的这些政策有效地促进了贫困农民的生产生活的恢复，保障了他们的长远生计。良好的制度环境有利于保障人们的可持续生计，如Stathopoulou等人研究表明，强有力的地方治理能够消除地理、环境及经济等方面的障碍，能为经济发展营造有利的政策环境[22]。Klappera等人提出政府制定有效的信贷扶持政策，以及创业政策，均有利于保障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23]。基于以上研究，本文认为良好的制度环境有利于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通过制定教育政策、技能培训政策，鼓励贫困农民参与技能培训，提高其技能水平以及教育水平，为他们可持续生计水平的提升创造条件。第二，良好的制度环境，可以改善贫困农民的生产生活条件，促进他们人力资本的积累，为贫困农民的生产生活创设良好的条件，从而促进他们的可持续生计。第三，良好的制度环境，有利于为贫困农民就业搭建更多平台，促进他们的可持续生计。贫困农民可以借助于这些就业平台获取更多就业机会，促进他们人力资本的积累，从而为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创设良好的条件。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5：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关系中产生正向调节作用。

本文以生计风险管理为中介变量、制度环境为调节变量，构建了自变量人力资本、因变量可持续生计、中介变量生计风险管理、调节变量制度环境四者之间的研究模型，具体如图1所示：

四、数据说明和变量选择

（一）数据说明

为了有效掌握贫困农民的生计状况，笔者组织部分学生到三峡库区实地调研搜集一手数据。2015—2018年，笔者以及部分调研员多次赴三峡库区对贫困农户的生计状况进行调研。本次调查采取问卷调查和访谈调查相结合的方式，对贫困农民家庭生计状况进行调查，对他们的生计资本状况、生计状况、生计风险管理状况等方面进行调查。为了确保问卷质量，实地调研时，主要采取了两种方式：第一，对于年龄较大、文化程度较低的贫困农民，采取边问边填的方式进行;第二，对于年轻的、文化程度较高的贫困农民，让他们自己填写，调研员在旁边协助指导填写。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1 800份，其中有效问卷1 695份，问卷有效率达94.17%。

（二）变量选择及测量

1.因变量：可持续生计（SJSP）变量的测量

因变量为可持续生计水平（SJSP）。结合贫困农民的访谈调查结果以及结合专家意见，同时参考DFID[24]、Mahdi等[25]84-99、袁斌[26]的研究，本文在可持续生计量表四个维度基础之上，新增了一个维度，即个人发展能力的可持续性。因此，可持续生计的测量指标主要从环境的可持续性、经济的可持续性、社会的可持续性、制度的可持续性、个人发展能力的可持续性五个维度进行测量。探索性因子分析显示，该量表的KMO值为0.744，Bartlett球形检验值的显著性水平为0.000，表明观测变量适合做因子分析;量表的信度系数Cronbach α值为0.721，这表明量表具有较好的效度和信度。本文采取因子分析法，提取一个公因子“可持续生计”（SJSP）。具体如表1所示：

2.自变量：人力资本（RLZB）变量的测量

20世纪60年代，美国著名经济学家Schultz首次提出“人力资本”的概念。Schultz认为人力资本是对人的投资而形成的，主要体现为人的知识、技能、经历、经验和熟练程度，如受教育程度、技能水平等属于人力资本的范畴。Mahdi等人认为人力资本包括教育水平、劳动力数量两个维度[25]84-99;Edward认为人力资本包括教育水平、技能水平、劳动力数量、身体状况等方面[27];李聪、柳玮、冯伟林等人认为人力资本包括劳动力数量、平均受教育年限、是否参加非农培训等多个维度[28]。基于三峡库区贫困农民的访谈调查结果，同时结合专家意见，本文将教育水平（EDU）、技能水平（JNSP）、劳动力数量（LDL）三个指标作为度量人力资本的指标。探索性因子分析显示，该量表的KMO值为0.700，Bartlett球形检验值的显著性水平为0.000，表明观测变量适合做因子分析;量表的信度系数Cronbach α值为0.641，这表明量表具有较好的效度和信度。本文采取因子分析法，提取一个公因子“人力资本”（RLZB）。

3.中介变量：生计风险管理（FXGL）变量测量

生计风险管理是指个体或家庭在生产和生活中所遭遇到的一切不确定性的可能情况，个体或家庭能有效识别生计风险、评估生计风险以及控制生计风险的过程，争取用最小的生计成本，获得最大化的分散生计风险的效果。Rajbhandari等人认为风险管理包括风险识别、风险评估以及风险治理三个维度[29]。国内学界关于生计风险管理的相关研究较少，对于生计风险管理的相关测量指标也较少，陈传波、刘学文和国外学者Rajbhandari等人的研究一致，研究指出风险管理可以用风险识别、风险评估以及风险治理三个维度进行测量[30，31]。参考上述研究成果，同时根据调研的情况以及结合专家意见，本文对贫困农民的生计风险管理变量（FXGL）主要从以下三个维度进行度量：生计风险识别、生计风险评估以及生计风险治理。生计风险管理主要包括以下九个测量题项，如表2所示：

本文使用SPSS19.0软件对生计风险管理量表的信度和效度进行了检验，结果表明该量表的KMO值为0.834，大于0.70，量表的信度系数Cronbach α值为0.860，大于0.70，这表明生计风险管理量表具有较好的效度和信度。本文采取因子分析法，提取一个公因子“生计风险管理”（FXGL）。

4.调节变量：制度环境（ZDHJ）变量的测量

本文所指的制度环境是指政府为促进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制定的相关政策或措施，如创业政策、税收政策、贷款政策、培训政策、补贴政策等。学界关于制度环境的测量指标主要围绕宏观经济、区域经济、产业经济展开，而对微观个体的制度环境的相关研究相对较少。参考周立新[32]、Bartkowski B等人[33]的文献，本文通过咨询专家意见，同时结合三峡库区贫困农民的生计发展现状，将制度环境（ZDHJ）用以下三个问题进行测量：（1）政府为贫困农民提供优惠的税收政策、贷款政策等;（2）政府积极为贫困农户就业搭建平台，提供很多就会就业;（3）政府重视贫困农户的就业培训以及技能培训等问题。使用SPSS19.0软件对制度环境量表的信度和效度进行了检验，结果表明该量表的KMO值为0.705，大于0.70，该量表的信度系数Cronbach α值为0.840，大于0.70，这表明制度环境量表的信度和效度较高。本文采取因子分析法，提取一个公因子“制度环境”（ZDHJ）。

5.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文献，以及结合三峡库区贫困农民的生计现状，本文将控制变量设定如下：性别（SEX）、是否低保户（DBH）、是否贫困村（PKC）。性别变量度量如下：女=0;男=1;是否低保户度量如下：否=0，是=1;是否贫困村度量如下：否=0，是=1。

五、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与相关分析

表3中显示了各个变量的均值、标准差及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总体上看，样本中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水平较高（均值为3.856），人力资本的均值为3.093，这表明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水平较低。从相关系数来看，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水平、制度环境与他们的可持续生计水平均显著正相关，这为假设H1和H3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依据。

（二）假设检验

1.直接效应与中介效应的检验

（1）直接效应的检验。

为了详细观测每一解释变量变动对实证结果的影响，保证观察结果的稳定性，本文在模型中逐渐加入控制变量性别、是否低保户、是否贫困村的方式进行检验。从因变量和自变量之间的关系来看，在模型1中，在不加任何控制变量的情况下，解释变量人力资本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074，p<0.001），假设H1得以验证。模型2～4逐步加入控制变量性别（SEX）、是否低保户（DBH）、是否贫困村（PKC）三个变量，可知人力资本（RLZB）均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仍然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假设H1得到进一步验证。控制变量性别（SEX）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是否低保户（DBH）、是否贫困村（PKU）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见表4）。

（2）中介效应的检验。

本文采取依次检验法，检验了生计风险管理的中介作用（见表5）。具体如下：第一，从模型7可知，人力资本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073，p<0.001），H1得以验证。第二，由模型6可知，人力资本对生计风险管理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063，p<0.05），H2得以验证。第三，从模型5可知，生计风险管理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的作用显著（β=0.178，p<0.001），H3得以验证。第四，对于模型8可知，人力资本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的作用依然显著（β=0.064，p<0.05）;从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可知，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之间起到显著中介作用，H4得以验证。经计算，中介效应占总效用的比重为0.063×0.178/0.073 =0.154，说明生计风险管理可以解释人力资本对贫困农民可持续生计影响变化的15.4%。

2.调节效应的检验

在交互效应研究中，引入人力资本与制度环境的交互项（RLZB×ZDHJ），得出的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从模型9～11的回归结果表明，人力资本与制度环境的交互项（RLZB×ZDHJ）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产生了显著正向影响（β=0.107，p<0.001），这表明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产生正向调节作用，假设H5得以验证。

六、研究结论与探讨

本研究基于三峡库区1695个贫困农民的调研数据，采取实证研究的方式，验证了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同时验证了生计风险管理的中介效应作用，以及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结论如下：（1）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均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显著正相关。（2）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通过中介变量生计风险管理对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发展产生正向影响。也就是说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对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发生作用，是通过生计风险管理来实现的。（3）制度环境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也就是说在良好的制度环境下，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在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可能发挥更大作用。

本文的政策启示如下所述：（1）在贫困农民后期扶持中，政府要充分发挥人力资本在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中的作用。（2）由于生计风险时刻伴随着贫困农民的生产生活，而且风险呈现出多元化、复杂性的特征。因此，为了实现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需要建立基于生计风险管理的人力资本培育模式。也就是说，贫困农民应积极参加风险管理的相关培训，切实提高自身教育水平，时刻把握生产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生计风险，增强自身的生计风险管理能力，这样才能识别或处理风险，促进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发展。（3）贫困农民要加强生计风险管理的意识。生计风险管理能否真正产生作用，最终需要贫困农民自身发挥主观能动性，树立生计风险管理的主体思想，对可能出现的生计风险做到“事前积极防范”，以及“事后积极治理”，这样才能降低生计风险损失，减少贫困，保障他们的可持续生计发展。（4）政府应重视制度环境的培育。为了促进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需要制定完善的经济制度，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具体可从如下三个方面着手：第一，充分发挥贫困地区的资源优势和区位优势，加快发展特色生态农业、生态旅游业等优势产业，培育经济增长点，着力培育有较强辐射带动作用的优势主导产业，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进一步吸引贫困农民就业[34]。第二，政府要采取一系列优惠的税收减免措施，引导激励贫困农民在搞好农业生产活动的同时，兼顾家庭小副业以及短期打工。第三，政府应制定优惠的创业政策，为贫困农民创业搭建良好平台，鼓励他们积极创业，通过创业带动就业，从而维持可持续生计。

本文研究展望主要包括以下几点：一是进一步拓展样本范围。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拓展贫困农民样本的范围，进一步增强研究结论的科学性和可靠性。二是采取问卷调查、访谈调查和田野调查等多种方式相结合，进一步调查不同贫困农民生计发展现状以及发展方式的差异。三是本研究验证了生计风险管理在人力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的中介作用，而影响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因素较多，生计风险管理是否还在其他生计资本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之间产生中介作用，这些还需要采取跟踪调查的方式进一步验证。四是由于影响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因素众多，本文重点从贫困农民的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制度环境维度，探讨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问题。这些结论是否贴近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现状，还需要从更广的研究视角进一步加以验证。因此，未来研究可以采取实证研究的方式，进一步挖掘影响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的因素，如从社会资本、金融资本、政策因素、生态环境因素、宗教文化因素、物质资本、生计风险治理、生计风险评估、替代性生计等多个维度，探讨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问题[35]。五是关注生计地图的构建问题。Jakobsen提出生计地图的概念，研究指出生计地图不仅可以让决策者快速识别与某些生计资产相关的区域，而且可以帮助管理者做出科学合理的决策。因此，未来研究可以根据贫困农民的生计资本现状，建立不同典型区域贫困农民的生计地图的对比图，为政府部门制定差异化的福利政策提供参考和借鉴[36]。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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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专稿

专题研讨：环境治理

专题研讨：农地与农民研究

胡江霞、于永娟丨人力资本、生计风险管理与贫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

张磊、曾雪莹、孙琳丨城镇化背景下村庄土地发展权的形成机制分析——基于关系产权视角

论文

颜昌武、许丹敏丨基层治理中的属地管理：守土有责还是甩锅推责？

黄六招、尚虎平、张国磊丨双重吸纳与空间扩展：社会组织的一个生存模型——基于S 市M 区的多案例比较研究

颜梦洁、李青丨政治关联与非营利组织透明度:自媒体监督的调节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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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钊、赵琦丨公共组织模式的现象学重构

微信推送·2021年第38期

编辑：王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