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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开始直视“特朗普归来”的可能性

安刚 中美聚焦 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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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安刚(An Gang)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没有多少人指望“特朗普2.0”的世界会变好,相信特朗普的反攻倒算将把美国推入激烈政治混乱的人却很多,相信特朗普会加紧把美国的力量从世界抽回的人更多。中国不仅需要梳理特朗普一旦重新上台对中美关系和国际秩序可能造成的冲击,更要思考如何摆脱美国国内政治周期变化和对外政策激烈摇摆的困扰。


2024美国大选选战已经揭幕,民主、共和两党初选态势表明,如无重大意外发生,拜登-特朗普对决将重新上演。


还不到做预测的时候,因为此次大选观察簿上仍画满问号。


拜登的“在任者优势”很不明显:一是受81岁高龄拖累,选民不信任其体力和能力;二是处理南方州边境危机深受诟病,地方红州与联邦政府形成对峙局面;三是经济增长目前未能惠及普通民众,底层生活成本上升,工人阶级选票流失;四是处理加沙危机开罪Z世代和阿拉伯、穆斯林裔选民;五是小罗伯特·肯尼迪等独立参选人主要分流的是民主党选票。


▲上图:根据美国政治新闻及数据监测网站RealClearPolitics最新数据,特朗普过去半年基本上保持微弱优势,目前的大选支持率领先拜登1.3个百分点;下图:2024年3月20日,美国总统拜登参观半导体企业英特尔(Intel)位于亚利桑那州钱德勒市奥科蒂洛园区的工厂,宣传自己的《芯片法案》,争取制造业选区选民。


特朗普虽在共和党内所向披靡,但也有自己的困难:一是党内铁杆支持者标签是白人、中老年和受教育程度偏低的人,现阶段同样凑不够赢得大选所需支持率;二是出口民调显示,初选当中约1/3至1/4的共和党选民没有投特朗普的票,其中又有约1/3至1/4的人明确转而支持民主党,黑莉退选后可能继续扮演共和党内反特朗普派旗手角色,做进一步的动员;三是四宗官司合计91项重罪指控缠身,影响竞选议程和精力,如何陆续定罪也会持续消耗其号召力。


最后的战场仍在摇摆州,特别是其中的关键州,非到“终极时刻”不能揭晓。而此前八个月足够漫长,谁也不能保证“黑天鹅”不会从哪个角落里飞出,甚至影响到“对决还会不会在拜登、特朗普两人之间发生”这个命题。


中国的舆论场已经开始谈论“到底是拜登连任还是特朗普重返白宫对中国更有利”或者“更不利”的话题,这样的讨论在2020年曾经进行过。在我看来,这样的讨论没有太多实际意义,因为中国没有选择权,甚至连影响选举天平向某一方倾斜的力量都不具备。和世界几乎所有其他国家一样,中国是2024美国大选结果之影响的被动接受者。


不过在此讨论中,持各种看法者在一个问题上似乎拥有共同语言,那就是美国的对华竞争战略凝聚民主、共和两党高度共识,无论谁在本次大选中获胜,其根本方向不会改变,只会在着力点、侧重点上产生不同。如果说拜登的对华战略竞争以限制、围堵中国的科技、军事发展为主,并高度重视借助盟友伙伴的力量,那么特朗普一旦重返白宫,如其在业已开启的竞选中所宣扬的,他将重新启动第一任期内未竟的贸易战,迫使中方做出反应,中美关系可能进入又一个剧烈颠簸和高度不确定的时期。


▲2020年1月15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


特朗普在本次大选中放出的与中国直接相关的最明确信号,是他重新上台后,将立即把2017年开始的对华贸易战中美方分阶段加征关税未及加征的部分加上去,也即对所有自中国进口商品统一征收至少60%的关税。特朗普还补充说,要对中国自墨西哥转口进入美国的汽车征收100%的关税。


3月9日赴美面见特朗普提前为其背书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回国后向记者披露,特朗普如果重新上台,其政府有望与中国达成“一项重大贸易协议”。欧尔班寄望中美重返经济合作轨道带火对匈牙利的投资,也对“世界保守主义者大联合”充满期待,但他似乎有点不明就里——特朗普仍规划着重新盘活2020年首个任期内与中方达成的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目标直指中国的结构性变革。问题在于,数年过去,无论是中美各自经济结构、形态,还是彼此经贸关系、相互谈判地位,以及全球经济环境、世界贸易架构,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没有什么是按下继续播放键就可以自然恢复如初的。


美国国内支持稳定中美关系的人士也担心,特朗普在他首个任期内缺乏系统思维和执政经验,处理涉外问题过于随意,胡乱出牌,如有机会展开第二任期,很可能在身边人推动下确立所谓“特朗普大战略”,以更加强势、偏执的方式确保一切以美国的利益为优先、为准绳,加速全球保守主义的板结化和美国孤立主义的极端化。


然而,很难说现在的特朗普同四年前相比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至少从思想形态上还看不出他有这样的变化。他在重返白宫的初期,大概率仍将遵循一种疾风骤雨般的具体议题驱动的模式。目前特朗普竞选承诺里必定会在第一时间生硬落实的四件事,是扭转拜登政府的援助乌克兰政策,重新掀起对华贸易战,撤销拜登政府支持清洁能源产业的部分政策,以及清算过去四年拜登政府和共和党内部对其政治安全、身家自由和家族利益造成“伤害”的人员。


▲2019年9月25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纽约会晤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试想如特朗普重新上台,叫停美国对乌克兰的安全援助,放弃对北约的安全承诺,迫使北约多国直接下场与在乌俄军正面对抗,乌克兰危机将会即刻终结还是进一步扩大,俄美关系真会如一些人预期或担心的那样从严重对立中改头换面?


试想如特朗普重新上台,掀起新一轮中美贸易战,美国对中国商品征收关税平均水平由目前的逼近20%继续跳涨三倍,本已十分脆弱的世界经贸格局和全球供应链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新转变,谁会成为赢家和输家?而放大到整体对华政策范式,推翻拜登政府的所谓“投资、联盟、竞争”“三点论”或者“竞争、对抗、合作”“三分法”,重新打破不同范畴不同领域不同问题上的行为底线和操作边界,中美关系还有何规范性和预测性可言?是否将重新坐上过山车?


试想如特朗普重返白宫,美国重新以蛮横方式处理世界上的几大烫手山药,已退无可退的巴勒斯坦人会买帐?意识到自己在2018年被忽悠了的金正恩会向特朗普再次伸出手去?台湾问题呢?难道也是可以进行利益置换的?


试想如特朗普卷土重来,美国对化石能源行业的扶持触底回升,并且再度退出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一个直接的后果可能是新能源汽车研发推广热潮在世界上降温,欧洲已经在降温了,美国也要紧随其后,全球能源和汽车市场又会呈现什么样的新局面?


还有很多现在无法料及的角度……

▲2024年2月4日,特朗普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提出对中国商品加征60%甚至更高的关税。


四年前就有人预言,美国将进入每隔四年便发生一次内外政策在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之间剧烈摆动的“短周期时代”。如特朗普重新当选,这个预测将成为铁一般的现实,而且,“特朗普共和党”将彻底取代传统共和党充当反建制的力量。这样的美国,内事斗个不休,外事丧失价值标准,对所谓无关美国得失的事高高挂起、攸关美国利益的事不择手段,将更加失信于盟友、失德于世界,不配也无力继续充当“世界领袖”。


综观国际舆论,没有多少人指望“特朗普2.0”的世界会变好,相信特朗普的反攻倒算将把美国推入激烈政治混乱的人却很多,相信特朗普会加紧把美国的力量从世界抽回的人更多。无论特朗普能否重新当选,美国在世界上影响力、控制力的衰落趋势似乎是不可逆转的,就算老迈的拜登留在台上也勉为其难,特朗普的归来更将使美国连维系这种影响力和控制力的意愿都彻底失去。如果美国离开了、不管了,留下的真空谁来填补,还是因无人填补或只能局部填补而陷入规模空前的动荡和重组?


或许,“特朗普归来”只是国际秩序先破后立的一个“中转站”,但征兆已经四起,一切都要重新评估。欧洲已经行动起来,通过冲上援助乌克兰的第一线和酝酿直接下场参战,以及加快提高军费GDP占比和组建欧洲统一军事力量,准备应对“特朗普归来”可能导致的美国政策急转弯。亚洲的韩国和日本组建了专门的工作班底,负责预判“特朗普归来”对亚太安全和经济形势可能造成的影响,并制定应对之策。


▲2024年4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在北京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举行会谈。


我们呢?我们不仅需要梳理特朗普一旦重新上台对中美关系和国际秩序可能造成的冲击,更要思考如何摆脱美国国内政治周期变化和对外政策激烈摇摆的困扰,为中美关系和中国自身的改革发展确立足够韧性。


中美关系的基本稳定与中国自身改革发展的顺利推进是正相关的关系。即便在中国对外开放主要方向发生调整、中美关系优先性在外交全局中有所变化的今天,这一道理仍然适用,并不以将来谁会在美国执政为转移。


无论是操作中美关系还是推动中国自身改革发展,都可比作“激流中行船”,唯一的解决方案是超越“短周期”建立“长稳定”,而要想追求“长稳定”,也就是抗击风浪、抵御风险的能力,除了要把船的吨位做大,还要依靠高超的驾驭本领。从此意义上讲,维护中美互利合作、促进两国对话交流,与提升对美博弈斗争水平同等重要,同样不以将来谁会在美国执政为转移。


如何备好新一轮贸易冲突的谈判筹码?如何避免中美经贸关系被过高的双向关税水平带入急速下坠轨道并引发不必要的金融风险?中国是不是应该加紧培育海外GDP?


科技领域的围堵与反围堵斗争还会循着原来的轨迹进行吗?双方的政府和先锋企业将会领到什么样的新角色?精准脱钩的速度将会降下来还是升上去?


在台湾、香港、新疆等问题上,如何把反分裂、促统一、维护国家安全的议程更加主动有力地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不给外界把有关问题用作与中国讨价还价的筹码留下操作空间?


在应对全球性挑战方面,如果气候变化不再富有紧迫性、吸引力和凝聚力,人工智能风险管控和治理能否取而代之成为中美最大的合作点?在大国为争夺技术变革制高点而激烈竞争的当下,这种想法也许是一厢情愿,但人工智能演进的速度远超我们所能意识到的,或许人类失去对技术控制的前景会逼着中美超越竞争开展合作。


从现在起到明年1月这段相对稳定的时间不能浪费掉,我们需要用好它,多思考一些未雨绸缪的问题,多培育一些支撑中美正常交往和风险管控的制度性因素。


应对“特朗普归来”,并非只能在中美双边层面使力,也应放眼中国影响力正在触及甚至领先的全球层面诸多领域,那才是我们更可以长袖善舞的方向,特朗普颠覆美国全球联盟政策造成的震荡也许能转化为中国同一些国家加强或恢复关系的机会。


讨论“特朗普归来”,并非押宝特朗普一定会赢得2024年美国大选,而是因为此种可能性就摆在那里。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精要之一在于不做“无准备之人”,等巨浪扑来才想起搬沙袋筑堤坊囤粮食,这肯定不是中国人的习惯,更何况你的对手只会因你手中拿着空弹夹才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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