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导演专题(五) | 朱员成，他的银幕处女作缘何受到谢飞的鼎力相助
2016年的中国电影市场呈现出了高开低走的态势，虽然整体电影票房比去年有所增长，但是增幅明显放缓，高票房的商业大片更是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却涌现出了诸如《路边野餐》《黑处有什么》《盛先生的花儿》等一批优秀的艺术电影。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艺术片导演大多为新人，却凭借着优秀的作品不仅给观众带来了惊喜，而且在上海电影节、台湾金马奖、东京电影节等国际一流电影节上频频露面，他们的出现让观众看到了国产艺术电影未来的发展潜力。
导演帮特别策划了【新锐导演专题】系列报道，专访了导演王学博、朱员成、张大磊、关晶、张涛、王一淳（排名不分先后），试图通过跟这些年轻导演的对话，一窥当下中国艺术电影的发展现状。
4号上映的《盛先生的花儿》是一部题材非常独特的作品，一部极具人文关怀的片子，电影票房虽然不尽如人意，但难得的是它在业内取得了不错的口碑，这让导演朱员成在新人中脱颖而出。
初次见到朱员成惊讶于他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俨然一副在校学生的模样。聊天中发现《盛先生的花儿》是他的研究生的毕业作品，这让人不禁好奇，这位八零后导演的第一部电影长篇，为什么要拍这样一部“老气横秋”的片子？
电影直面老年人性意识的话题，在业内激起不小的反响。其实最开始做剧本的时候，朱员成作为含蓄的东方人也无法做到直接描写，“因为我会用到自己对于生活的观察来写一些细节，所以在写剧本的时候总会有躲闪和回避。我的朋友同事看到就会说你这个地方，好像欲言又止，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在影片中盛先生面对没有穿内衣的棉花下意识的凑上前，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掀开棉花的被子跟她聊天，这些场景似乎都有些“羞耻”。而在这个过程中王德顺和颜丙燕给了朱员成很大的鼓励，王德顺甚至说：“我很支持你，我觉得你就是直面了这个问题，人类的艺术其实都跟这个有关系，但是人们就是各种画圈、绕圈，在周边打转，尤其是中国人，越含蓄这事就越变得好像是怎么着似的，其实我们不需要。”
最终朱员成选择将整个情节最终设置成由于盛先生对于妻子苗华的怀念而将棉花错认，才会有性冲动，让这位老人不那么“讨厌”或者“奇怪”，到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这一种情感的“嫁接”，都是他权衡过影片定位和中国观众接受之后做出的决定。
“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伦理道德片。也不拿这个做噱头。”这样的话题看起来依旧非常“中国人”， 但是朱员成对于这个话题的勇敢关注，在同年龄的青年导演中是很少见的。
这一代的年轻人大多有这样的经验：父母平日忙于工作，自己被放在爷爷奶奶家中渡过漫长的午后或炎热的暑假，朱员成也是如此。他们举家搬来到北京，姥爷也跟他住一起。多年的朝夕相处让他对老年人的生活状态有特别的关注，也萌生了拍一部类似题材电影的想法。当他筹备毕业作品的时候，发现了哈金的短篇小说《养老计划》，原版故事是发生在唐人街中保姆与老人之间的故事，经过一番周折拿到了改编版权，并将人物设定放在了当代中国，便有了《盛先生的花儿》的雏形。
在写保姆棉花这个人物的时候，朱员成的脑中就是颜丙燕的形象，这源于在读研期间导师谢飞在课堂上放了一部叫做《万箭穿心》的电影，其中颜丙燕饰演的李宝莉个性十分外放张扬，所以朱员成说这一次想看颜老师隐忍柔软的一面，而棉花就犹如她的名字一样，是温柔且充满母性包容的，这和颜丙燕之前的角色有着表现上的区别。
颜丙燕给予了朱员成极大的支持，甚至说不用考虑她的酬劳，有颜丙燕这样有经验的前辈如此鼎力相助，他坦言非常感动，同时也增加了自己的信心。
而盛先生的选定则是也意外，符合盛先生年纪的老艺术家很多，但是朱员成考虑到这些演员大多饰演过“高伟光”的角色形象，太“正面”，而他希望盛先生的形象可以时尚鲜活一点。“八十岁走T台”的王德顺老先生正是最佳人选。不过达到了这一点，王德顺的身材长相又太好了，不像是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两人经过探讨，对角色进行调整，加入了拳击老师的设定，让演员更加贴近角色本身。
朱员成从小就是文艺青年，“写诗写小说，小学还获得了一些奖励，获得学生作文比赛什么的。”说起这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像谈起自己引以为傲的“黑历史”。在他那个网络不太普及的年代，他守着电影频道看各种各样的电影，张艺谋和巩俐主演的《古今大战秦俑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在现在看来这是一部商业古装大片，“但是在一个文学少年看来，我从这部中感觉电影是与写作这种文字性的东西不同的，它其中描写的两个人穿越，几世情，各种错过，这种形式非常好。”
现在的朱员成依旧对探讨人物的剧情片最感兴趣，他比较喜欢的几部影片如是枝裕和的《如父如子》，《横山家之味》，李安的《父亲三部曲》，李沧东的影片都是从家庭入手，探讨人物内心的影片，“人物之间的关系是我个人比较喜欢去琢磨的一件事情，我觉得很有意思，尤其东方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很微妙。”
在《盛先生的花儿》中，朱员成也花了大量的笔墨去表现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其实生活中就是这样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是单一的。像盛琴和棉花既像姐妹又像母女，盛先生和棉花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很有火花。”
作为青年导演，这部毕业作品汇集了朱员成多方面的努力，面对的困难和压力也是前所未有，“我周边的现在很多青年导演，他们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困惑就是，合作者，其实再简单来说，制片人嘛，就是能帮他打理这些事情，牵线的人，让他是要往回收一收的人。”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导师谢飞没给他太大压力，并不束缚他。作为老一辈的电影人，谢飞导演的行业责任心帮助了很多年轻导演，不仅是前期专业素质的培养，而且是对导演方向的指导。对于这部片子，正如谢飞导演所说：“我之所以支持这部电影，就是想让大家通过我们的电影看到中国人现实中的喜怒哀乐，关注真真实实存在的养老问题。”
谢飞老师说过一句话他到现在依然觉得受益良多，”导演的工作更多的是一个做选择的工作“，他说，”因为美术有美术师，摄影有摄影师，录音有录音师，后期有剪辑师。那么这些人其实是可以给你提供很多你没有想到的思路。而由你最终决定这个结果。“
影片的最终呈现就是他经过无数选择之后的结果，过程中坚定选择对的东西，比如演员的决定、朴实的影片基调、东方人对于性意识的含蓄认可。也舍弃了很多他觉得很好的东西，比如因为电影时长的原因剪掉了他们费尽心思拍摄的镜头。这样舍得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一个青年导演的成长。
采访的最后我们走出咖啡厅，在门口告别时他冲我们挥了挥手，表情认真的像在敬礼，这个娃娃脸的导演既忐忑又期待的踏入电影圈，《盛先生的花儿》只是他的一个开始，希望他不忘初心，在未来带给观众更多的经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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