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以用户为中心的新媒体研究范式
新媒体在今天是最难界定的模糊概念之一。对于媒介“新”“旧”的界定,可以从信息生产的可供性、社交可供性和移动可供性三个方面来衡量,在三种可供性上水平越高的媒体,往往就是越“新”的媒体。
新闻传播学领域学者彭兰所著的《新媒体用户研究:节点化、媒介化、赛博格化的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落脚于用户的研究,关注新媒体的技术特质及其影响,回应了上述三种问题。可以说,观照新媒体时代的人,探究人与新媒体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在新媒体作用下人与人的关系,既体现以人为本的观察视角,更呈现出面向未来的研究意识。
节点化的用户。新媒体技术与应用的发展,使得用户作为网络节点的地位日益突出,既体现为传播网络中的节点,也体现为社会关系网络和服务网络中的节点。作为节点的用户既获得了更多的权利,可能因此而释放出更大的能量,同时也会受到更多的约束。今天的新媒体用户,具有一种典型的角色,那就是“网络节点”。这与新媒体在三条线索上的发展相关:一是传播渠道与模式的变化。比如,从门户时代到泛媒体时代,具体表现为新媒体传播渠道的扩张、新媒体传播模式的变化以及新媒体传播主体的扩展三个方面。二是网络作为一种社会的属性的强化。比如,从赛博空间到互联网社会,具体表现为赛博空间、虚拟社会与网络社会的出现。三是新媒体应用与网络经济模式的发展。比如,从虚拟经济到“互联网+”,具体表现为共享经济、社群经济、场景经济与数据经济。依据目前新媒体环境的变化趋势,新媒体用户的角色从“受众”变成了网络的基础单元——节点。具体表现为传播网络中的个体化节点、关系网络中的个体化节点和服务网络中的个体节点三个维度。
传播网络中的个体化节点,也是新媒体新的传播结构中的基本单元,每个个体化节点,都具有三种角色与功能。一是信息生产方面。个体可以通过自己这个节点来发布内容,每个节点成为一个自媒体。每个个体贡献的内容,也影响着整个内容生态。二是信息传播方面。每个个体节点,在信息流动中扮演着开关和“中继器”的角色。对于符合自己需要的内容,个体会进行转发,这便是打开了开关和中继器,推动了信息的放大与扩散。在这种个体节点的自发的、接力式传播中,还会有意见领袖、自组织等机制的作用。三是信息消费方面。在个体化节点里,用户往往“足不出户”便能获得来自媒体或他人的信息。这是因为他们的社交关系扮演了信息源的角色。当然,很多时候,当社交信息源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需要时,他们也会主动出击,去寻找更多自己需要的内容。
新媒体用户不仅是传播结构的节点,也是社会网络的节点。作为节点的新媒体用户,在这样的服务网络中,不仅仅是具有个性化需求的消费者,有时他们也是服务的引导者、资源的贡献者,甚至是主要的生产力。总体来讲,新媒体用户的行为并非单一的、恒定的,他们常常会表现出矛盾的两面性。只有更好地理解这种两面性,才能更好地理解新媒体用户,以及新媒体对人的深层影响。
媒介化的人。新媒体中的用户,也是被“媒介化”的人。新媒体所营造的时空,成为他们新的生存时空。他们以各种方式营造着自己的媒介化形态,为了在媒介时空中体现存在感,他们也可能会改变自己在现实时空的行为。今天的新媒体用户还受到移动技术、数据分析技术、智能技术等多种新技术因素的共同作用,他们以数字化方式生存在交错的时空中,数字化生存赋予他们新的存在方式与存在感,又从不同的维度镜像着现实社会和现实自我。这种数字化生存,也可以说是一种“媒介化”生存。媒介与现实生活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互映照、相互生成的关系。理解这些新的关系,才能更好地理解新媒体时代的人。
进入网络时代,人们便体会到了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时间感与空间感,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进一步改变了人的时空感。从空间角度看,移动时代用户是在不断流动的空间中使用媒体,他们也处于交织的多重空间中。但是,在信息生产这个环节,空间对传播的影响并没有消失。人在空间中的到达能力,仍然决定着某些类型的信息的生产,人们在空间中的认知模式,也会影响到他们对信息的选择与加工。
表演是社交互动的本质之一。作为节点的新媒体用户,有了更大的表演舞台,也有了自拍、美图、表情包、视频、红包等各种新的表演手段。这些表演手段促进了人们的“媒介化”生存;媒介化生存,也是人们的现实自我在某个维度的网络镜像。这些镜像虽然不是对现实生活的原样映照,但都有现实自我的影子,它们也会对现实自我产生反作用。在一定意义上,用户的数据化也是一种“媒介化”——用户的状态、行为甚至思维活动在媒介中变成了抽象的数据,很多数据也是用户与媒介互动的结果,数据与算法带来了认识用户的一种新框架。这既可能使对用户的认识进入深层,也可能使用户面临更多被“囚禁”的风险。
赛博格化的人。“赛博格”这个概念虽然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但移动终端的普及,才使得人被普遍赛博格化。赛博格的出发点是技术对人的增强,进入21世纪,被合称为“NBIC”(纳米、生物、信息、认知)的四大技术,构成了“重叠的革命”,共同开启了对人的体温、智力、情感、道德等进行增强的被称之为“超人类主义”的浩大工程。美国学者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甚至预言,2045年,机器智能超越人类的奇点时刻将到来。进入移动时代,智能手机等设备的引入,使得人具有了一定的“赛博格”的特点。随着可穿戴设备以及其他智能技术的发展,人的实体会越来越多地被数据化,数据从不同维度映射着人的“虚拟实体”,数据也可以用来对个体的某个身体“元件”进行描摹与复制。无论是虚拟实体,还是数字化元件,都会从人的实体脱离,因而也容易被他人操控。个体对这样的数据化,往往是被动的。因此,作为赛博格的人,既被增强,又被约束,甚至也被数字化的方式分解。与此同时,VR/AR等技术将改变虚拟空间的呈现方式,曾经以“离身性”为主的虚拟空间也越来越多地体现出“具身性”。
智能时代将会对人的数字化生存形态带来深层影响。以人机交互技术向人本、人性化方向演进为基础,人机之间也将形成新的传播关系,甚至未来会出现嵌入人体的智能设备,人机真正一体的赛博格将成为现实。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智能时代的人—机关系中,人将获得更多的自由与主动权,还是被机器奴役,这取决于人在技术应用中的理性。
一个以智能为核心特征的新媒体时代正在开启。这也要求我们将以往主要聚焦人与内容、人与人关系的传播研究,向人与机器的关系以及机器间的关系等新领域拓展。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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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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