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烟台反杀案，再说正当防卫

文|庄志明律师

昨晚刚准备下班时，偶然发现“红星新闻”的一个报道：

“【8人持军刺等入室行凶，烟台男子持刀反抗致1死3伤 法院：防卫过当】与宋立英在电话中争吵对骂后，凌晨时分，张某惠纠集8人，带着军刺、棍棒、砍刀来到宋立英家门口。门开后，多人冲入室内，与宋立英及其司机王晓波发生冲突。宋立英受轻伤；对方2人重伤，1人轻伤，1人抢救无效后死亡。

一审、二审法院均认为，张某惠等人首先挑起事端，且系酒后、深夜、聚众、持械入户，在案发起因上存在重大过错；宋立英、王晓波的行为属于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具有防卫性质，但造成1死2重伤1轻伤的严重后果，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应负刑责。”

这则新闻是昨天下午1点多发布的，很快就在网上人声鼎沸，如同澳大利亚的森林大火烧红了网络。

这一两年来，关于正当防卫的案件很火，司法部门以敢为人先的勇气认定了一个又一个的正当防卫案件，民众看了很解气，很痛快，很开心。应该来说，如今正当防卫的认定越来越宽松，正当防卫的尺度越来越大。

烟台宋立英、王晓波究竟属于不属于正当防卫呢？我暂不下结论，但有一点可以下结论的是事关防卫案件的审理必须与时俱进，否则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一、二审法院均认为，宋立英、王晓波具有防卫的性质，这个是没有争议的地方，现在有争议的地方在于是否防卫过当，我们先情景回放下。

据该报道的信息，“张某惠等人先后冲入屋内，进门后，张某惠持军刺朝王晓波冲过去，王晓波持砍刀与张某惠在阳台厮打，将张某惠砍倒在地，王晓波争夺其手中的军刺。

宋立英和牟某千、申某阳、史某阳等人在客厅发生厮打。期间，宋立英持刀捅刺，对方数人则以棍棒殴打宋立英，史某阳持刀砍击宋立英头部。

打斗过程中，宋立英退至阳台，和王晓波一起争夺张某惠手中的军刺。夺下军刺后，王晓波又持刀砍击张某惠。

冲突中，宋立英本人也受了伤。打算去医院救治时，宋立英在家门口看到牟某千捂着腿坐在地上，宋立英、王晓波等人便将他抬上车，一起到医院治疗。

最终，牟某千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牟某千系被他人用刺器捅刺左小腿，致动脉破裂死亡。此外，姜某林、张某惠受重伤，申某阳受轻伤。

宋立英、王晓波均称，双方冲突过程中，他听到有人喊‘杀你全家’。当时正在屋里的宋立英岳父岳母、妻子在接受警方询问时亦说，听到有人喊‘来杀你全家’等话。”

看看这个事件的人物、时间、地点。

人物：防卫方是2人，被防卫方是8人

时间：10月14日凌晨约0时16分左右

地点：张某惠纠集多人，来到宋立英家门口，后进入室内。

这么一理，事件的大概差不多了。被防卫方持凶器上门挑衅，宋立英、王晓波进行还击，二人防卫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那么，防卫发生致使对方一死三伤的后果，算不算防卫过当呢？关于正当防卫我以前发表过多个观点，用这些观点分析该案件，问题应该迎刃而解。

第一个观点是正当防卫的绝对控制论从涞源反杀案，谈正当防卫的绝对控制说。

本案防卫的现实基础是对方杀进家门了，至于说对方真实目的是杀人，还是伤人，还是一般性挑衅，这个不是防卫人的判断义务，就是要判断也来不及判断啊。防卫人看到对方8人带砍刀有备而来，即可认为给自己造成不法侵害和现实危险了。

刑法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张某惠这方的不法侵害正在进行，宋立英、王晓波有权利实施反击，此时深夜，狭小的空间里，被对方8人围攻，为了保障自身和家庭人身的安全必须进行重度打击，打击的目标就是为了绝对控制对方，让对方无法实施暴力，或者不敢继续实施暴力。从实际情况看，宋立英和王晓波对对方的打击取得了绝对控制的效果，对方逃跑了。

对方为什么逃跑？因为宋立英、王晓波防卫手段很辣手。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宋王二人果断采取重度防卫，很可能就是自己遭受严重伤害了。

正当防卫的要点是绝对控制对方，保全自己。也只有控制和削弱对方的杀伤力，才能给自己创造有利的保护条件。由此可见，从绝对控制理论角度出发，宋立英、王晓波的做法符合正当防卫。

我们再看死者牟某怎么死的。“宋立英在家门口看到牟某千捂着腿坐在地上，宋立英、王晓波等人便将他抬上车，一起到医院治疗。

最终，牟某千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牟某千系被他人用刺器捅刺左小腿，致动脉破裂死亡。此外，姜某林、张某惠受重伤，申某阳受轻伤。”

牟某致命的伤是在腿上，腿上受伤导致死亡，这个是防卫人无法预料的。网上一些喷子对警察总喜欢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打腿？”你看，防卫人按照这个要求“打腿”了，可还是死了。说明喷子的质问没道理的。

防卫人刺伤对方人员的腿（致其死亡），这是事实，但刺腿不能说是超过必要限度。至于其他的两个重伤，大同小异的意思，深夜里实施防卫很难掌握分寸，既能达到让对方逃跑，又让对方免受严重伤害，这个做不到的。防卫人能做到的只能是采取一切措施绝对控制对方，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从以上的分析，应该很轻松地得出结论，宋立英、王晓波二人的行为系正当防卫。

还需要我的其他观点支撑吗？貌似不需要了，但既然写了，我就遵循“油多不坏菜”的原则，再上一个观点：力不够，刀来凑从正当防卫的绝对控制说，到“力不够，刀来凑”。

防卫时，防卫方宋立英、王晓波所面对的是8人，并且携带凶器，在这种实力严重悬殊的情况下，宋立英、王晓波以刀防卫，符合“力不够，刀来凑”的防卫原则。既然用刀实施防卫合法合理，那刀之下的危害后果是没办法控制的。由此更进一步证明宋立英、王晓波的正当防卫。

恐怕有读者会怼我：照你这么说，任何一个防卫都可以将对方打死了？此言差矣，无论是绝对控制说，还是“力不够，刀来凑”都离不开防卫的适当原则和比例原则的。比如，隔壁老王拿一本书拍你的脸对你挑衅，你可以拿刀还击吗？显然不可以的。还有缴枪不杀原则，不法侵害人主动放下凶器投降了，防卫人这时是不应该继续打击的，因为此时绝对控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限于篇幅，本文对此就不展开了。

最后说明，本文是一个学术谈讨，且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即“红星新闻”的报道客观公正、不偏不倚，如果报道存在严重偏差或有选择报道，则本文的探讨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就当我说的是空气。

话说，宋立英防卫事件究竟什么情况也许还真的说不清呢，比如我刚刚在网上看到这样的版本：

目前我是不知道这事件究竟什么情况的。所以说，在网上发言，绝对话、过头话不要轻易说，因为你所看到的报道也许本身就包藏祸心，带节奏的，如果你人云亦云，“义愤填膺”，那你很可能就成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钞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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