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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臭批倒杜子美!

慧超 思维补丁
2024-11-13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696篇文章

很喜欢的一首歌,推荐听听。

从“批评”到“抹黑”,需细细品味的时代注脚。

“大唐盛世,岂容抹黑!”


(一)

 

大唐诗坛的“顶流诗人”杜甫,在1200年后正遭遇新的非难和意识审视。


杜甫那些扎根于现实主义的不朽诗作,如今被很多人视作“官场不得意,只会发牢骚”,“嫌上级不重视,嫌领导不提拔,嫌单位不分房”。
不仅文采不如李白和崔颢,“也没啥深层次的人生感悟,基本上围绕个人利益在转。”



“大唐喷子,古代公知”——在我看来,这才是此番鞭笞的重点,这一评判无关诗作文章,而是基于意识形态和政治图谱的批判。
在这样的标尺之下,中国历史上一众诗词名家都变得形迹可疑起来,“李白也是隐藏的公知,最擅长阴阳怪气”,张九龄也是一股公知味,“官场混不下去就暗搓搓诋毁朝廷”,王安石苏轼也浑身一股子公知味儿,“都不是啥好东西”。


我看到一些作家和学者,还专门写文章认认真真地和这帮“光明使者”科普杜甫的诗词有多好,好在哪,为何能成为享誉千载的“诗圣”。
这是对蛆抚琴,全然错了。
要我说,这些举着“正能量光明大炮”攻击李杜苏轼的人,大概率对诗词谈不上专和精,中学课本上面的唐诗宋词,对他们而言已经消化不良。
所以也别争了,超超在这里劝杜子美的粉丝们认清形势,杜甫一辈子所写的诗词加起来,也比不上“树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这两句。
这些人谈论的从来都不是诗词,而是作为诗人的“政治站位”和意识姿态。
总结下来,就是那套我们耳熟能详的正能量理论:
如果你觉得大唐不好,就去建设它,大唐有缺点,我们一起修正,而不是一昧的谩骂,抱怨。不要总想大唐能为你做些什么,也想想你能为大唐做些什么!


咱们作为读书人,彼此应该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会:
这些人口中的“杜甫不行”,与杜甫笔下的文章诗词关系不大,其着力点主要聚焦于意识形态层面。
也正因如此,此番针对杜甫的批判与攻讦,显现出一股别样的时代剪影:
在“公共知识分子”被持续污名化的过程中,一部分公众在主动地谄媚和被动的过分呵护中,心灵和智识已经愈发“幼稚化”。
一群娇嫩的禾苗,在温室里被无影灯照射得久了,便觉得太阳也是有罪的,“阳光之下怎么可能有阴影,一定是公知们对太阳的恶意抹黑!”
(二)
我想,杜甫若泉下有知,很可能会欣慰于“唐朝公知头子”这样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因为细细考究,杜甫的诗词的确有着强烈的现实关怀,杜诗的视角是“眼光朝下”的。
尤其是杜甫人生后半章所写下的诸多佳作,饱含着对底层民众深深的悲悯和关怀,亦常有对强权、污吏和腐朽官场的讽刺,这也使得他的诗歌呈现出一种超越时代的价值。
关照现实的无力与苦难,关注盛世的阴暗与污浊——这恰恰正是公共知识分子的责任和担当。
我记得许多年前,许知远在一席上有一段演讲,他说我始终坚持认为自己是一个知识分子,不管这个词遭遇到多么大的侮辱。
不知道如果在知识分子一词前加上“公共”二字,今天的许知远会不会有勇气敢于承认。
是的,“公共知识分子”这个本该偏褒义的标签,近些年遭受到了一场持久的、极其猛烈的污名化运动。
如今,“公知”早已失去了其在舆论层面曾短暂享有的光彩和赞誉,这个缩写的词汇,如今变成了阴阳怪气、苦大仇深、虚伪龌龊以及恨国党的代名词。
“公知”变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口袋罪”,放眼一望,没有几个在网络上积极发言的名人,不被钉在“公知”的耻辱柱上。
就说这几年,写疫情日记的方方是公知,抗击疫情的张文宏也是公知,解读刑法的政法大学教授罗翔是公知,以法律角度研判新闻的清华大学劳东燕教授,也成了公知,甚至,作为“中肯界东方不败”的胡锡进,也被他的“铁粉”们骂做公知。


可见“公知”并无一个恒定的罪行尺度,众多“光明使者”判断一个人是否属于公知的标准,大概可以浓缩成一句话:
你的发言不合我意,你就是公知!
细究“光明使者”们的心理动机,其实很有意思,他们内心里也清楚,一个社会,一座城市,不可能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一定还会有阴暗污浊的隐秘角落和彷徨无助的悲苦。
但面对不幸个体的痛哭和呻吟,面对知识分子和公共舆论的批评质疑,“光明使者”便会紧绷神经,变得格外敏感,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人喊话:
不要只看到黑暗的一面,小心被境外势力给利用了呀!
在我看来,“光明使者”们的内心,蕴含着一种不自知的媚权心态,其底层逻辑,亦含有一种隐秘的交换:
你看,我和那些刺儿头不一样,可以完全交出自己的权利,同时期待着“你必须事事对我负责”的承诺。我衷心地赞美你,所以我遇到困难时,你也一定会认真地拯救我,对吧?否则,我可就和那些刺儿头一样“不乖了哟!”
所以这种不自知的媚权,才给予他们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和“自信心”——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态,即将自身的命运全然寄托给一个强大的组织或机构,不愿思考,拒绝质疑,做到身心合一的完全配合。不仅如此,还会处处维护、支持那个看起来无比强大,充满力量且永远都不会犯错的组织或机构,自发地为其和声、鼓掌。
(三)
萨义德曾如此定义知识分子:
“他全身投注于批评意识,不愿接受简单的处方、现成的陈词滥调,或迎合、讨好权势者的说法与做法。这并不意味知识分子总是要成为政府政策的批评者,而是把知识分子的职责想成是时时维持着警觉状态,永远不让似是而非的事物或约定俗成的观念带着走。”


(上面这段话出自萨义德《知识分子论》)


我以为,一个基本的常识是:
过量的赞美并不会让一个社会变得更好。
相反,如果一个社会中,只允许出现赞美和肯定的声音,那么,它一定会呈现出某种加速的扭曲和畸变,也一定会有无数的悲剧、苦难和血泪被嘹亮的宏音所掩盖。
我此前曾写过一段话,描绘“光明使者”们对待社会负面和个体不幸的总体态度:
他们永远站在石头的一边,永远将矛头对准鸡蛋,永远热泪盈眶,永远心怀大局,永远在宏大叙事的凯歌中漠视个体的苦难与悲剧,并将其全部归咎于个体命运的不幸或罪有应得。
因此,杜甫笔下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他们看来,不是抹黑大唐盛世又是什么?“你自己不努力怪谁呢,在大唐,只要肯努力我就不相信会饿死人!”
读到“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这样的句子,试问“光明使者”们又怎能忍得住不跳脚:
“让你配合国家政策怎么了?这分明是执法人员正常执法,你哭哭咧咧地净说自己家的困难,自己应该尽的义务全然不提,执法人员也是人,也会有情绪,面对刁民拒不配合,发点儿火怎么了?”


从“批评”到“抹黑”,公共舆论对尖锐之声的心理嬗变,演绎着耐人寻味的时代气象。
“批评”是指出缺点,评注纰缪,即便是颟顸昏聩之人,面对“批评”一词,也需要稍息立正,戒骄戒躁,洗耳倾听。因为“批评”这个词汇天然带有一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政治正确性。
但“抹黑”就全然不同了,它自带一种强烈的主观判断,不加掩饰地表达着一种“基于正义”的愤慨。“形势分明一片大好,你却昧着良心诋毁污蔑,其心可诛,大概率是收了境外势力的黑钱。”
你看,众人合力推动了一个巨大的石碾,它滚滚向前,碾碎一切“尖锐突起”之物,积极发声的人逐渐沉寂,公共发言换来的不再是争论,而是谩骂、撕扯、人身攻击和诛心式的“起底挖黑料”。
现代科学告诉我们,在高倍显微镜之下,纯净如婴儿的眼睛,也爬满了无数的微生物。
没有人能够经受住“舆论显微镜”的恶意审视。
当一个人仅仅是指出问题,甚至连抱怨都不曾写一句,都会被“光明使者”们扣上“境外势力、50万、恨国党”的帽子,还有几人愿意在寒夜里起身,为众人抱薪呢?


试想,这些“光明使者”假若穿越回大唐,抡起审判重锤将杜甫砸到噤声,他们的这些努力,除了让孱弱者更无力,除了让无力者的血泪和呜咽,彻底堙灭在历史的长河之外,能挽救病入膏肓的大唐王朝吗?
这就是我想表达的:
谄媚地迎合宏大,为肉麻的赞歌和声,以假寐的姿态,刻意转身回避社会中负面、污浊和阴暗的一面,并不会将我们引至一个更光明的彼岸。
这里是思维补丁,谢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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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慧超,前媒体人、资深品牌公关顾问

作家,已出版《这个世界不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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