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新语 | 万抒展：青春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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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

万抒展

录取院系：数学科学学院

毕业中学：烟台青华中学

一

我们听过很多这样的故事，勤奋的少年穿着干净朴素的白衬衫，戴着略显呆板的黑框眼镜，在故事的一开始立下目标，然后咬着牙默念誓言，攥紧拳头为自己加油。纵然热泪盈眶的青春一无所有，披荆斩棘的岁月却一往无前。他熬过漫漫长夜，也许经历了冷眼与嘲讽，体味过失望与不甘，但最终还是用不屈的意志克服了艰难险阻，凭一腔热血走到舞台中央，骄傲地说：“我成功了。”这故事很好，我爱看且从不觉得烂俗。其实人们往往因为不相信才觉得烂俗：不相信音乐的感染力，于是觉得街头的摇滚青年俗；不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于是笑认真做功课的所谓“书呆子”俗；不相信情操与志趣，于是连文艺青年也一并觉得俗。我一向羡慕这些勤奋的少年，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成功。就好比收到友人旅行寄来的明信片，无论风景如何，先要由衷羡慕人家说走就走的魄力。只可惜我并没有这种魄力，心念的未来在天边徘徊，天性里的散漫却总也改不掉，自然以为如此故事与我无关。但对每个人来说，总会有那么一天，小孩也会披上金甲，挽强弓驭骏马，走上一去不回的路。2018年6月25日，我在焦急与盼望中查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刚好能在北大选择一个心仪的专业。这时候翻翻自己人生旅行的相簿，才发现这样的故事哪有什么不寻常。

二

我与北大最早的交集是初中学到的一篇课文《十三岁的机遇》。文章的作者在十三岁时便被北大破格录取，当时我只赞叹作者笔下北大的美，从湖光塔影到师生风采，无不令人心驰神往。但等到课文学完，课本翻了页，余下的印记却很寥寥，只记得文章里引用的诗句：

没有什么使我停留

除了目的

纵然岸旁有玫瑰，有绿茵，有宁静的港湾

我是不系之舟

当时的我尚未懂得不系之舟的寓意，也不曾想过会在走进北大前回忆起这篇文章。记得文章里作者回忆七岁那年坐公车经过北大，还要刻意别过头，怕提前看到将来没了新鲜感。那时读了文章自然仰慕北大的风采，却不像作者早早明了心志，自然也没有非我莫属的信心，只觉得北大像天上的云，夜空的星，美则美矣，却没敢肯定这是属于我的剧情。就仿佛武侠小说的主角，等剧情发展至高潮，阵前交锋，才忽然想起，原来自己早在最初几章就无意间窥得武林秘籍，制敌法宝。我常常赞叹作者埋伏笔的功夫，却不知道人生路上处处是伏笔，只是没耐心的读者可能从未把故事读完。

和任何一名普通学生一样，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北大会离我如此之近，也没有少年早早立下壮志的动人剧情。那时功课只占据着我心里一个小角落，多看一本课外书的意愿也许远比多写一份作业更热切。好在学习不使我厌烦，我学习起来也算认真。很荣幸，几乎在我的整个中学时代，学习都是让我感到有趣的事。兴趣的世界总是晴天，好奇的花园从不荒废。我开始初窥科学的神奇，开始喜欢自己思考琢磨问题，公理化的科学方法和普适性的物理定律与少年最初打量世界的眼神意外地适合。几何的简洁优美，方程的精妙和谐，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开启了另一个维度里的冒险。这些建构于现实而凌驾现实之上的科学让我感觉神奇。更神奇的科学在远方招手，好奇的心却在更艰深的知识前望而却步，于是向前一步的渴望就成了我前行的动力。我开始涉猎课本之外的更多科学世界，那时埋下的伏笔，让我一步步走上了数理基础的道路，最终有幸进入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今天的自己是无数昨日的总和，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走向将自己选定的终点。没人知道“汇入的哪条支流让黄河成为黄河，长江成为长江”。也许是心有所向，那时分数和成绩从不令我忧虑，只知做好现在，不问明天。没什么心事的青春过得缓慢，沉浸在当下的生活也分外简单，总感觉远方很远，还有无数明天。日子像水一样流淌，我只知身在水中而不觉水流。

直到中考结束，我考了区裸分第一。我觉得满意，父母满意之余还要为我计深远。选择怎样的高中直接关系到三年后那场战役的结局。他们打听到一所外地的高中，升学率远高于本地。选择摆在眼前，如果留在这个城市，自然少遭罪，少受苦，可也许最终与最好的大学无缘。如果离开家乡，成绩上多一份把握，可未来也多出很多变数。于时，北大又一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不想走进北大吗？”“你不想看一看更高的科学殿堂吗？”问题看似简单，但一些更复杂的现实却开始在眼前交织，于是我前行的道路有了分岔，于是少年心事开始像水上泛起的涟漪，于是熟悉的故乡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我决定到外地上学，在异乡度过高中三年。从那时起，更严格的教导，更多默默刷题的夜晚，更多焦虑的日日夜夜偷偷溜进了未来青春的日历。故乡和往日躲进相片，成绩和高考爬上日记。而远在千里之外，燕园的湖光塔影悄悄唤起一些遥远的梦想，不过对我来说更像是陆地上的人眺望海上的灯塔，不谙星象的人观看浩渺的夜空，知道那是光，却不知为何而亮。踏上前往异乡的列车，我怀揣着期望开始高中的征程。在那个一切还未开始的九月，后知后觉的我还没真正了解北大的意义，她却已在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三

日子依然像水一样流淌，却开始充满湍流与暗礁。高中，尤其是高三，在没有来临时总觉得遥不可及，好像所有的苦都可以等到高三再受，所有的压力可以等到高三再承担。可真到了高三，才发现时间所剩无几，身前高考排山倒海而来，身后蹉跎的光阴一去不回。竞赛没时间准备，想看的书一搁再搁，背单词的计划总是失效，想得很多，做到的却很少。在高中，每个人都起早贪黑，睁开眼睛从凌晨到深夜，却不知有多少光阴从指缝中流失。以为来日方长，眼前还有大把的时间阻挡着前路凶险，殊不知时间的毒早深入骨髓。我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才发现身边的许多同学早已定下了目标并为之奋斗，才发现高考面前试卷上几个数字竟然可以如此重要。于是明白，于是改变。我明白北大从不应该是一个遥远的幻影，而是我仰之弥高，攀之愈勤的目标；也明白何为真正少年心事，“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更加明白原来在自己梦想着故事的最后时，与北大擦肩而过的结局是多么的不敢接受。于是我开始改变对待每道题的态度，不再计算究竟做过多少道题，更在乎做对了多少，因为这世间唯一的坚定便是一定要得到，而不是可以用“曾经努力”来做安慰自己的借口。改变每一天的活法，不再把机械的重复填满朝晖与夕阳间的等待，而是用主动的追逐抚平现在和未来的沟壑，计划越来越细致，分秒必争，目标越来越清晰，日复一日。改变在一点一滴，改变在每时每刻。

就如同马良拾起画笔，哈利波特找到他的魔杖，有了渴求的生活不再复杂，有了目标的等待永不漫长。我在一点点进步的同时也一点点认清了自己。原来自己更喜欢安静而不懈怠的努力，更渴望热血而不喧嚣的青春。原来我从来都有自己的骄傲，初中是没上私立中学，却自信成绩不输任何人。一步步走来，为自己对科学质朴的兴趣日复一日，追求在过程而非结果，但问耕耘，收获自然水到渠成。我从来信仰天道酬勤，从来都希望人们看到我的努力。而现在，属于高三的我的骄傲，就是要把那曾经远在天边的梦想带进现实，为我自己的脚步选定的未来找一个最好的归宿。

所以困难变得无所谓。虽然我也会发愁明天的测试，担心考试发挥失常，但每天我总是最早离开寝室，从闪光清晨唤醒忙碌的一天，“寄无穷希望予黎明”。我也会偶尔咬着笔发呆，为了不懂的问题焦头烂额，却总在半夜点着最后一盏灯自习，直到可以心满意足地结束这一天。我明白学习如逆水行舟，用力十分，往往只进一寸，可却还是认真地把笔记心得整理了一本又一本，不敢有丝毫疏漏。我知道题海无边，也听过切莫盲目刷题的叮嘱，可即使是课间几分钟也还要再做几篇阅读，练几道计算。我也曾徘徊在夕阳下的操场，不知所往，但最后还是回到教室默默做题，等着最美的夜幕降临，等着故事慢慢长大。不需要什么惊心动魄的冒险，每天平凡而不平庸努力就是最值得书写的青春记忆。从早到晚，每天十二节课满满当当，但一道道题做下来，一节节课听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漫长。从月初到月末，班主任开的班会越开越频，教室里的倒计时也越来越醒目，也怕自己会慌，于是视而不见，只念眼前，只顾当下。从徘徊到坚定，付出的每份汗水都换来一份踏实，练过的每道习题都增加一份信心。催人奋进的话语不仅写在桌角，更记在心间。

林语堂说：“捧着一把茶壶，把人生煎熬到最本质的精髓。”每一种生活“煎熬”下去都自有其味道。走出教室的时间越来越少，于是每天下午第四节课窗外的夕阳就变得很美。理综的卷子错误百出，于是开始觉得把题做对也是种幸福。成绩有时止步不前，于是一点小小的进步也能让满足感有所收获；高三的生活，进步是生活的主旋律，尝试过熬夜刷题而收效甚微，于是开始细心总结，耐心摸索，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方法。其实大家都说高三苦，但真正钻进去后反而习惯了复习的压力，习惯了熬夜刷题，不知何为辛苦。进步时不敢掉以轻心，退步令人警醒。那些电影情节里的拼搏与激昂都被融化在每天的生活里，写成回忆；那些传说中令人心碎的挫折与失败，因为必须经历而变得平常。只是高考的大关横在眼前，焦虑伴着期待时不时跳出来，收拾不好的心情就划破宁静祥和的夜晚，无处安放的心事又把好梦赶出了心田。

在紧张的复习中，北大仍在心底挥之不去。为了更接近我向往的学府，我参加了物理数学等多个学科的奥林匹克竞赛，并报名参加了北京大学2018年博雅计划。一模，二模，终于稳定的成绩安抚了我躁动的心，经历过的沉甸甸的时间打消了我最后的疑虑。近一步，再近一步，我知道我已可以坦然走进高考的考场。原来一切经历漫长的情绪最终都归于平淡，不管是紧张、期待、焦虑、兴奋，都在三年的准备中沉淀。高考二日，回忆起来就像高三每个日夜一样平常。进场铃响，收心、敛气、凝神，我知道过去三年所有的努力都在身后为我加油。走进考场，走出考场。一些早就写好的结局已在向我招手。

四

于是，我如愿走进了北大的大门，听到了回荡在校园中“燕园情，千千结，问少年心事，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的歌声。掬一捧未名湖水，所有与北大相关的回忆一一浮现。细细数来，一时恍惚。高中三年，我看到了身边无数努力奋斗的身影。那些让我羡慕的少年故事就在身边发生着。而我，也渐渐成为故事的主角，我一点点改变，一点点成长。直到最初那个不起眼的梦想萌芽生长，枝繁叶茂，我终于明白拼搏的时光为何有着不一样的分量，为何不断前进才是生活中唯一的幸福。

我与北大的际遇算不上传奇，但却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征程。当我亲手拆开信封，拿出录取通知书，当我唱起《燕园情》，翻开北大百廿风云的历史，我明白这段际遇带给我的，不只是一纸录取通知书，还是一个更清晰的未来，一个努力过的无悔的青春。

每个人都是自己心海中的不系之舟，无论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总要选一个方向前进。每个人身上都有不一样的自己，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只需等待一个明媚的远方将他唤醒。理想也许虚无缥缈，但从来没有什么故事真的非比寻常，也没有什么传奇只可仰望。那么，为什么不去选择相信呢？故事也许很平常，故事也许很漫长，只有有心的人才看得到闪亮的结尾。

也许有一天

意志是我，不系之舟是我

纵然没有智慧

没有绳索和帆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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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万抒展

美编：杨圆

审校：王睿临 郭曜齐 闫彧 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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