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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雇佣兵,能否挽救政变漩涡中的马里

小世儿 世界说 2022-06-07



5月16日,马里政府发布声明,称于11日夜间至12日凌晨成功挫败一起军事政变图谋。该声明未涉及这场政变的任何细节,但引人注目地提到,此次政变受到“西方某国支持”。


由于受到这起未遂政变的影响,马里首都巴马科和与邻国边境的检查均有所加强,马里政府声明还透露,已有人因政变图谋而遭到逮捕,但没有透露被捕的人数及其身份。


这是三年内马里第三次传出政变消息,也是这个地处北非反恐前线的主要国家政局仍处于剧烈动荡之中的最新标志。过去十余年,多个伊斯兰极端组织在马里活动频繁,甚至长期宣称他们将最终代替已经陷入瘫痪的马里政府,在马里建立正式政权,而国际社会的军事援助也以马里为关键锚点;另一方面,马里也收容着超过4万国际难民和超过25万来自国内的流离失所者,其国内政局的变乱将导致北非局势更为莫测。


而这次“由西方国家支持”的未遂政变,或许意味着马里军政府与周边国家关系的更进一步恶化。


政变漩涡中的马里


近十年来,政变在马里已非新闻。2011年,马里爆发了以图阿雷格人为主体的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并迅速席卷马北部大片地区。2012年3月,在前线屡遭败绩的马里政府军突然回师首都巴马科,以装备、军饷不足为由发动军事政变,推翻了阿马杜•图马尼•杜尔总统领导的民选政府。


2013年,易卜拉欣·布巴卡尔·凯塔赢得过渡政府组织的总统大选,马里的民主体制得以恢复,但面对国家分裂、恐怖袭击频发、经济衰颓的困境,凯塔政府的施政举步维艰。与此同时,2013年年中,联合国马里多层面综合稳定特派团正式成立,在国际社会推动的和解进程中,马政府军的作用逐渐边缘化。


在此情形下,2020年8月马里政府军部分军官再度发动政变,扣押凯塔总统并迫使其辞职,政变实际领导人副总统阿西米•戈伊塔上校出任过渡政府副总统,并承诺不出任总统,且过渡期不长于18个月。但距此次政变不到一年,出于对政府人事安排上的不满,戈伊塔自食其言,于2021年5月再度发动政变,逮捕临时总统巴•恩多等人,自行出任总统,并任命众多军官进入政府任职。


面对不到一年时间内马里军方的两度发难,国际社会、尤其是马里的非洲多个邻国做出强烈反应。西共体在2020年政变后即暂停了马里的会员资格,并于2021年5月政变后进一步追加了停航、冻结马方在西非央行的资产等制裁措施,但面对这些压力,马里军政府反而愈发强硬起来,不仅对其它西共体国家采取对等制裁,还要求将过渡期延长至五年。经过多轮磋商,戈伊塔政权将过渡期缩短至两年,但西共体坚持过渡期不得超过16个月,双方依然为此僵持不下。


马里军政府现任总统戈伊塔 / 网络


2021年7月,戈伊塔又遭遇一次刺杀企图,但没有受伤,2022年元旦,马里政府外交部长迪奥普再次宣布要将军政府还政于民主体制的过渡时期延长至五年,由于这一声明,西共体在1月9日召开紧急会议,与会各国宣布关闭与马里的边境,断绝外交关系并再度施加严厉的经济制裁。


回顾过去数年,马里仿佛陷入了“政变漩涡”,一方面,马政府军在战场上无所作为,日益边缘化,另一方面军官们却热衷于枪口对内,通过一场场政变攫取权力,民主体制的恢复变得越来越遥遥无期。


日益恶化的法国-马里关系


虽然马里军政府并未在通告中点明“西方某国”是谁,但舆论普遍把视线投向了法国。作为前宗主国,法国对马里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2011年马里北部爆发动乱后,联合国安理会于2012年12月通过关于马里局势的2085号决议,应马里政府要求,法军于2013年起在马里展开薮猫行动(Operation Serval),协助马政府收复北部三省,并对该地区的恐怖组织展开清剿,2014年在完成阶段性目标后,薮猫行动又进一步扩展为以马里北部为重点,辐射整个萨赫勒地区的巴尔赫纳行动(Operation Barkhane)。


与此同时,以介入马里局势为契机,法国于2014年牵头组建了以“G5萨赫勒”为名的区域性安全协调机制,并在军事、情报、资金等方面对该机制提供了大量支持。该机制以反恐为中心,与巴尔赫纳行动互为表里,成员包括萨赫勒五国(马里、毛里塔尼亚、乍得、尼日尔、布基纳法索)和法国,马里北部是其重点目标区域之一。


2019年11月,法国总统马克龙与马里总统凯塔在巴黎,后者不到一年后即遭军方政变推翻 / 网络


但自2020年政变以来,法国与马里的关系即开始急遽恶化,由血盟一变而为怨侣。[i]


政变发生后,法国立刻进行了强烈谴责,并终止了与马里的各项常规合作,不过考虑到反恐战争的重要性,法国并未中止在该领域对马里的支持,事实上对政变采取了半默许的状态。但在2021年5月戈伊塔违反承诺,再度发动政变后,法国与马里的矛盾走向公开化。当年6月,马克龙正式宣布巴尔赫纳行动结束,7月,他又与尼日尔总统巴祖姆共同宣布,驻马里法军将逐步转移至尼日尔,投入到以博科圣地组织为主要目标、欧洲多国共同参与的“利刃行动”(Takuba Task)上。


2022年初,在戈伊塔政权提出五年过渡期后,法国对西共体采取的一系列制裁措施明确予以支持,并积极推动欧盟对马里施加制裁。


面对法国态度的转变,戈伊塔政权并未让步,而是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态度。外交层面上,在法国外长公开指责马里军政府“不合法”后,法国驻马里大使于2022年1月遭到驱逐。此后马里多次指责法国军机“侵犯领空”,并于5月2日突然单方面宣布终止与法国的防务协定,要求所有法军立即撤出马里。5月15日,马里政府进一步宣布退出G5萨赫勒防务机制。


16日,马里政府即宣布挫败发生于一周前的“未遂政变”,又在其中有意强调“西方某国”。这恰恰是法国-马里关系近乎跌入谷底的时刻,很难不让外界观察者产生联想。


不容忽视的俄罗斯


在考察马里军政府对西共体和法国的关系时,俄罗斯的影响不容忽视。可以说,戈伊塔政权之所以敢于对国际制裁采取强硬态度,离不开俄罗斯的支持。


近年来,随着国力的复苏,俄罗斯逐步加紧了对非洲的经营,在此过程中,扮演普京政权代理人的主要是瓦格纳(Wagner)佣兵集团。该佣兵集团主要由俄罗斯退伍军人组成,其实际控制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匪浅,时常执行一些不便由俄罗斯武装力量直接参与的海外任务。


在非洲大陆,瓦格纳集团最为人所知的据点是中非共和国,据信部署在当地的瓦格纳佣兵一度多达两千人,成为该国图瓦德拉政权最为重要的支柱,在这一背景下,中非成为了普京政权在非洲最为坚定的盟友之一,并在矿业等领域给予俄罗斯企业大量特权。


据称出现于马里的俄罗斯雇佣兵 / 网络


2021年5月的政变后,戈伊塔政权受到欧盟和西共体孤立,俄罗斯则不失时机地抛出橄榄枝,表达了愿意为其提供防务支持的意愿。在此情况下,马里军政府迅速转向,藉由曾于俄罗斯受训的马国防部长塞迪奥•卡马拉(Sadio Camara)等人推动,马里与瓦格纳佣兵集团于2021年下半年秘密签订了安全服务协议,目的是向该国部署雇佣军,与马里军队联络,并保护高层人物。此后关于瓦格纳佣兵在马里现身的报告开始不断出现,据西方估计,部署到马里的佣兵数量约在数百人至一千人之间。


俄罗斯佣兵的出现,某种程度上确实给了戈伊塔与法国以及西共体反目的底气,但在当前的国际形势下,这种底气还能维持多久,没有人能够断言。


自2022年2月俄军入侵乌克兰以来,俄罗斯不仅未能在乌克兰战场快速取得胜利,反而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兵力损失,不得不通过各种途径进行兵员补充。各种迹象表明,目前部署在中非的大部分瓦格纳佣兵已经撤离,或将重新部署至乌克兰战场,部署在马里的佣兵虽然暂未撤离,但随着战局的发展,也不能排除这支队伍被召回的可能性。俄罗斯的此种战略收缩态势,为马里国内外反对戈伊塔政权的力量提供了发难的有利时机。


而在当前形势下,即使马里政局再起什么波澜,曾经被认为可以充当支援力量的俄罗斯雇佣兵是否还足够稳住局面?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法国-马里关系跌入谷底、俄罗斯受到俄乌战争牵制无暇他顾、马里政局稳定又在一次次政变后遭到严重破坏,构成了此次“未遂政变”发生的背景。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戈伊塔政权与法国进一步交恶,以及乌克兰的战事陷入僵局,这一背景将进一步得到强化,此次政变将不会是戈伊塔政权的最后一次危机。(责编 / 张希蓓)


 [i] “血盟”在这里并非夸张的说法,无论是一战还是二战,来自法属非洲的兵员都为法国的胜利做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凯塔总统即是塞内加尔步枪队成员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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