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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城市正在成为火药桶吗?

2016-06-27 秋肃 心理分析



     所谓「文明」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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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会制造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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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社会学的眼光来考察,毫无疑问,中国正在进入一个陌生人社会。


传统的熟人社会正在逐渐走向瓦解和消亡。传统的熟人社会,每个人被嵌入到一张熟人关系的网络之中,每一张网络、每一个圈子的人彼此熟识,相互信任,相互帮助。熟人社会特殊的社会组织形式,提供了一种极为重要的公共产品:安全。从我个人的经验而言,我所听说的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历史回忆,全都发生在作为熟人社会的农村。


时至今日,也只有在大型国企的生活区、小县城和农村里,才能体验到熟人社会中那种「生于斯,长于斯,歌于斯,哭于斯」以及个人处于熟人关系网络中的生活情境。这种生活情境,对于生活在现代化都市的人们来说,仿佛是遥远的历史回响。




而与现代性一起来临的陌生人社会,在生产出巨量的社会财富的同时,却让人感到隐隐的不安:


在作为陌生人社会的现代都市里,我们每天在街上、公交车上、地铁里乃至大型公司里遇见的各种面孔我们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我们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客户、客服或者其他什么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在路边偶然向我们靠近的陌生人,我们不知道他想要对我们做什么。


正如劳伦斯•弗里德曼在《美国法简史》中所说的:


「在当代世界,我们的健康、生活以及财富受到我们从未而且也永远不会谋面的人的支配。我们打开包装和罐子吃下陌生人在遥远的地方制造和加工的食品;我们不知道这些加工者的名字或者他们的任何情况。」


这种情况,好像并不那么令人感到心安。


1


如果将时间追溯到现代以前,中国传统社会的安全感,除了熟人社会提供的一个彼此信任、相互帮助的人际环境以外,由乡绅通过乡规民约进行的基层治理也是一大重要原因。在传统社会,国家与社会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得以让社会成长、发育的空间,所谓「皇权不下县」,即国家权力的触角止于县级,县级以下的基层社会,实际上由乡绅依靠传统道德、乡规民约进行治理,每个人实际上都被编入一个特殊的人际网络,被血缘、地缘等所约束,就好像一个小的自给自足的共同体,这是一种社会的自组织。


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上层政治权力如何分化重组,政权如何更迭,传统中国的基层社会,始终能够保持基本的稳定。


但是在一个现代的陌生人社会中,人们从宗族、家族中被解放出来,变成了可以在社会中随意流动的社会原子,变成城市机器中的一个零件。除了与其他零件存在社会合作上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每一个原子化的个人,都是孤零零地面对社会秩序和国家权力,一旦社会秩序失控,或者国家权力失范,这些原子化的个人根本无力保护自己。


2


具体到作为中国典型的陌生人社会的一线城市,稍一梳理,发现其风险远远要高于一般的城市。


2016年6月,深圳的龙岗、沙井都曾出现过持刀砍人事件;


2016年5月,广州的杀医案震惊社会;


同年5月,北京雷洋事件引爆了全社会对于不规范的公权力声讨;


2016年之前,上海踩踏事件,变成了上海人心中抹不去的疼痛的记忆。


公交纵火案、地铁踩踏事件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并不新鲜。


而一直被一线城市作为重点防御对象的恐怖主义,距离每一个在这个城市中生活的人,到底有多远?




一线城市,好像是被祝福,同时被诅咒的土地。


一线城市中风险的酝酿,不仅仅在于它是一个典型的陌生人社会。一帮原子化的个人,并不逻辑地意味着他们就要去捣乱、去破坏,他们同样是弱者。彼此的陌生和不信任,只是发生风险的充分条件。


3


关键在于现代化都市文明,本身就会系统性地生产社会风险。


所谓「文明」本身,就会制造风险。


按照经典心理分析的观点,文明建立在对人的压抑的基础之上。作为人类文明的集中体现,城市显然属于压抑程度最深的地方。


这十分容易理解,城市的工作生活,类似于一部精密复杂的机器,每个人都必须使自己服从机器的需求,才能让自己精准地嵌入到城市运转的体系之中,为自己谋得一点生存的空间。(尽管很多人仍然感到「自由」,但谁知道这种「自由」是不是一种错觉?)


在城市机器里,人们不可能体验到木心所说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


木心所描述的,是前工业化时期或工业化初期的生活情景,只可能出现在现代化程度不高的农村或县城,而在现代化的大都市,这种情境已经绝迹。



所谓的诗情画意,早已沦为都市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作为人类活动区域中压抑最深的区域,酝酿着人类心理反扑的风险。


哪里有压抑,哪里就有发泄或者补偿。


我的一名朋友,曾不无感慨地提到,他的一位在深圳工作的朋友,向他讲述深圳人的性开放和性自由,其程度之深,令他作为一个在小县城成长、中型城市学习工作的人咋舌。这固然是因为传统道德的解构和陌生人社会人际关系的脆弱,但其最为深远的动力,则是都市文明深度压抑下的自我补偿。


一方面,高成本、高压力、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在呼唤出天量财富的同时,构成了对都市人的深度压抑;


另外一方面,在社会秩序还能够维持,不允许各种破坏性的行为发生的情况下,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构成了对都市人的补偿和发泄。




这两方面构成了一线都市生活的两个不同面向,透过这两个完全不同的面向,我们才能够看清城市运转的内在机制。


正是有赖于这种压抑-补偿/发泄机制,维持了城市机器的正常运转。


如果没有这样的压抑和补偿,我们无法想象一个都市尤其是大都市的维持和发展。


而一个城市的基本秩序——也即对人们的基本的压抑——一旦解除,所谓的「文明」往往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被野蛮所取代。


这种野蛮,正是对既往的压抑的充分报复性补偿。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在2005年的美国,卡特琳娜飓风登陆新奥尔良后,一举撕破了所谓文明的外衣。


……劫匪们公然当着警察的面涌进一些商店,大肆抢劫衣物和珠宝。许多抢劫者从商店中抢来珠宝和衣服,塞进浮在水面的垃圾桶中逃跑。在一个大型商店前面,一些人直接开来铲车,撞开大门,在大肆抢劫后明目张胆地离开。当一名手臂上搭着10条牛仔裤的男子被人询问,他手上的东西是否从别人商店中抢来的时,他大声叫道:「不,现在这儿是每个人的商店!」而一名手中抱满抢来衣服的男子竟然恬不知耻地问一名警察:「我能借你的车用一下吗?」而在数以万计的难民避难的大型圆顶体育场里,还发生了更令人发指的惨剧。媒体的报道极为形象。「我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到处是杀戮、流产、生孩子、肮脏的厕所。」……


2005年飓风过后,大量的新奥尔良市民迁出了这座路易斯安那州经济最发达、规模最大的城市,逃离那个曾经令他们感到恐惧和痛苦的情境。但是他们恐怕不知道,任何一座现代化都市的社会秩序一旦失控,它们都会变成另一座新奥尔良。




4


而中国的一线城市,除了具备陌生人社会和都市文明本身所制造的风险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正在强化这些风险:


1,改革进入深水区后,社会深层次矛盾的触及和暴露。


2,经济下行压力下制造的心理压力,以及由失业者群体所构成的不安定群体。


从持刀砍人等公共安全事件发生的空间分布来看,往往就在或者接近人口密集的工业区。对于这些从农村出来打工,见过了城市的灯红酒绿的生活的务工者,他们已经无法再回到农村,但如果城市也无法提供给他们工作岗位,他们则极易转化为引爆社会安全的火药。


3,发展中国家高节奏、高压力、高成本的工作生活方式制造的巨大的心理压力。这正是现代都市文明的「特产」,但问题在于,从中国都市的发展现阶段来看,能够提供安全、关怀的社会自组织几乎没有发育,心理压力的疏解缺乏出口,这种压力和情绪的积累正在逼近爆发的临界点。


4,特殊时期下,社会管制全面加强对个体的压抑的强化。


5,超大型城市管理的局限性。历史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城市管理者,都没有面对过中国一线城市管理者所面对的人口规模,它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城市,都直接管理千万级以上的人口。


以上这些因素,都大大强化了一线城市作为「火药桶」的属性。「火药桶」一旦爆炸,风险的传递几乎(也仅仅是几乎)不分阶层地位的,无论是筚路蓝缕的乞丐,还是衣冠楚楚的白领,只要暴露在公共空间里,都可能被突如其来的风险所吞噬。


而对方,可能是成群的游荡在城市边缘的失业且失意者,也可能是面临裁员的小白领,或者就是住在对门但是不知道他名字的所谓邻居。


我们很难断定,具体在哪一天,一线或二线城市因为某件偶然事件,突然被引爆,变成在太平洋西岸这边的新奥尔良。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一边警惕着可能发生的风险,一边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出品 | IMP心理(ID:xinli-fenxi)
     作者 | 秋肃    
     整理 | 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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